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见他们姐弟情深,姨妈泪流满脸,眼瞧着章韵竹手中狰狞的血痕,便再也硬不下心肠。于是放下手中的棍子,把外甥女拉起身,心疼地捧着她的手,将自己想了一夜的决定说出了口:“韵竹,你表弟虽说不懂事,却也已有功名在身,经此一事,我想他是知错了。你若是不嫌弃,咱们就亲上加亲,选个好日子,把你俩的事儿办了吧?”
  “母亲?”
  随着刘野惊诧出声,章韵竹也诧异地望向了姨妈,姐弟二人实属没有想到徐氏竟然做出了这么个决定,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为好。
  徐氏叹气道:“我原是想再等上一等,若是明年这小子能中举,我也能给你说个好人家。现下一瞧,若是不能找一个能护得住你的人家。唯有将你留在身边,我才能放心得下。”
  昨夜,当她见到是东家领着人把儿子与外甥女护送回来的时候,便已料到事情简单不了。尤其是东家临走时说的话,让她胆颤心惊。
  “老板娘,你放心,这件事便到此为止,我过几日再上门拜访。”
  在听完儿子交代的来龙去脉以后,她才明白东家所说的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
  外甥女的命是顾家救下的,外甥女的名声也是顾家保下的,只要有顾家在,柳江的人就再也打不了章韵竹的主意。她不可能在开原找到一个和顾家一样能护得住外甥女的人家,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哪怕刘野中了举,凭着自家的条件和外甥女的先天不足,她也不可能将章韵竹够上哪怕顾家的旁枝末叶。因此,只有将章韵竹留在身边,是最好的出路。
  然而章韵竹并不知道搭救一事有顾家的参与。她以为是刘野在知县府衙击鼓鸣冤,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才使得姨妈有此打算。她忙打手语,安慰道:‘姨妈,这些事都是我安排的,是我让表弟去知县报的官。我又不是千金大小姐,这么点事儿,不影响的,再说了,我也不是非要嫁人不可?等表弟中了举,有了官身,就没有人敢对我们怎么样了。不怕,不怕!’
  看表姐打着手势,刘野心想必须让表姐知道所有的事情,于是他说道:“表姐,我没去官府,我去的是顾家!”章韵竹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醒来之后姨妈一直在身旁照顾自己,她没有机会向刘野了解之后发生的事。她很想知道程洛与程红是否已经离开开原,原计划刘野需亲眼看到程红后再去报官,之后程洛兄妹便会立即离开开原,这样一连串的局便会死无对证,事情只会简化成一件,便是柳江王亭之提亲不成,恼羞成怒,最后掳人抢占。
  她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刘野去顾家求助。但是她也庆幸,表弟于原计划提前了一个时辰到了赌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姨妈,能让我和表弟单独说会儿话吗?”她朝姨妈比划道。
  徐氏心想,这样也好,反正自己的想法已经说给两个孩子听了,两人经历了那么一场变故确实也要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也许因为自己的一番话,他们的姐弟情也会因此而变成其他更亲厚的感情也说不定。
  于是她点头道:“时候不早了,我去酱园开张。”
  “韵竹,这几日你就把这酱菜缸子割伤的手养好了再上工。”
  “臭小子,休沐结束就赶紧滚回书院读书。”
  酱园必须正常经营,一切如常,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待徐氏走了后,刘野将事情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与章韵竹听。
  “这么说,这件事没有惊动官府,你去了顾家正好碰上了顾家管事,于是他便带着护卫前来搭救?”
  刘野点头确认,眼看着表姐手中伤口红肿,心有不忍:“表姐,您要不等手伤好转,我们再议?”
  在刘野看来,事情已顺利解决。
  人的脚程怎可与马相比,程洛兄妹回到河西时早已入夜。因未见到刘野,以为他已前去报官。于是程洛便来到刘家住处,想着以同窗名义留张字条报声平安,谁知一眼便看到了跪在房外的刘野。
  未免惊扰屋内的人,程洛并未多言。当得知章韵竹无碍之后,他朝刘野郑重作揖告别。
  他需要连夜带着妹妹离开顾陵泊能够伸手的地方,也许需要再多几年,他才能变迁籍贯重新下场。但与断送前程相比,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除了没去报官,一切均依计划行事,而且也没有人得知表姐被困赌坊一事。如今唯一所忌讳的便是避开顾陵泊,在来年下场前谨慎行事,便能万事大吉。
  于是刘野宽心道:“有顾府在,顾陵泊不敢明目张胆害人,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做局陷害。表姐,我日后定会谨言慎行,您安心养伤。”
  见刘野安抚,章韵竹也暂时把心中困惑压下,顾家确实是仁善大家,莫说全开原的百姓无一不得顾氏一族的照拂,便是自家的酱园多年得了不少他们的恩惠才得以生存。
  ‘以后一个人多长点心,离那顾陵泊远远的!’她用手语叮嘱道,然后又无奈地比划:‘姨妈被吓得不轻,方才说成亲的事,咱们就当没听到,等日子久了,她见无事发生,自然就打消这个念头了。’
  第14章 我嫁
  尽管顾大海是顾老夫人跟前最为得力的管事。在调遣护卫救人之后,还是需要向老夫人有所交代。
  老夫人一人撑起家族事业多年,并没有过多守旧的思想。当听到酱园外甥女为了自保将碎瓷片划伤王亭之双眼后,她点头叹道:“要是寻常女子,非用这瓷片自绝不可,这个女娃儿是个好的!”
  “老夫人说的是!”顾大海躬身称是,原本还想着应如何向以泼辣闻名的酱园西施提冲喜一事,未曾想老天就这样给了他们一个出手相助的机会,顾大海也不禁感慨神算子的神断。
  老夫人又道:“看来上天还是怜惜我们顾家,怜惜川儿的。冲喜这事,全权交予你,只是不要让人觉得咱们是挟恩图报的好。”
  老夫人真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也不想在酱园外甥女刚获救的节骨眼上提冲喜的事,打算缓个两三日,慢慢筹划。
  然而就在这时,照顾顾陵川起居的大丫鬟香墨捧着血帕闯进了静心堂,全然没有往日的训练有素。
  “老夫人,七少爷突然咳嗽不止,吐了一口血!”
  自将孙儿接回开原,他就像活死人一般,平日里进药喂食都是难上加难,老夫人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那帕子上的鲜血:“陈大夫昨日才下针,怎么今日就咳嗽呕血了?”
  顾大海迅速作出反应:“老夫人稍安勿躁,小的现在就去请陈大夫。”
  接下来的一整日,顾大海在接来陈大夫后便一直守在七少爷的宅院中。七少爷的事一直都很低调,整个院子就像个铁桶一般,严防有心之人探听。但今日由于情况特殊,老夫人,二老爷,二夫人三人如同接回七少爷第一日时齐聚在了宅院之中。
  陈大夫正在切脉,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打扰到大夫的思绪。
  度日如年用在这一刻颇为恰当。不知过了多久,陈大夫捋着胡须,言语中带着如释重负:“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探花郎苏醒有望。”
  “咳喘预示着昏迷之象已由重转轻,这口淤血便是辅证。”
  老夫人甚感欣慰,不住地点头。
  二夫人林氏作为顾陵川的亲母,控制不住自己压抑数月的情绪,喜极而泣。身边的二老爷,轻轻拍着夫人的肩膀,以作安慰。
  除了主子们,屋子里的下人们也均是激动得不行,包括顾大海在内。
  在送走陈大夫后,顾大海又回到了静心堂。
  老夫人正在等他。
  若说之前的事,老夫人还有所犹疑的话。如今这桩桩件件均让她坚信孙儿与这酱园外甥女的天定姻缘,仿佛每当提起这个女娃儿,孙儿的病情便会往好的方向进一步。昨日刚从赌坊救了她,孙儿便有了苏醒的迹象。
  她等的太久了,她真的不能再等了!
  当看到顾大海走进静心堂向她复命之时,老人家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拐杖杵地,仿佛心意已定。
  未待老夫人开口,顾大海便已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他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老夫人,小的现下就去酱园!”
  挟恩图报也好,仗势欺人也好,他必须在今日就前往酱园,把冲喜一事尽快定下。
  ?
  ?
  一整日不咸不淡地卖着酱菜与调料,徐氏的心思一点都不在酱园经营上。昨夜发生的事,她还没彻底消化,总觉得有些事想得不是很通,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拧巴的感觉,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好不容易挨到了打烊。
  正收拾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徐氏头也没回便道:“打烊了,明儿再来吧!”
  谁知对方没回话,反而越走越近。
  “不是说了打烊了吗?”
  徐氏不耐烦地转头,却发现站在面前的是昨夜才见过的顾家管事顾大海,她忽然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得劲了,明明是外甥女被东家搭救。可她看到东家时却没有那种见到救命恩人的感激,心中更多的是不明所以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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