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还有点莫名其妙。
她原以为上司会夸她。
毕竟祝令仪如果真的把秦淑月从鹤青苑外抱出来,走进宿舍,不知道的人保不定又会说什么,然后再经有心人一编排,祝令仪这几年苦心经营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这么一想,江非晚越来越觉得司机可疑。
“出去吧。”
一屋静寂许久,祝令仪才缓缓落下这句话。
江非晚却以为这是上司在给她下达指令,要她去换司机封口去了,于是神情顷刻间变得严肃起来,她挺直胸背,朝祝令仪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联系司机。”
闻言,祝令仪轻蹙了下眉头,而江非晚却利落转身走了出去。
眉头越蹙越深,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接着,她缓缓松开拧紧的眉头,和之前一样坐在秦淑月床边。
昨天一天都没吃药。
祝令仪望向床头柜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药瓶和药盒,每一瓶每一盒里都剩下好多药丸和药液。
秦淑月不喜欢吃药。
对于一个不喜欢吃药的人来说,吃一片药就像是往嘴巴里塞满一百万根黄瓜,再用水一冲,苦味瞬间从口腔蔓延到鼻腔,喉管,甚至胃里头都在翻江倒海。
但药能治好病。
秦淑月却不肯吃。
非催着她才吃。
祝令仪有的时候真觉得自己挺多管闲事的。
她自己都不爱护自己的身体,祝令仪又有什么必要管她。
看着秦淑月躺在床上不平稳的睡眠,脸色苍白又疲倦,明珠暗沉。想起这些天秦淑月对她避之不及,排斥又厌恶的态度,祝令仪忽而勾起嘴角轻笑一声,“还真是……”
“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对过。”
目光盯着她,可思绪却不知飘向何处。她眨了眨眼,睫翼扇合间又将她拉回现实。
祝令仪的目光从秦淑月的脸上移下,不再看她,而是看向书桌上摆放着的书。
整整齐齐,一摞一摞累好,叠放得就像是叠成豆腐块的被子。
可书本不平整,页数与页数之间凹凸不平,褶皱得很明显,这一抹异样吸引了祝令仪的目光。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定住脚步。
书本封面已经有些许褪色,有些掉色掉到只剩下绽开的纸浆木屑,更有的连书皮都没了。
看起来就脏脏的,可摸上去却一点灰都没有。
祝令仪随意翻开放在最上面的那几本书,只光看到里面的内容,呼吸几乎就在一瞬间滞住。
书本里红色,蓝色,黑色,荧光笔的痕迹一道又一道,已经数不清有多少道。每一道填空和选择题前,修正带涂得又厚又白,黑色水笔填写着的答案被一遍又一遍叠起,在纸面上狠狠凸出一小块,像一个小山堆。
记在错题旁各种颜色的笔记至少出自两三个人之手。
一本破破烂烂,扔大街上都没人要的一本破书,秦淑月却修修补补,给书褪色的封面又画上一幅画。
虽然奇丑无比,但很用心。
看着秦淑月画在封面上奇丑无比的画,祝令仪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再一低头,瞧见靠在书桌旁的书包,一个黑色的小书包,也是破破烂烂,缝缝补补。
怪不得。
她平常都不背书包出去。
虽然她常背的帆布包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比起这两样,却是鹤立鸡群般亮眼。
祝令仪几乎看愣住了眼。
她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生活居然可以窘迫到这种地步。
甚至比路边求乞的乞儿还要再寒酸几倍。
一个学生,连学习的书都要买二手的……
祝令仪合起书页,双手压在摞成小山堆似高的书上,低垂着眸,一脸不可置信。
她到底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她到底是怎么考到这里,全省乃至全国排名都数一数二的院校来的。
目光又看向摆放在书桌旁,靠着门口有光亮的小提琴上,外头的光照在深红色小提琴上,照得它的色泽明亮又鲜艳,几乎能反光似的,琴身上的光亮泽得快要掐出水来。
矛盾,割裂感扑向祝令仪面而来。
脑海里忽而浮现出秦淑月身着一袭素白的小白裙,发丝随风飘扬,和恣意在琴弦上飘扬的弓毛融为一体般,自由昂扬,青春热烈。
脸上勾勒起一丝罕见而轻松的微笑。
恬静,柔和,像盛开的紫罗兰一样美好。
明媚得几乎让祝令仪移不开眼。
【作者有话说】
来了!
啊啊啊好忙……
好想多更……
死手!!快写啊!!!!!
第89章 绿洲与荒漠
◎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你◎
可这样盛开着的紫罗兰,生命却像流水一样极快流逝着,枯败凋零。
祝令仪缓缓收回手,神色也缓缓恢复原状。
像雪山上的雪莲,高贵典雅,不近人情。
她不是救世主,她救不了任何人。
她后退一步,眸色里充斥着冷静与疏离,双手垂落大腿两侧。她笔直挺起腰,不紧不慢走出房门。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走下台阶,一抬眼就见徐墨正一脸冷漠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眸光沉沉,一副兴师问罪地盯着祝令仪。
祝令仪脚步没停,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她走到沙发前的小桌上顺手端起酒杯,转身到她身边坐下。
她轻轻抬起下巴,微抿一口。红酒顺着她的唇流入口中,滚落下肚。
徐墨看着祝令仪悠哉悠哉一边晃着酒杯,一边将另一只手搭在沙发靠垫上,弯腰搭肩,坐姿懒散。
“嗯……酒放得久了,也失了原来的味道。”祝令仪向徐墨的方向一举酒杯,“喝点吗?”
“戒酒。”
闻言,祝令仪一挑眉,“没品。”
“嘶……”徐墨无语凝噎一下,抱臂兴师问罪,“祝令仪,我说你拉我去做手术的时候,没告诉我这是秦淑月她重病的妈吧?”
祝令仪垂了垂眸,盯着酒杯里的红酒,并没有说话。
良久,只问道:“能醒吗?”
徐墨停顿了一下,最后才艰难点了一下头,“能。”
她的神情一瞬间又变得凝重,“不过……”
“不过什么?”祝令仪继续问道。
可徐墨却摇了摇头,“没什么。”
“一切尽人事听天命吧。”
闻言,祝令仪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以往徐墨做手术的时候,神态语气都很轻松,就像挑根鱼刺那么简单。
可现在……
徐墨不会说这么没有把握的话。
“没用吗?”
祝令仪问。
徐墨蹙起一双细长的眉,脸色不太好说的样子,“我不知道。”
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后天就要回去了。”
似乎是感到措手不及,祝令仪也罕见地愣了一下,“这么快?”
徐墨点头,她打了个哈欠,起身用毛巾擦了擦半干的头发,“困死了,我先去睡会儿,之后我会把治疗方案发给余娴。”
徐墨一眼就看出祝令仪想要什么,于是便又加了一句话。
见祝令仪不说话,徐墨却蹙了蹙眉头,“你认真的吗?”
“什么?”
“秦淑月。”
“没有。”
徐墨突然坏笑一下,“那我把她带国外去怎么样?她不是学的汉语言吗?正好让她去我们学校教中文,当教授怎么样?”
“不行。”祝令仪刚斩钉截铁答完,却又瞬间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狐疑抬头,“你想干什么?”
徐墨笑了一下,“祝令仪,我和你一样。”
祝令仪的手不自觉握紧了红酒杯。
“我也喜欢女生。”
“够了!”不知是哪句话激怒了祝令仪,她倏地站起身,一脸警告地望向徐墨。
红酒杯里的酒剧烈震荡着,仿佛下一刻酒杯就会裂得粉碎。
面对着徐墨一脸笑意地望着祝令仪,一双睿智平和的眸好似直望进她内心深处,“那我把她带走不正好吗?也可以将她妈妈一起带走去国外治疗,这样她妈妈苏醒的概率……”
“徐墨。”祝令仪的眸子似淬了冰雪般,看着徐墨,“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像我之前问你的。”徐墨停顿了一下,“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那个在你心头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名字和人,是谁。”
“没有。”祝令仪的手紧紧握着红酒杯,坚决地摇头,“没有任何人。”
“哦,好吧。”徐墨也没有逼她,只是继续接着说道,不疾不徐,“我想秦淑月现在满心满眼里装的大概就只有她妈妈。如果我告诉她,跟我走,她的妈妈能够治愈成功的概率就越大,你觉得她会不会立刻不会有任何犹豫地告诉我,她愿意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墨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