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徐雀澜把另一盘肉用菠萝汁腌过的肉端到自己面前,夹着肉放在烤盘空出的位置。季时韫和粒粒都不能吃,她用剪刀剪开,季时韫就将包好的肉凑到她嘴边。她张嘴吞下去,随后用牙签插了果盘里一块菠萝吃掉。
耳边立刻传来粒粒拉长的声音。
“妈——妈——————”
“妈妈吃的是苹果,”徐雀澜面不改色道,“粒粒,吃肉,妈妈在里面包了菜菜。”
粒粒的注意力被转移,小手攥着生菜包的肉咬了一口,嚼嚼:“是泡菜!”
小孩子要少吃盐分太高的东西,所以徐雀澜只包了一点给她尝。
季时韫用夹子翻着肉,在上升的烟气中看向她们的脸。这种幸福感让他有种马上要晕眩的错觉,见徐雀澜倒了一杯烧酒,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徐雀澜用酒杯反碰他,在季时韫站起身将烤肉夹给她时,抬头凑到他耳边。
“今天心情好,”她摸了摸他的耳垂,“我们晚上回去再喝几杯吧?”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很足。
季时韫抿起唇,手里的夹子挪动,似乎是点了点头。
徐雀澜看到他的耳根蓦然变得通红——季时韫这个闷骚男,果然又开始浮想联翩了。
粒粒晚上吃得饱就会睡得早,季时韫等粒粒洗完澡,只讲了两个故事她就睡着了。给女儿盖好被子,调好空调和夜灯,他怀着一二分激动的心情进入卧室。
徐雀澜的确在床头放了两个酒杯,她已经喝了一口红酒,拍着身边的位置让他上床。
季时韫的眼睛都快挪不开了。徐雀澜穿着普通的短袖短裤,他的喉咙却一阵发紧。他坐到她身边端起酒杯,想要喝下去,却被她伸手拦住。徐雀澜揽着他的肩坐到他的腿上,让两只酒杯相撞:“季时韫,你想喝交杯酒吗?”
第65章 不独飞
交杯酒?交杯酒——
季时韫的目光多了几分迷离。徐雀澜的身体微微前倾,因此他一低头,就能闻到那股令人心折的香气。他深深地嗅着,却不敢回答她的话。他怕徐雀澜只是一时兴起,而他却已经做好和她长相厮守的准备。
季时韫认为袒露真心比袒露欲望更加让人羞涩。
他握住酒杯,眼神回避:“沫沫,我想喝。但是我怕你把我灌醉以后就会离开我。”
徐雀澜轻笑出声,手掌还是绕过去。季时韫的手也立刻跟上,红酒同时流入两人的口腔。他看着徐雀澜在灯下的脸,迫不及待地将她抱进怀里。一股很深,很深的感情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握着她的手摸到自己的心脏。
徐雀澜的手指在他的心口停顿,两个人的声音里都有几分酒意,却不含任何情欲的色彩。
徐雀澜躺到他怀里。
接下来,她要讲一个不长不短的故事。
徐雀澜以前喜欢看悬疑小说,她最感兴趣的是作家在小说中使用的诡计。后来,她也养成了在话语中嫁接真相的习惯。其实她从来没有骗过任何人,她只不过是出于自身的需要,把真相拆开,嫁接在不同的事实上而已。
她也从不因为帮助过刘苏,彭芳,赵娜而产生一丝一毫的后悔之情。
没有人帮助这些可怜的女人,她们只能自救。
徐雀澜很多时候是眼眸中带着一层薄膜去看这个世界,她对普世意义的公平正义以及所有口号性质的东西毫无兴趣,也根本不相信。如果正义那么容易得到,她的妈妈就不会以那种惨烈的方式和徐康民一起葬身火海。
她也从不认为自己在实现正义,她只是想让这些可怜的女人脱离苦海。
徐雀澜现在有孩子,所以她不会再轻易地“多管闲事”,但每当看到哪些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人,她内心就会燃起一股熊熊的火焰。她明白自己有私心,每一次完成计划,她都像又向徐康民复仇过一次——给她带来无尽的快意。
可这种事还会有多少?绵延似千里草,不于春风焚尽。
她枕到季时韫的肩头:“我们家的那场火是我妈妈点的。她趁徐康民睡觉的时候把自己和他锁在了屋里,然后点了火。我有卧室的钥匙,我打开门的时候,我妈已经在火中捅了他好几刀——她甚至严谨到戴了手套。那一阵子,我们小区附近的住宅有几起入室抢劫案发生,都是主人身中数刀倒在血泊里,然后歹徒放火毁尸灭迹。”
“我妈妈利用了这个消息,所以她告诉我这个计划的时候,我本能地以为她要伪装成入室抢劫的案子下手。但我没想到,她其实是想和徐康民一起死,大概她再也受不了这个世界了,她和徐康民搏斗时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快走,”徐雀澜轻声说道,“徐怀誉和我一起锁上了大门。他看到了所有真相,也看到了我关门时甚至夹住了徐康民挣扎的手。他看到了我是怎么无情地听着徐康民的哀嚎声,把卧室的门从外面锁上。”
季时韫听得一阵心悸,他很想穿越到十二年前,去拥抱那个无助的孩子——
他抱紧她:“都过去了。”
“张堃之所以一直对我保持怀疑态度,是因为他和徐康民有一定的交情。也不能怪张堃,因为徐康民在外面看起来真的是一个正常人,他甚至还会帮自己摊位附近的老板卸货,大家都夸他热情,好心。”
徐雀澜嘲讽似的笑了一声:“人很奇怪吧。”
“当时我家的事情很自然地被和那几起入室抢劫案联系到一起,再加上徐康民和我妈妈的尸体毁损严重,那时的法医技术也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所以这件案子最后还是以入室抢劫案的方向侦办。但那几件案子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凶手,凶手就像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所以就连这个案子也不了了之。”
“所以其实我并不害怕张堃查到这件事的真相,因为他知道真相也对我没有任何办法。但刘苏和彭芳的案子就不一样了,我的的确确牵涉其中,”徐雀澜看向他,“季时韫,我永远不会告诉你细节,因为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一天感情破裂,闹到两败俱伤,你把这些细节说给谁听——”
季时韫眼眶发热,他闻言苦笑一声,却什么都没有解释。
他不在乎,他不在乎徐雀澜隐瞒了多少内容,也不在乎她现在和他在一起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现在拥抱她的温度是真实的就好了,在徐雀澜离开他的那个下午,他就绝望地意识到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徐雀澜了。
她的名字是一个魔咒,是一个只要无法得到她就会被她永远笼罩的幻影。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缓缓地低头。他小心谨慎地吻着她,唇瓣磨蹭,声音渐渐地淡下去:“沫沫,你不需要向我交待这些。无论你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任何看法。”
徐雀澜简直要鼻酸了,因为季时韫很有带动别人情绪的能力。她没有体会过爱一个人,那么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所以当季时韫表现出那种非同一般的爱意时,她第一反应是怀疑,第二反应则是好奇。她好奇爱一个完全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到底是什么感觉,可季时韫大概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她低声道:“你不怪我和你分手的事情吗?”
季时韫作为男朋友,没有任何不合格的地方。所以他当时苦苦追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不明白徐雀澜为什么会果断地说分手,这意味着她可能从来没有爱过他。比起分手,意识到这件事更令他崩溃。
和她分开以后的很多个日日夜夜,季时韫都会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想起徐雀澜的笑容。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知道徐雀澜受过很多很多的苦。
他摇头,抱紧她的腰:“我怪我没有发现你怀孕,怪我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么多。”
徐雀澜叹一声,单手揪起他的脸颊:“万一以后我们再分手呢?”
季时韫猛地抬头看着她。这个词显然让他受惊了,但他还是稳定了片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会默默地关注你和粒粒的,我们分手了,但我对粒粒还有抚养的义务。我会悄悄跟着你们,看你们幸福。”
徐雀澜唇角一动:“演什么?”
季时韫怎么可能默默地看着她和别人幸福,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制造各种偶遇,然后借着看孩子的机会来和她做爱。做着做着可能就又在一起了,因为他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他也会想方设法地算计情敌,在背后把所有接近她的男人通通算计走,唯独不可能默默地关注。
切——她认识季时韫也十多年了,不至于连这点都不了解。
季时韫亲她的脸颊,唇瓣轻启:“为了你,我愿意做小。”
“……你?”徐雀澜像听到一个最大的笑话。
季时韫会做掉情敌,会做掉居心叵测的男人,唯独不可能做“小”。
“沫沫。”他叫她,握住她的手。
“你今天突然和我说这些有原因吗?”季时韫的声音很轻,像湖面上泛起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