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先犹犹豫豫地点单,他确实太饿了。
他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背着章壹跑出来那么久,身上的钱早就花的一干二净。季时韫“羞辱”他的那一千块钱他都付了酒店的费用,再加上吃饭,现在身上就剩十几块。季时韫扫了一眼他脚上的名牌球鞋:“听雀澜说,你和你哥吵架了?”
这小子看上去傻乎乎的,和章壹那种精明相不太一样。他一边点单一边套话,给他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青岛啤酒:“前几天我出去碰到你哥了。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但是都过去了。”
季时韫的语气听起来特别大方,将塑料酒杯推给他:“你和你哥又是为什么闹矛盾?”
沈擎也走了过来,四方的小铁桌现在坐满了人。
烤串的大姐先端上来两根烤玉米,季时韫戴上手套,将玉米掰开递给粒粒:“粒粒,吃玉米的时候要慢一点,不然会被卡到。”
粒粒点点头,她又向那边喊了一句:“妈妈,快来呀。”
季时韫父爱泛滥的不成样子,这两天又想给粒粒再买一套房。沈擎打量着章先,那天在楼道里没看清楚,现在仔细看,章先是和章壹挺像的。他知道季时韫肯定是要套话,他才没那么好心请男人吃饭,尤其是和徐雀澜关系匪浅的男人。
“闹了点小矛盾。”
章先声音有点闷:“上学期挂了三门课,明年要重修。我哥嫌我没上进心,以后管不了家里的事。”
沈擎一怔:“挂三门课啊?也??不是特别多。”
季时韫点头:“是啊,没全挂就算不错了。”
沈擎特别想笑,因为季时韫成绩特别好,大学时绩点都是全年级第一的。他平时对这些玩物丧志,挂课太多的同学评价基本就四个字:自作自受。但现在为了和章先套近乎,他竟然开始昧着良心说话。
章先撸着串:“真的吗?”
季时韫喝了一口啤酒,皮笑肉不笑:“当然了,挂科只是小事。你哥平时对你很严厉吗?”
几口酒几口肉下去,章先对季时韫的印象立刻好了许多。他点了点头:“嗯,我爸妈工作忙,我哥就管我更多。他这人要求特别严,我以前在家里吃饭都不能随便说话。可能……可能那段时间,他和雀澜姐分手了吧。”
季时韫捏着塑料杯,塑料杯中的酒液微微向外漾去。
他捕捉到了关键词,不动声色地喝着啤酒。
粒粒吃着烤面包,大眼睛眨了眨:“叔叔,我想吃那个烤肉肉。”
季时韫连忙给粒粒将烤羊肉串撸下来放到小碗里,叮嘱她细嚼慢咽,慢慢吃。
“徐雀澜以前和你哥谈过啊?”沈擎替他把话问出口,“我说你怎么和她认识的呢。”
“我和我哥是同父异母,我爸,是雀澜姐妈妈的前夫,”章先倒也不避讳这些事,“……我哥的妈后来和我爸离婚了,我妈是他第三任老婆。”
沈擎干笑了一声:“你们这家庭还挺复杂。”
“男人不都这样,一有钱就抛妻弃子。我哥还好,没被他抛了,”章先学着季时韫喝了一口白酒,辣的摇了摇头,“我上高一的时候,有一次回家看到雀澜姐和我哥一起吃饭。我哥这人很奇怪的,他基本上没有女性朋友,也没交过女朋友。雀澜姐是他唯一一个联系比较多的女人,我觉得他们可能是谈了吧。”
章先看了季时韫一眼:“那段时间雀澜姐经常去我哥家。”
原来是这样。
徐雀澜在第一次提分手以后早出晚归,原来真的是去见章壹了。
季时韫面不改色地喝着杯中的酒,他的酒量很好,但现在他感觉自己的额头和太阳穴在隐隐作痛。早该想到的事情,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冲击力竟然更大几倍。徐雀澜喜欢章壹吗?肯定是喜欢的,她对待感情的态度很冷淡,如果不到“喜欢”的程度,她不会在四年后还和他有往来。
只有他是死皮赖脸,想方设法乞求才留下来的。
他们不一样,这件事真让他难过。
假如徐雀澜对待任何人都这么无情,他不会有一点怨言。可是偏偏就是章壹不一样,偏偏就是他——
季时韫忽然觉得白酒有些辣口了,他一饮而尽,被一旁的沈擎拽了一下衣袖。
“行了啊,喝点得了,”沈擎有点害怕季时韫借酒消愁,“你要是喝多了再又哭又闹又要自杀我就不管了。”
季时韫也想喝醉,可是他现在清醒得很。
章先酒量特别差,完全比不上他们两个进入社会多年的人。他现在只想控诉章壹作为大家长对他的暴行:“你说我哥和我确实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是我真的把他当作我的亲哥,但他怎么就是一直看我不顺眼。”
“我是想过追雀澜姐,但我当时还是高中生,青春期啊!我对一个长得好看又温柔的姐姐有想法不正常吗?我哥就把我骂的什么都不是,呜呜呜——”章先说到激动处,情难自抑,眼泪横流。
季时韫倒是对这句话表示理解,爱上徐雀澜是人之常情。
他们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密切地盯着这边的动静。
徐雀澜走过来时,他的目光又兀自蜿蜒,投到徐雀澜身上。
徐雀澜拿了个马扎坐到粒粒身边,淡定地把章先手中的酒杯拿走,同时用手掌盖住了季时韫的酒杯,把章先要给他倒酒的手臂推了回去:“好了,吃饭就吃饭,别喝太多。章先,你哥来接你的时候你要是醉醺醺的,他只会更生气。”
季时韫并没有一丝醉意,但他还是趁着徐雀澜捂住他酒杯时,侧身倚到了她肩头。
他贴着她坐稳,靠着她的肩,像喝醉了一样倚着她轻声呼吸。徐雀澜皱眉,也不能推开他,只得抱着他的脸拍了两下。季时韫沉入了徐雀澜温柔的海水中,他感受着她颈边细腻的肌肤,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嘈杂的夜市烧烤摊上,他没有闻到油烟的气味,反倒闻到了一股朦胧的馨香。
粒粒吃过的,粒粒吮吸过的——
很甜,很香吧。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觉中,脸颊蹭着她的颈。
徐雀澜只当他是喝多了,以前季时韫大学时聚餐喝多了也是动不动就贴着她胡说八道。好在现在,季时韫更加沉默。她摸了一下他的脸,也推了推沈擎的酒杯:“你也不要喝了,等一下这边的代驾不好找。”
沈擎吃着徐雀澜做的花甲,挑眉:“没事儿,我就喝了半杯。”
他看了一眼装醉的季时韫:“季时韫这几年哪年都得喝醉几回,一上来那阵要死要活的,我都习惯了。”
徐雀澜听出他意有所指,没有接话。
章先则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看到徐雀澜过来,他泪眼朦胧地抬脸:“姐,你也有同父异母的弟弟,你和他的关系也这样吗?他叫什么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唉,徐……徐怀信,是吧?”
烧烤摊上亮着的吊灯被风吹着晃动,徐雀澜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下来。
第35章 桃花源
徐雀澜先带粒粒回家,剩下的三个男人在烧烤摊等着章壹。
徐雀澜一走,季时韫马上“醒酒”了。章先到底是嫩点,没几杯酒就被灌醉了,几乎把自己知道的徐雀澜和章壹的往事像倒豆子似的说了个干净。沈擎没喝几杯,他和季时韫都是人精,喝一半倒一半,而且他们的酒量都远比章先好。
现在章先趴在桌子上说着控诉章壹的醉话,晚风吹动烧烤摊周围装饰用的小彩灯。
沈擎侧头。
季时韫点了一只烟,似乎在思考。烧烤摊上的吊灯只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路边的路灯刚好照到一半。季时韫的脸在夜色下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抽着烟,像是在想章先刚刚说过的一切。
没有哪个男人听到爱人和另一个男人共浴爱河的事情还能笑得出来。沈擎不忍心奚落他,因为季时韫是个相当固执的人,他在做生意时的圆滑和高情商在对待爱情时就完全消失了。他固执得可怕,四年来就像一个不停重复电脑指令的机器人。只有再和徐雀澜重逢时,他才鲜活起来。
季时韫松了松领带,旁若无人地喝着塑料杯里的白酒。
他们在烧烤摊上又等了一个小时,快十一点钟的时候,章壹的车停在了烧烤摊前。
见到季时韫在这里,章壹并不意外。因为徐雀澜给他发过信息,说季时韫在这里守着章先,她先回去哄孩子睡觉了。两个人几天前还在派出所针锋相对,现在再见面,两个人反倒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章壹走到章先身边,先拍了拍他,然后直接像拖死驴一样将他拖着站起来。
季时韫过去搭了把手,沈擎打开车门,三个人配合着把章先扔进了车内。
虽然前面的事有些不愉快,但今天季时韫帮了自己的弟弟。章壹恩怨分明,上车前转过头看他:“季时韫,今天的事多谢了,今天走得急,改天再来的时候我登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