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说罢,她便回去陪着宇文澜,仿佛方才的亲近不过寻常。
  梁景成唇角微勾,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眼里闪过一抹深意。
  他喜欢这样的进展,等她主动靠近的那一天,相信不会太远。
  就像之前二皇子宇文涣同顾陵川说的那样。如果他真的只有顾陵川一个人,那么他与晋王之间无疑是鸡蛋碰石头。好在太子仁德,追随者众,太子詹事贬职一事,让宇文涣有机会将忠心之人又筛选了一层。如今他在暗,晋王反倒在明,一切事情回归掌控之中,比如,消息传递。
  这不,顾陵川才刚回到驿馆休息,便看到房中有一份济州当地的糕点等候他已久。
  他解开包裹,取了其中的字条,阅读片刻,便将纸靠近了烛火。
  “孟青,这个糕点不错,你明日买一盒寄回去。”
  孟青自然知道,这寄回去,去的是京城而不是开原,遂领命。
  可他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又被公子唤住。
  驿馆上房文房四宝俱全,只见顾陵川匆匆写就两封信,封好递给孟青,又低声叮嘱了几句,方才让他离去。
  夜深人静,顾陵川洗去连日疲惫,正准备和衣而卧,忽听得门外急促的敲门声。
  他眉头微蹙,将手中那带着墨色流苏的玉佩随手置于床头,起身开门。
  敲门的竟是梁玉娇的随行嬷嬷,只见她一脸焦急,道:“顾大人,小姐高热不退,刚刚昏厥过去了!”
  高热晕厥非同小可,事出紧急,顾陵川无法拒绝,只得随嬷嬷一同前往贵客院。
  一边走,顾陵川一边问道:“可曾请大夫?”
  “请了。”吴嬷嬷急急回道,“小姐用过晚膳后便去沐浴,谁知回来后就开始发热。本不欲惊动大人,先让丞驿请了大夫,可大夫的药吃了仍不退烧。如今竟昏厥,奴婢情急之下才敢前来,还请顾大人恕罪!”
  “再继续请大夫!”顾陵川冷声道。
  上房与贵客院相距不远,片刻后便至内室。北地虽凉,但此时已是夏季,屋内却一张窗子也未打开,空气沉闷得令人不适。
  “窗子全开,通风!”
  丫鬟们连忙照做,而此时,一名丫鬟正掐着梁玉娇的人中,试图唤醒她,见顾陵川前来,立刻退至一旁。
  事出紧急,梁玉娇此行又是代表京中世家贵族赈灾,他身为同行官员,自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他与陈大夫有忘年友谊,得益于此,他对医术也颇有些研究,于是道了句:“冒犯了”,便取过梁玉娇的手腕细细诊脉。
  只是,他自坐下后,头便一直偏向外侧,目光始终未曾落在床榻上的人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丞驿终于再次带着大夫前来,这次,还多了济州知府刘文胜。
  然而,他们尚未踏入屋内,便听见室内传来一声娇弱的哭声:“顾大人,给您添麻烦了,您快去歇息吧,不用管我!”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进还是原地不动?
  好在吴嬷嬷悄悄地退出了屋子,在看到知府三人后,只朝着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我们家小姐身子弱,幸而有顾大人随行照料。小姐高热已退,只是情绪尚低,几位请稍等片刻再进去探望。”
  知府与丞驿互看一眼,心知肚明,而一旁的大夫只低垂着眼,盯着地面。
  第70章 账册疑云
  毕竟是奉旨行事,哪怕晋王再交代济州知府刘文胜只需陪着顾陵川演戏,那也得把戏演全。于是他又让主簿把之前的账册呈到了顾陵川面前。
  顾陵川轻笑道:“这本账册,本官已然翻阅,另一本呢?”主簿当然心知他说的是哪本,可知府大人没发话,他又怎敢拿出那本真的呢,于是小心地答道:“大人,下官只是个做事的,知府大人不发话,小的不能自作主张。”
  很好,顾陵川本就没指望能在这里看到那本摆在暗处的账册,他只是归附,并未让晋王彻底安心,晋王不会蠢到现在就让他看到那些秘密,换句话说,他还未通过考察。
  因此他这一番只是试探,看来这招以官身压制的招数对这位小主簿十分管用,没几句便已试探出他亦知晓阴阳账册之事。而且,看他的反应,那本账册十有八九就在他的手中。
  才说完,便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刚才来粮仓之时,他便看到已搭建完毕的粥棚,想是灾民已经听说了施粥的消息。
  果不其然,知府遣人来告知:“顾大人,定国公府小姐一刻钟后便会前去粥棚施粥,知府大人让我传话于您,您若是得空,烦请一道前往。”
  那日梁玉娇高热晕厥,他出于仁心前去探望,本想着待大夫一到便离去,谁知竟然等到快子时,知府大人才带着大夫匆匆赶来。犹记得梁玉娇醒转后,看到他时的满眼依赖,他觉得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于是便以公务为由拒绝了邀请。
  见其余人等都退了下去,顾陵川把孟青召至身旁,吩咐道:“粮仓就那么几间公房,这几日趁着查账之机,盯着那个主簿,伺机查找账册。”
  孟青领命。
  也就片刻后,得了消息的刘文胜居然亲自来请,还说的头头是道,让人无法拒绝:“顾大人,今日是施粥的第一日,您代表的是圣上的恩宠。若是缺了您,这场赈济又怎能彰显皇恩浩荡?”
  顾陵川无可推脱,只好起身前往,只是留了孟青在公房,并且当着刘文胜的面,嘱咐道:“你无事就在这粮仓四处走走,记下各仓的规制规格。这回,若是连个新说辞都没有,陛下看了,岂不觉得我们只是走个过场?”
  刘文胜只当是顾陵川怕前去施粥,耽误皇帝交代的事,心知那都是做做样子。于是附和顾陵川,对孟青说道:“随便走,随便看,若有不懂的,尽管去问主簿,本官定会确保顾大人这次圆满完成圣命。”
  自那日吴嬷嬷暗示之后,刘文胜便隐隐觉得,这是自己更进一步、稳固地位的良机。他本就是定国公与晋王的人,如今若能借着顾陵川与梁玉娇的这桩姻缘,攀附得更进一步,待晋王登基,定国公势必更是朝堂之中的半壁江山。那么他岂不就能以曾经撮合定国公府小姐姻缘的近臣自居?因此,梁小姐一到,吴嬷嬷便又向他递了几分暗示,他当即心领神会。无论如何,都要将顾大人引去粥棚。
  怎奈何顾陵川此时的心思都在账册之上,一时没注意到粥棚是为他而设的局。
  果不奇然,顾陵川刚至粥棚,排队领粥的灾民便闹了起来,似乎有人在刻意煽动,说什么:“你们世家贵族吃好的喝好的,怎么接济个粥都如稀汤水一般!”
  此时梁玉娇正双手吃力地握住大木勺,一勺一勺地将粥从临时支起的锅台中舀出,谁知在灾民在煽动之下,争先恐后的往粥棚涌来。
  “不要汤水,要稻米!”
  “我们要吃饭,我们要活命!”
  场面一时失去控制。
  说也奇怪,守在粥棚的护卫,竟比平时驻守驿馆贵客院的还少,连维护灾民秩序的护卫也没几个,顾陵川眉头微蹙,冷冷扫了一眼刘文胜。随即抢过梁玉娇手中的大勺,扔回锅中,紧接着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准备从粥棚侧方撤离。
  然而,就在此时,吴嬷嬷趁乱,从后推了一把梁玉娇,梁玉娇一个踉跄,脚下一崴,身子猛地往前扑去,连带着拽着她手腕的顾陵川也随之一顿。
  十分不巧,梁玉娇这一崴竟扭伤了脚,她挣扎了几下都站不起来。而身后的灾民骚动已然加剧,人潮开始涌动,眼见着就要失控。
  “顾大人,您快带小姐先走,我来挡!”吴嬷嬷忽然高声喊道。
  这一句话,令场面更显危急,众目睽睽之下,顾陵川无暇多想,果断弯腰,将梁玉娇抱起,快步撤离粥棚,避开人群。
  看着顾陵川抱着小姐撤离,吴嬷嬷自不会再逞勇阻挡人群,而是迅速地跟着他们往同一方向逃去。
  直到脱离混乱,顾陵川便毫不迟疑地放下梁玉娇。
  待吴嬷嬷姗姗来迟,他仅留下一句:“照顾好你们家小姐。”随即转身离去。
  吴嬷嬷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下暗松一口气,皇贵妃交代的任务,已完成大半。
  粥棚生乱,顾陵川也没再回到粮仓公房,而是回到了驿馆。
  一番思虑之下,眼底冷意骤升,他恍觉自己被人下了套,只是不知做套之人是一个还是两个。
  期间梁玉娇曾派人送些小厨房做的点心,一律被他婉拒。他不愿再与梁玉娇更生瓜葛,哪怕之前的一切均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不久后,孟青带回了两项重要线索。
  第一,临行北地前,尽管章韵竹再三保证无须担心她的安危,顾陵川仍在征得二皇子同意后,特意留下一条暗中联络的线,修言馆旁的医馆。
  此刻,孟青送来的第一件物件,正是来自京城的信件。信上虽未署名,但那刻在心底的字迹,让他心中一暖。原以为对方只是报个平安,未曾想信中竟是预警:“军械运送,疑,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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