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他松开她脚踝,理了理她的鞋带:“我吃过了的。”
  “那好吧。”李桑枝看看夜晚的猪场,“饲料买没买啊?”
  刘竞一愣,桑桑这时候还问猪,让他有种猪比费郁林重要的错觉,他从地上站起来:“价格已经谈好,就差签合同。”
  李桑枝瞥了眼恢复些人样的刘竞:“快点签了啦。”
  刘竞答应她明后天一定把饲料运回来,他的鞋头抵着土面蹭蹭:“桑桑,明天猪出栏。”
  “我知道啊。”李桑枝说,“这不是白天都没让吃过东西了嘛。”
  刘竞心脏扑通跳,凤眼在暗中亮得吓人:“明天兽医过来进行常规检查,没问题就现场开检疫合格证,我打电话通知猪贩子开车来运猪,他们的货车要消毒……”
  李桑枝养的猪不是第一次出栏,流程她都熟悉,刘竞也知道她熟,他唠叨半天,醉翁之意不在酒。
  “到时候我在边上看着。”李桑枝瞟到费郁林站在院门口,“我吃了晚饭就回来了。”
  女人并没有沉浸在旧情复燃的甜蜜中,什么也不管不顾地补回缺失的缠/绵。
  这多出人意料,她总会让人以为自己完全掌握她心绪的时候,露出意想不到的一面,叫人愕然。
  刘竞心里持续了一个白天的暴风雪终于停歇,猪比不比费郁林重要还不确定,反正一定比他们叙旧重要。
  他顺着她的目光所及看去:“需不需要我上前打个招呼?”
  “桑桑,不是我故意找事。”刘竞多怕她不高兴,急切地解释,“我好歹是你哥,一直帮你打理着猪场,和你住一起蛮久。”
  李桑枝挺烦,费郁林又在抽香烟,嘴都不想亲了:“他还没问起你,下次吧。”
  刘竞哂笑:“好。”
  他忽然就出声:“桑桑,你是不是怕费董误会我们……”
  “我们什么?误会什么?”李桑枝背对月光,表情眼神都模糊不清,说话声却清楚,也一贯的轻软,“你和我表白过好多次,我拒绝了你好多次,我来新村办猪场,你跟着我到这里,提出来我场里做事,我看中你的能力接受了你的加入,工资按市场价给,你大我几岁,在生活上帮助我照顾我,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是相处融洽的合伙人,这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吗?没有的,我感激你对猪场的付出,我们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刘竞无法反驳,他差点忘了,她还给他发工资,每次都放在他房间桌上,只是他从没用过一分钱。
  “好了,不说了,我吃饭去了,肚子都要饿扁了。”李桑枝亲近地嘟囔一句,边走边说,“哥哥,等洗衣机里的床套枕头衣服洗好了,你晒一下。”
  刘竞捏紧拳头,大晚上的,晒月亮吗,就那么等不到明天洗。
  手机来了条短信。
  妹妹:[我看你膝盖上有土,走路摔了吗?破没破皮啊哥哥,破了记得涂红药水。]
  刘竞心底阴凉瞬间就被一阵暖风吹拂,她竟然发现到了他膝盖上的土,她是在意他的。
  **
  不一会,刘竞在山坡注视费家的车向山下行驶,开出新村,他就那样看着,直到一点都看不见了才回平房,直冲李桑枝房间,窝囊无能的丈夫一样,在妻子偷人的房间寻找他们激/情过的证据。
  然而现实中,他并非她的丈夫,没身份也无立场,以任何形式发泄愤怒。
  刘竞跪在床边,猩红的眼睛瞪着新换的床单,眼前很快就模糊,水迹凝聚在木质床沿。
  院门的拉环被拉动,有些用力地砸几下,刘竞抹掉脸上泪水去开门。
  楚相容站在门外,双眼也是红的。
  情敌见面,两人都蔫了,犹如被抽去虾线的虾。
  对手太强大,他们抢不到,抢不过。
  没招,真的没招。
  不多时,他们坐在客厅,各自面前摆着打开的啤酒。
  楚相容呢喃:“她和我提分手,说她男人要来找她了,她是一定会复合的。”
  “我以为那是她想分手找的借口。”
  楚相容捏着易拉罐:“那位竟然对她旧情难忘,查出她位置找了过来。”
  刘竞没接话茬。
  外面的洗衣机在转动,里面的衣物还没洗完。
  刘竞幽幽地开口:“他们见面就上床。”
  楚相容脸色难看至极:“不需要你告诉我这件事。”
  刘竞自顾自道:“我没在垃圾桶里找到套,那就是没做措施,我担心她怀孕,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哪里可以做一个妈妈,而且生孩子太凶险,是要从鬼门关路过,九死一生……”
  楚相容寒声打断:“你是不是有病,不会说话就别说。”
  刘竞的表情变了变,懊悔内疚在他眼底浮现,他仰头灌了几口啤酒:“你们好过的事,你知我知她知,麻烦你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做好表情管理,别被她男人发现,不然她会承受那位的怒火,还有可能是冷暴力跟嫌弃羞辱,我想你也不愿意她难过。”
  楚相容掷地有声:“我跟她是双方单身情况下在一起的,我是她合法合规的前男友。”
  刘竞嗤之以鼻:“那你拿大喇叭到费郁林面前喊去。”
  楚相容全身力气想被抽空,他靠着椅背,沉默半天:“她不给我名分,谈恋爱都不叫我告诉身边人,要偷偷的谈,她是不是……”
  刘竞不悦:“少污蔑桑桑,她只是想低调。”
  楚相容冷笑:“你可真会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哪会污蔑*她。”
  青年面朝天花板,漂亮的眼睛空洞许久,忽然就乍现一抹光亮:“她跟那位分开两年后复合,跟我不是没可能。”
  他一下想开,不再借酒消愁,丢下连战场都进不去的情敌走了。
  楚相容没多久就折返回来,把一盒毓婷放在餐桌散落的易拉罐里面。
  “等她回来,你让她吃。”
  刘竞扯扯唇角,他怎么让她吃,他凭什么叫她听他的话,他一个浑身上下只有养猪技能被她认可的假哥哥……
  不行,必须让她吃下去。
  哪怕是跪着求她。
  **
  李桑枝做好费郁林问她同居人的准备,他却只字不提,上车就闭目养神。
  随着目的地的距离缩短,车外的夏夜景色逐渐繁华。
  后座升起挡板,空间隐秘,李桑枝闻着费郁林身上的松香,她这两年过得松散又充实,圆了旅行梦就办厂,有不错的资源关系就利用,有送上门的力就借,有合心意的人就接触。
  喜欢她的人从来不缺,她不是非费郁林不可,日夜盼着他等着他,每天惨淡忧愁地掰花瓣,掰一片说“他会来”,掰一片说“他不会来”。
  爱情在她人生不是必选项。
  况且,她是喜欢费郁林,又一次喜欢上了,但她最喜欢的是她自己,从没变过,从没动摇过。
  就算他哪天清楚她给他的排位,看明白她的真实面目,也不会怪她。
  他爱她不是吗,那又怎会怪她呢,他只会把自己哄好。
  就像白天在河边,她解释当年离开的苦衷,他不信也得信,想办法让自个儿信。
  谁叫他爱她呢,好早以前,她发现他爱上她的时候,就知道他完了。
  先爱上的,会输得很惨。
  天知道她最初钓费郁林,是想利用他的权势地位摆脱蒋复,后来继续抛饵,冲的是通过他的人脉进大型生猪养殖场,拿到一份能真正学到本事的工作。
  顺便跟他谈谈情,睡睡觉,她可没想过要他的后半辈子。
  李桑枝打算眯一会,耳边倏地响起男人低沉话声:“手机给我。”
  她怔了两三秒,拉开小包拿出手机,大概猜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熟悉的娃娃挂件映入她眼帘。
  它回到她手机上了,还是她走时的样子,没一丝变化。
  费郁林拿着她手机把玩挂件,不知在想什么。
  李桑枝感受到他身上内敛的冷寂,她扭头看车窗外,玻璃上的她和他都有些虚幻。
  他们明明在车里,两人之间却似乎好遥远。
  但又是转身就能相拥的距离。
  车里响起小动物受委屈的呜咽,听着可怜无害,让人怜爱。
  费郁林捏着女人后颈,让她转过来:“怎么了?”
  李桑枝看他一眼,垂下有点湿的睫毛:“你不理我。”
  “抱歉,我在想事情。”费郁林把她的手机放回她小包,他拿出一条项链,撩开她发丝,将项链戴上她脖子,“不要再随便乱放。”
  李桑枝摸项链上的捧花,嘴角小幅度地颤动,看着是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的样子。
  费郁林捻她后颈,将那块雪白捻得泛红:“送你的车都还在,你可以开,也可以放车库。”
  李桑枝眼角滑出水痕,泪珠一颗颗地掉落:“老公……”
  费郁林拍她背,听她哭着讲,“我好爱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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