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徐雀澜把香蕉形状的小馒头拿出来递给粒粒,粒粒一边接过来,一边朝她嘟了嘟嘴巴:“谢谢妈妈。”
她开??????始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喷香饭,徐雀澜则一边看着女儿吃饭,一边时不时四处望公园里的鲜花和绿树。
季时韫躲在树后面,看着女儿吃饭的样子,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徐雀澜吃了多少苦才把孩子养得这么好。粒粒吃饭的时候从来不看动画片,就安安静静地吃东西,更不像那些吃饭还需要爷爷奶奶追着喂的孩子。徐雀澜没有父母可以帮忙带孩子,当时的经济情况估计也请不起月嫂,那她把粒粒带到这么大要吃多少苦,流多少泪?
季时韫这一刻完全忘了这是一个对他狠心的女人。
不过三十秒后,他清醒过来。
徐雀澜不需要他心疼,也不需要任何人心疼。
徐雀澜认为这座城市最好的地方就是气候,即使是夏天,傍晚也没有其他的城市那么热。冬天不算太冷,夏天不算太热,经济不发达但是能够自给自足,是个宜居城市,唯一的不好就是没有大商场,年轻人也没什么就业岗位。不过这些对徐雀澜来说不是问题,她认为这座城市很适合女儿成长。
粒粒将自己今天的饭吃光,喝了几口水以后就跑到草坪上去玩了。
季时韫在不远处注视着母女二人。天边的云霞像一张线条晕开的彩画,徐雀澜背对着这张图画,她的身影逐渐模糊在图画的边缘。
季时韫坐下来看她,忽然发现徐雀澜其实一点也没有变化。她看起来依旧年轻,温柔。性格依旧冷淡,漠然。
他望着她的身影,正要站起来,却看到自己的斜对面也有一个坐在石桌前的男人。他似乎正在看手机,但余光时不时地往徐雀澜的方向瞥。季时韫本能地警惕起来,直到男人抬起脸。
是张堃。
他皱起眉,准备走过去的脚步又停住。
张堃上一次和他搭话的理由是打算看一看徐雀澜的近况,但现在这个程度的观察可不算看看近况这么简单了。他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徐雀澜一定与当年她父亲的案子有关,可是就算——退一万步讲,即使徐雀澜是阴蚀王在世,九岁就 ko 了自己的亲爹,那从刑事案件的意义分析也根本没有继续追查的必要。
谁能追究一个九岁孩子的法律责任?何况是十几年前的案子。
但张堃是在职刑警,忙得很,哪有功夫关心一个十几年前的案子中被害人女儿的近况。
徐雀澜还犯过其他事儿?
眼看快到五点半,徐雀澜招呼女儿到公园的洗手台洗手,然后带她坐上了卖炸蘑菇的三轮车。季时韫看着徐雀澜离开,又看向张堃。对方也发现了他,不过没有声张,朝着徐雀澜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徐雀澜一到夜市烧起油,买炸蘑菇的人就多起来。她舍得放料,给蘑菇也大方,每次都会多给一些,有新口味也会邀请顾客品尝,所以老客很多。粒粒坐在一边用点读笔读英语,有点读笔她就不用再费眼睛,闭着眼睛向下点书就能一直听到英文发音。
徐雀澜将一个大份的炸蘑菇递给上一个顾客,正要问下一个顾客要什么,抬头与季时韫四目相对。
他表情不善,沉着一张脸。
徐雀澜叹气,但是照旧问:“要大份还是小份?”
季时韫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儿,目光一停,看着徐雀澜笑了笑。
他走上前,压低声音。
“徐雀澜,你要是不想你的事情被警察知道,今晚来楼上找我。”
他动了动唇角:“带好安全套。”
第8章 只有这个号
小三轮车的吊灯晃了晃。
徐雀澜手中的夹子从漂浮的蘑菇上越过去。
季时韫确定她听到了这句话,因为徐雀澜脸上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从他们重逢以来,她脸上没有出现过任何特别的神情,只有这一次,她抬起头,很明显地皱起眉头。
季时韫忽然想笑。
他和徐雀澜谈恋爱这么久,怎么不知道她也许是一个杀人魔?哦,也对,说不定她杀了粒粒的亲生父亲,然后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但是她够聪明,没有留下证据,所以张堃只能偷偷调查她。正好啊,粒粒的亲爹死了,也不会有人和他抢女儿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季时韫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徐雀澜将锅里的蘑菇捞起来,她不知道季时韫为什么突然开始微笑。她将蘑菇捞出来盛到盒子里,然后用塑料袋装起递给他。季时韫没再出言嘲讽,他心情很好地接过蘑菇,给徐雀澜的二维码扫上二十块钱,然后从小姑娘身边走过。
粒粒抬手和他打招呼:“叔叔好。”
季时韫蹲下来看粒粒的英语单词书,点读笔点一个词,笔上就有英文发音。夜市的灯光不好,徐雀澜不想让孩子的眼睛受到伤害,所以基本就给她看一会儿动画片,再让她自己点着跟读英语单词。粒粒的英文发音很标准,季时韫听得心都快化了。
他觉得女儿的聪明才智一定是遗传了自己。
“粒粒,叔叔先走了,注意看书的姿势,小心眼睛哦。”
他弯腰摸了摸粒粒的脑袋,提着炸蘑菇走向自己的车。
徐雀澜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铁笊篱的网格。她被热油烫得指尖一缩,灼烧感迅速从指尖扩大。她收回手摘下手套,扯出下面的湿巾包住自己的手,沉眉看向沸腾的油锅。下一个顾客要了两个大份,她没有时间回忆季时韫的话,用湿巾包着手指戴上手套,再次往油锅中下入蘑菇。
不远处在车里的张堃抽着烟,他始终注视着徐雀澜的摊位,也目送季时韫开车远去。
徐雀澜今天早早收工回家。
幼儿园老师说今天做了很多室外活动,小孩子估计回家就累得要睡了。她陪女儿洗完澡,又读着故事书哄她入睡,再一看时间,正好是十点钟。想起季时韫的话,她慢慢地将粒粒身上的空调被盖好,小心地关门走出了房间。
季时韫不止一次暗示过他住在她的楼上,所以她也不需要浪费时间找他住在哪里。徐雀澜锁门出来,楼道里寂静空荡,只有头顶那盏灯亮起惨白的灯光。她走上楼,在他家门口停下脚步。轻轻一拉,门没有关,主人像是知道她一定会上来。
她清楚季时韫的性格,但凡他说出某句话,一定是已经有了打算。
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很聪明。
徐雀澜打开门,一只卷毛小土狗冲着她叫了两声,然后胆怯地缩回了鞋柜旁边的狗窝里。楼上楼下户型一样,但是季时韫的房子因为装修简洁,生活用品少,显得面积更大一些。冷白的灯光照在地面的柔光砖上,模糊地映出她的影子。
季时韫正在客厅的桌子前看着电脑,看到徐雀澜走进来,他抬眸,瞥了她一眼。
像惩罚她一开始对他的不理不睬。
他也冷漠地像没看到任何人进门。
但徐雀澜并没有不安感,因为季时韫如果不想让她进来,就不会将门开着。他了解她,她也很了解他。虽然是前任的关系,但她还是没有表现得不礼貌,走到客厅以后才看向他,语气也很礼貌:“我坐沙发上可以吗?”
季时韫正在电脑前打字,闻言,他动作停下来,摘下了眼镜。
徐雀澜看着他的脸,目光在他脸上迟疑地——停留了两秒。
季时韫穿着睡衣,领口大开。摘下眼镜后,那双冷漠的眼睛持续地看了她两分钟,好像这样的举动能报复徐雀澜对他的冷漠一样。他看着电脑,端起茶杯,余光却瞥着坐在沙发上的她。徐雀澜是一个像山水画一样温柔又有气质的女人,只看外表的话,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绝情至此的女人。
他喝了一口茶,身体向后仰。
“想知道跟着你的警察问我什么了吗?”
徐雀澜很想知道,但她明白现在表现得过于着急,就会让季时韫更加有办法拿捏她。季时韫一直是一个很擅长谈判的人,而且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但是她觉得季时韫说出让她上楼的话,就意味着他也想做交换。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或许彼此都很焦急地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因此她不必太不安。
她声音温和:“你会告诉我吗?”
季时韫笑了笑,唇角上扬的弧度很小,因为他知道徐雀澜会这样反问,
她利用别人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语气温柔。她对待失去利用价值的男人,就连一个笑容都不屑给予。不过现在他又有点高兴,还好这么多年徐雀澜一点都没变,她还是只在乎能给自己提供利用价值的男人,还是这么薄情又善变。否则他都不一定忍心威胁她,也不一定会和她此刻在这里四目相对。
“那你有更有诚意的表示吗?”
季时韫转了转手上的钢笔,转动椅子看向她。徐雀澜孤独地坐在沙发上,挽起的长发在她脑后温柔地落下几缕。她转头看向他,似乎是想问什么东西在他看来最有诚意。但是和他对视的那一秒,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