第54章

  轻轻颔首,算是受下礼。夹紧马腹,裴永昭策马往南行去。
  “什么?去了蓟州府!”沈云漪惊讶地看着躬身禀报的书铭。
  书铭面带谨慎,左右看了看。“郡王不让声张。”
  “知道了,你下去吧。”沈云漪眸色深深,不知在思索什么,待书铭下去后才抬头看向青黛,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你带着你的人立即去趟蓟州府,务必保护好郡王。”
  “郡王妃,可是您。”青黛欲言又止,她的职责是保护好郡王妃。
  “你护好了郡王,便是护好了我。”无法与她细说,有些东西她就算说出来,旁人也不会相信,还不如直接不说。
  “……是”虽然有些犹豫,但沈云漪的话青黛不会不从。“奴婢会留下白薇,若是有什么事她会护郡王妃周全。”
  “好。”
  蓟州与东边的庆州、西边的渑城、北边的廖州共同将京城拱卫在其中,具有辅卫京城的作用。
  此次旱灾越往北越严重,蓟州靠南,所以裴永昭等人此次便是直接去的蓟州。
  裴永昭此行除了荣盛,还带了四名护卫。一行人轻装简行,抵达蓟州府时已是次日清晨。奔袭一夜,不光是人,就是那几匹马也已经累的不肯多走一步。
  城门一开,裴永昭几人便进了城。按理说,这四城中,属蓟州离京城最近,又邻伏河,漕运陆运来往不绝,也最为富庶。可从城外的荒凉,和城中百姓双颊凹陷、目光呆滞无神的模样来看,并非如此。
  先前灾民涌入京城时,户部便想从蓟州调拨粮食应急。但是蓟州知府周知然先一步上奏疏言明蓟州缺粮,请求朝廷接济。
  虽然已经下令从南方调粮,但如今天气干旱,伏河水位变浅,已经承载不了太大的漕运船只,只能陆运。
  就算是全用快马,耗时也不短。
  蓟州与靠北的京城和其它州府相比,土地更加肥沃,常年雨水也更多,又与伏河相邻。就算是天气干旱,水位下降,但是按照常理说灾情比起其他州府也是要轻些的,可是周知然却在奏疏中言明蓟州受灾严重,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以往年上报的情况来推测,蓟州常平仓中储粮能够供应整个蓟州府全城百姓挨过大半年不成问题。
  想必当今圣上也已经起了疑心,遂下密旨命裴永昭查明。
  “郡王,我们直接去州府衙门?”荣盛牵马跟在裴永昭身后,小心地观察着周围。这街道虽然修的宽敞,但是却没有几处铺子是开门的。更不用说摆摊的小摊小贩,要饭的花子倒是不少,但是看见他们牵着马还挎着弓箭跟刀,并不敢上前凑。
  “先不去府衙。”裴永昭抬头看了眼万里晴空,阳光刺眼。他目光转向蓟州府粮仓的方向吗,“直接去粮仓。”
  “是。”
  “等等”裴永昭转身看向那四名护卫中的其中两人,“你们两人分别去漕运码头和城中各家米铺打探一下,看看有什么异样,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是。”
  本来连夜奔袭就是为了打个措手不及,若是让他们有了防备,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蓟州府的常平仓设在府衙的东侧,临近漕运码头与官道,交通极为便利。
  常平仓的设置与京仓设置的地点相似,或者说大齐各州府的粮仓几乎都是这样设置,所以找到并不困难,难的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
  仓墙高两丈,上面还布置着荆棘铁刺,四角建瞭望塔,日夜有士兵把守。粮仓顶悬挂铜铃,若是有人攀爬或风吹都会响铃。
  “郡王,我们怎么进去?”荣盛看见那高耸的仓墙,有些犯难,他那三脚猫的功夫,爬上去实在困难。
  “你们在外面守着,他们两个随本王进去。”他们指的便是剩下的那两名护卫。
  “你拿着本王的印信,等在此处。若是我们两个时辰后还未出来,便去蓟州府衙禀告知府周知然。”
  郡王的话荣盛不敢不从,他功夫比不上那两名护卫,让他们护着郡王是最好的选择。
  裴永昭去过京仓,这常平仓虽然没有进去过,但各处仓廒的布局基本上大同小异。仓丁分两队持水火棍巡逻,就算是夜间也要每刻钟敲一次梆子报平安。
  屏气躲过巡逻的仓丁,裴永昭就近贴着仓墙根疾行,两名护卫武功不俗,也是紧跟其后。
  仓门虽然落锁,但是难不倒他们,那两名护卫其中一名唤李虎的,从怀中掏出一枚铁针,在那钥匙口处捯饬了一会儿,那锁便散开了。
  推开仓门,一阵霉味冲鼻而来,粮仓禁火,又没有窗户通风。外面是青天白日,里面却是伸手不见五指。打开火折子,明灭不定的火光下,裴永昭的神情蓦然变得严肃。
  第50章
  火折子的光微弱,但已经足够照亮眼前的景象。本该空空如也的仓廒内整齐的粮包堆积至仓顶,这只是一个仓廒的储备。蓟州属于大州府,昌平仓内仓廒数量应该在二十座左右,每座仓廒储满粮便是2万石的粮食,那光是蓟州这一个常平仓便有储粮约40万石。除去蓟州百姓所需的口粮,还能匀出三十万石来缓解京城的粮荒。
  保险起见,裴永昭每个仓廒都进去探查了一遍,粮包中也确确实实装的是粮食。
  守着这么多的粮食,却在奏折里向朝廷哭穷。周知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郡王,我们得走了,他们牵着狗。”一名护卫退守到裴永昭身前,不远处那队仓丁手里牵着两头猎犬,那家伙鼻子极灵。
  刚刚一直冲他们所在的方向狂吠,那几名巡逻的仓丁想必已经起了疑心。
  不到两个时辰,裴永昭几人便已经出来,荣盛与先前去探听情况的两名护卫也接连回来。
  找了个落脚的客栈,裴永昭等人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正午时间外面实在是太热,比起京城还要热上几分。
  “郡王,伏河水位下降严重,蓟州的漕运在一月前已经停了。”说话的大高个子名唤元大朗,不到半日的功夫,蓟州的码头他已经被转了个遍,与码头上几个没有活计的船夫闲扯了会儿,便知道了不少内部消息。
  “还有京中仅剩的几间粮铺,属下也探听清楚了,都是周知府夫人弟弟的产业,那铺子中售卖的粮食价格与寻常年份相比已经翻了十倍不止。”申强则是在蓟州曾经最为繁华的几条街市上转悠了一会儿,情形与他们刚进城时看到的差不了哪里去。就算是最繁华的街市,开着门的铺子也寥寥无几。
  “郡王,那就没错了。怪不得那周知府捂着藏着哭穷,原来是想囤积居奇。”先前跟着裴永昭进过仓廒的李虎愤愤不平地攥起拳,他是穷苦人家出身,最能体会那种吃不饱饭的绝望。
  “明明那仓廒中堆满了粮食,却不拿出来赈济受灾的百姓,任由自己的妻弟哄抬粮价,实在可恶!”
  几名护卫与荣盛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裴永昭坐在窗旁的圈椅上喝茶,不知在想什么。窗户半开着,一点风都没有,窗外一股股夹杂着尘土味道的热浪顺着窗户挤进屋内。
  放下茶盏,裴永昭的鼻尖上已经冒了层薄汗,“用过午饭,我们去趟府衙。”
  蓟州府衙,知府周知然正焦头烂额的坐在公案前,案上摆满了州县呈报上来的详文。
  吴师爷站在一旁,帮忙将所有的文书分类,门口的小厮战战兢兢不敢吱声。
  良久,周知府抬起头,“你有何事?”
  “夫人派小的来请您回府用饭。”
  “用饭?哼,本官还有什么心思用饭!”拍着桌案,周知府心中无处发泄的燥火一下有了倾泻之处,“你跟她说,本官就算饿死,也不吃那嗟来之食!”
  “……是”那小厮赶忙颔首回应,本来天气就闷热,一下子汗便浸透了全身。
  那小厮刚退下,门役来报,说是衙门口有几位从京城来的大人,要见周知府。
  “京城来的大人?这个时辰?”周知府嗤笑着与旁边的吴师爷对视一眼,“让他们进来。”
  旱灾之下,众人饭都吃不饱,想走歪门邪道的人便也多了。也是巧了,前几日附近州县刚刚押送上来几名冒充钦差大臣骗粮的贼人,还在大牢里关着呢。他们去下面的州县行骗已经算是胆大包天,如今竟然骗到他州府衙门来,真是可恶至极!
  他周知然倒要会会这群宵小之辈到底能耍什么花招。
  裴永昭被引进衙门大堂,周知府已经正坐在公堂之上等着他们。堂上气氛好像不太对,荣盛扫了眼周围站成两排的衙役,手握水火棍,神色严肃,上首坐着的知府大人也是面无表情,好像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感到惊讶。
  此时隐隐感觉有些不对的他开始后悔,应该让李虎和元大朗一起跟着的,他俩功夫好。
  裴永昭虽然目光不避不躲地与周知府对视,可他心中暗暗猜测的是自己行踪怕是已经暴露,他们偷探粮仓的事说不定周知府已经知道,如今正等着他们羊入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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