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对面将电话先挂断,她也挂断,开始吃盘子里的炸蘑菇。
  这时,手机又震了震。
  徐雀澜将海鲜菇咬断吃下去,一个陌生的号码给她发送了一条短信。她再定睛一看,陌生号码发来了五个字:“抚养费,收了。”
  然后是银行发来的余额提示短信,有人给她转了五万块。
  她皱起眉头,看着这个熟悉的账户名,辣椒酱辣的她舌头有点痛。
  徐雀澜放弃和季时韫沟通的念头,对这笔“赡养费”没做任何处理。
  第二天徐雀澜送粒粒上学时,又巧遇了正好下楼倒垃圾的人。经过昨晚的事情,现在季时韫已经开始不正眼看她,但还会低头和粒粒微笑着打招呼。然后他从她身边走过去,只留给她一个倨傲的背影,下楼,在半米之外精准地将垃圾袋掷进垃圾桶中。
  徐雀澜昨天记得自己给电动车充上了电,但她用钥匙拧开电动车,发现显示屏上的电量仍然只剩一格。这个小区的电动车充电桩不多,也经常有没素质的业主会把别人的电动车充电器拔下来换成自己的。但她现在旁边也没有电动车在充电,旁边的几个充电桩都还空着呢。
  她不解,眉头皱起,拉着粒粒的手:“宝贝,我们今天走路去上学好不好?”
  季时韫明明已经扔完垃圾,但还站在楼下。听到这句话,他不经意地从她身边走过:“粒粒,叔叔正好要开车出去,送你去幼儿园好不好?”
  徐雀澜想说什么,粒粒已经点了点头。她这才想起粒粒因为生长痛,前几天说过腿疼。
  “好吧。”
  徐雀澜补充道:“粒粒,谢谢叔叔。”
  粒粒听话又有礼貌地微微鞠躬:“谢谢叔叔。”
  徐雀澜将她的书包提起,发现她的水杯没带,弯腰拍了拍她的肩:“粒粒,水杯落在家里了。你上楼去拿一下水杯。”
  粒粒点点头,她特别喜欢妈妈叫她做事情,因为这样显得很“成熟”。
  粒粒一转过身,季时韫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确认粒粒已经走出可以听到他们对话的范围之后,他脸立刻冷下来:“徐雀澜,你让我闺女走路上学?你就缺这十块八块的打车钱吗?”
  徐雀澜神色平静:“不是你闺女。还有,这个点很难打到车。”
  季时韫的手插到长裤口袋中,笑声很怪:“哦,我还以为你的男人们会来车接车送呢。”
  徐雀澜听着粒粒上楼的脚步声。
  “以前我不方便的时候,杨臻会送她上学,”徐雀澜道,“我们分手了,我把车还给他了。”
  季时韫原本还要冷嘲热讽,听到“分手”两个字,眼睛迅速眯起来。窃喜的念头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地出现在大脑中,他咳了一声,认为她这是在向他释放特殊信号。手中的车钥匙挂着食指上转了一圈,藏到他身后,用来掩饰手指翘起的喜悦。
  “分手了?那天不是还亲嘴吗,就分手了?”他笑道。
  徐雀澜很困。
  她昨晚因为要处理一些事情,三点钟才入睡,早上又要早起送粒粒去幼儿园。
  她睡眠不足就会暴躁。
  她转过头,看向季时韫的脸,声音很轻:“我和你做过爱,做过很多次,不也是分手了?”
  第12章 万劫不复
  季时韫怔在原地。
  徐雀澜的确很了解他,知道戳他哪里最痛。
  季时韫气极,反而笑了出来:“徐雀澜,你对你这种不尊重感情的态度很骄傲吗?和我分手十几天你就和林之序好了,我连问一句你到底为什么要分手的资格都没有。徐雀澜,我们也谈了七八年了,对你来说,这七八年的感情都是狗屁?”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抖了抖,季时韫侧着头,红了眼眶。
  徐雀澜看着门口:“我只是陈述事实。”
  “分手的事,我向你道过歉。”
  她说罢,转过头看他:“我和杨臻也做过,做过很多次,我们一样也是分手了。”
  季时韫的唇抖了抖,他的心被徐雀澜平静的话语击得粉碎,那种痛感快让他晕过去。他低头轻轻吸了一口气来克制自己的情绪,转过身面向徐雀澜,和她对视:“所以呢?徐雀澜,你想说什么?”
  徐雀澜目光移开:“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分不分手和接吻、做爱的频率无关。”
  粒粒拿着自己的水杯蹦跶着下楼,两个人瞬间中止了交谈。
  季时韫低头做了几个深呼吸,不让自己失态,随后弯腰摸了摸粒粒的头:“粒粒,叔叔送你和妈妈去幼儿园,走吧。”
  徐雀澜坐上副驾驶。
  驾驶位上的人扯下后视镜上挂着的黑色头绳,随手扔到了车载垃圾桶里。
  很旧的黑色头绳,松紧带都要断掉了。徐雀澜分手那天走的时候把什么都带走了,他回到家以后找不到任何有关她的东西,找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床的夹缝中找到这根属于她的黑色皮筋。皮筋还留存着她发丝的香气,他嗅着这股熟悉的香气,不得不接受徐雀澜已经和他彻底结束的事实。
  这根头绳是在什么掉到床的夹缝里去的?
  好像是半年之前。
  他从外地回来,和徐雀澜小别胜新婚。她随手摘下头绳,躺在床上吻他,那根头绳就掉到了床和墙壁之间的夹缝里。徐雀澜走之后,季时韫原本也想效仿电视剧中失恋的男主人公将前女友的东西全都扔掉来表示自己的豁达,而她好像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带走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他。
  所以他想,徐雀澜真是狠心。
  徐雀澜的心情不太好。
  季时韫忽然扯下了什么东西她也没有看清,转头看向车窗外的人流。
  手机震动了几秒,她看着对方发来的短信,侧头时轻轻叹了口气,简短地回复了两个字:“别怕。”
  季时韫没有再说话,他在红绿灯前踩下刹车,拼尽全力深呼吸才保证自己没有马上掉下眼泪。徐雀澜狠心就狠心在,即使她做得不对,也只会在一声不咸不淡的道歉后销声匿迹。他当初甚至想,只要她再说一声对不起……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会原谅她。可是几年时间过去,时间证明他是那个唯一可笑的人。
  六十秒的红绿灯漫长如极昼日,他听到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藏在了外面电动车刺耳尖锐的喇叭声里。
  绿灯直行,他将车开到幼儿园门口,目送徐雀澜将女儿送到门口的老师手里。这家幼儿园是一家双语幼儿园,一年的学费不低,徐雀澜应该在女儿的教育上花了很多心思。他将车窗降下来,侧过头看着马路上的人来车往。
  很多年前的夏天,他和徐雀澜牵着手走在人行道上,说起以后要买三百平的大房子,开一百万的豪车。穷人就连想象都有局限性,超过一百万的车就不敢想了,即使是在脑海中虚构的大房子也只敢虚构三百平。看着徐雀澜的侧脸,他没有承诺以后这些都会有的,却在那时发誓要把徐雀澜所有想要的都给她。
  后来什么都有了,徐雀澜已经不爱他了。
  她已经走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
  车门打开,副驾驶上的人坐了上来。
  他转过头发动车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将车调头。
  徐雀澜手中的袋子装着她蒸的包子,粒粒早饭只吃了一个,还剩下三个香菇酱肉包。豆浆也是她每天早上起床打的,粒粒爱喝红枣豆浆。她看了一眼季时韫的侧脸,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气到了,一句话也没有再说出口。
  徐雀澜不是愧疚,但季时韫送她和粒粒过来,她略作表示,算是对他的感谢。
  她将袋子里的包子放到一边:“你没吃早饭的话,我做了包子,你带回去吧,谢谢你送粒粒上学。”
  车子调头以后没有向小区的方向返回,而是绕路开到了公园附近的路上。这条路早上车不多,只有跑步和遛狗的行人。他原本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听到她的声音后一脚踩下了刹车,徐雀澜的身体微微一晃,看着前方的景象皱起了眉头。
  绿意从车窗外涌了进来,徐雀澜听到鸟儿的叫声,忽然觉得以后休息日的早上带粒粒过来晨跑很不错。
  季时韫解开安全带:“徐雀澜,你觉得我很贱吗?”
  徐雀澜在车停下来的那一秒就知道接下来大概会发生什么了,季时韫以前是个很能克制情绪的人,有些事哪怕他再生气,都会忍到自己稍微平静一些再开口。这也是徐雀澜和他谈了那么多年的原因之一,她喜欢情绪稳定的人。
  徐雀澜摇头:“我没有这么觉得。”
  季时韫感到绝望又愤怒,因为无论他说什么,徐雀澜的回复永远平淡而冷静,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在无理取闹。他闻言点了点头,轻声吸气:“你……”
  快要忍不住,他强迫自己停顿,足足半分钟后才又开口。
  他将那些话又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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