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粒粒昨天抱着她的时候,手里似乎无意识地抓住了她脖颈上的什么东西。他没对徐雀澜还留着那条项链抱有期望,但偶尔还是会想一想——她可能没有那么绝情,不会将他们的定情信物扔掉。他怀念那条项链的时候,其实是在怀念十八岁他们亲热接吻的那段时光。
“徐雀澜,这两天我找你只是为了弄清楚粒粒是不是我的孩子,”他身体靠向橱柜,目光一冷,“不是还想着你,你别误会。”
徐雀澜将洗干净的蘑菇装到另一个盆子里,今天买的海鲜菇没有昨天新鲜,她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烦躁的情绪。徐雀澜习惯不和任何人争辩,只要不涉及到女儿的利益和安全问题,她一般不会和任何人吵架斗嘴。
但是今天她的心情稍微有一些不好,也或许是她的耐心即将耗竭。
她洗了洗手,转头看向他:“是吗?你看起来还很在乎我。”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她琥珀色的眼眸瞥了他一眼。
季时韫的手不禁僵住,看到徐雀澜现在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他更加确认之前她的淡漠和忽视都是有意为之。他冷笑一声,即使气得快发抖,还是靠着橱柜冷静开口:“在乎你?徐雀澜,你是谁啊?”
徐雀澜的孜然粉用光了,今天上午忘记去市场买。她闻言侧过头,走到他身边,轻轻拨开他的手臂从柜子后方拿出一袋辣椒粉:“好吧,我就当你来我家站在这里和我废话的举动不是在乎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她的语气始终平淡,没有任何起伏。
季时韫恨得牙痒痒。
恨她这副先是淡漠,然后轻飘飘的态度。
徐雀澜还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季时韫太过咄咄逼人,她其实不想这么说话。季时韫以前就是一个嘴巴很毒的人,她大多数时候不把他说的任何话当回事儿。但今天她刚好有点烦,所以会回以适当的反击。
季时韫忍耐了几秒,目光看向她的侧脸。上午的阳光从厨房的窗子落进来,将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照得几乎发亮。季时韫看着她,有几秒感到非常恍惚,他想起自己刚知道徐雀澜带着女儿生活时的那段时间。
在他得知徐雀澜自己生下女儿后,他有无数次抚摸着她的照片幻想她身上的味道。
他像一个精神病患者,抚摸着她的照片回忆和幻想她身上的气息。他开始怀念恋爱时偶尔将耳朵贴到她小腹上的时光,很快,他又对徐雀澜的身体产生了疯狂的念头,他想赞美她伟大的身体和坚强的子宫,那个温暖又充满神性的地方竟然孕育了一个生命九个月。
哪怕这个孩子是她和别人怀的,他仍然忍不住想——亲吻粒粒出生的地方。
即使这癫狂的幻想持续三秒之后,他又开始恨徐雀澜的绝情。
他认为自己没有问题,都是徐雀澜的错。
直到一个月后,他被精神科医生确诊为广泛性焦虑障碍(gad)。
徐雀澜害人不浅,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
面粉也没有了,徐雀澜发现了一个让自己心情更加糟糕的事情。她现在完全顾不上季时韫到底在想什么,她像驱赶小鸡一样将他挥挥手赶到一边,低头去找柜子里有没有剩余的半袋面粉。她扫了一圈没找到,摘下围裙:“我要出门,你走吧。”
她拿起挂在挂钩上的钥匙。
季时韫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侧走向门口。
徐雀澜去了一趟市场,买了一大袋面粉还有一斤孜然粉以及其他香料。最近炸蘑菇卖得很好,如果配料跟不上,很快就会被同类的小吃取代。
自从她生意好起来以后,夜市上又多了好几个卖炸蘑菇的摊位。不过她用料足,给得多,所以一直最受顾客欢迎。
中午粒粒在幼儿园休息。
季时韫在幼儿园紧闭的大门外和五十岁的保安老大爷对视一眼,升起车窗,将车开向外环路。他这几天因为要跟踪徐雀澜一直没去公司,都是沈擎给他忙活着招直播运营的事情。他打算趁今天下午有空回公司看一眼,然而刚刚调转方向,他就瞥到了对向驶来的一辆车。
车牌号很熟悉。
他眉头一皱,马上调头跟了上去。
一辆黑色的特斯拉,嗖一下窜过红绿灯,像一只发疯的黑耗子。季时韫记起这个车牌号,这是林之序的车。当时调查林之序的身家背景时他连车牌号一起查了,好像也看到过某一次他将车停在徐雀澜的小摊附近。
季时韫跟着他,果然回到了小区楼下。
他在车内看着林之序从后座上搬下来一袋面粉,冷笑一声,对着窗外点了一支烟。
他感叹自己的捉奸技术日益娴熟。
徐雀澜正在调制面糊,听到门铃声还以为季时韫又来了。她擦擦手,走过去打开门。林之序搬着一大袋面粉,笑了一下:“雀澜,你昨晚不是说面粉快没有了吗,我今天顺路去超市给你买了一袋,你用吧。”
“面粉我买了,”徐雀澜看了一眼面粉的包装袋,“辛苦你搬上来,我扫钱给你。”
林之序连忙摇头拒绝:“不用,雀澜,你别和我这么客气。”
徐雀澜还是通过支付宝将面粉的钱转给了他,她不想欠任何男人的钱,因为男人是随时会变脸的生物,如果想要翻脸,一袋面粉都能拿来说事。季时韫有一个优点就是从来不拿钱来说事,但是其他人不一定。
林之序将面粉搬进厨房,没有做过多停留,洗了洗手就向门口走。
季时韫正走上楼。
他脚步很慢,像是有意等这两人出来。见徐雀澜送林之序出门,他的脚步在门前的下一级楼梯上停住,故作惊讶地抬头看向他们。林之序显然也没想到季时韫会出现在这里,他脸色不由得一沉,下一秒,听到他的声音。
“雀澜,有客人来了吗?”季时韫语气温柔。
第7章 没人要的
这句话问得相当巧妙。
因为一般只有主人或者这个家庭中的一员才有资格称呼外来者为“客人”。季时韫这句话的阴险之处就在于徐雀澜无法明确地回答他——因为他可能确实只是将这句话用打招呼的语气说出来,不含其它意思,她只能给予肯定的回答。
而她一旦回答,在真实的语境中,这种对话就显得非常暧昧。
徐雀澜没有回答,她点了点头,和林之序招手:“路上开车小心点。”
林之序笑笑:“嗯,雀澜,我走了。”
被冷落的季时韫站在一旁,似乎闷着声音笑了一声,笑容很冷。看看徐雀澜这个女人吧,这么一上午的功夫,她的家里已经进进出出几个男人了。他盯着她的后脑勺,希望她能转过头给他一个解释,而徐雀澜没有理会他,选择直接进门。
他的脾气只有发给空气看。
季时韫压下心头那股苦涩又愤怒的感觉,一言不发地走上楼。门打开以后,里头有一只黑色卷毛的小土狗一瘸一拐地跑过来,转着圈用脑袋蹭季时韫的脚。季时韫换鞋,弯腰摸了摸小狗的头,打算白天在家处理完工作的事情以后就去夜市。
小狗叫沫沫,徐雀澜的曾用小名。
为什么叫曾用小名呢?因为季时韫被她分手以后才发现,徐雀澜的秘密多如牛毛,就连自己的小名都骗了他。他在床上做到兴起时在她耳边一遍遍喊的名字,可能是她老家某只小野狗的名字。所以前几天捡到这只狗时,他给它起名叫沫沫。
小土狗,毛是纯黑的,尾巴断了一截儿,在夜市在呆上几天唯一的后果就是饿死或者被车撞死。
季时韫看它可怜。
都是没人要的。
他们。
小狗很聪明,到家两天就学会了定点大小便。季时韫昨天刚给喂了驱虫药,打算一个周以后带它去打疫苗。他往狗碗里倒了三勺幼犬犬粮,又泡了一点羊奶粉,洗洗手到电脑桌前准备工作。
这个小区太破,这栋楼户型面积也小,要不是为了离女儿近一点,他才不会搬到这种地方来。
楼下的徐雀澜把摆摊要用的东西都处理完,又给粒粒做好晚饭,下午四点,像往常一样去幼儿园接粒粒。接孩子的时候她看到季时韫的车停在附近,但她也没打算说什么,只要季时韫不过来,她就没理由妨碍对方把车停在幼儿园附近的自由。
夜市开始人多怎么都得五点半以后,所以徐雀澜接到女儿以后会先带她到附近的沿河公园吃饭或者玩一会儿。今天亭子里的小朋友不多,徐雀澜把坐垫拿出来放到石凳上,将女儿抱起来戴好围兜,打开了分区的保温饭盒。
粒粒很小就开始自主进食,徐雀澜一般不会干涉她的自主进食行为。
“哇,妈妈,肉肉。”
粒粒拿起儿童专用筷子,先夹起了一小块海带排骨汤里煮好的排骨,兴奋地放进嘴中。排骨都是徐雀澜用高压锅炖了一下午炖好的,排骨软烂脱骨,小孩子吃正好。除了排骨,另外三格分别是水煮虾、炒花菜和西红柿炒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