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好家伙,被我挖断了。”
最后一下锄头,方沅偏了方向,锄头挖向竹笋,直接挖断了。
他丧着脸捡起竹笋扔进袋子里,“挖断了还有用吗?”
“肯定有用啊,留着家里吃吧,卖是卖不了了。”赵爷爷道。
“好吧。”方沅无奈地点点头,挖烂的笋子个头不小,他这一锄头下去,一下损失了十几块。
冬笋基本上没人会留着吃,都是拿到镇上去卖,一斤就能卖到七八块。
上山挖个几天,就能赚到一两百,很多村民都会上山挖冬笋。
方沅跟着爷爷挖了好一会后,便开始自立门户,带着赵怀砚在广阔的竹林里晃荡。
不分叉的公竹没有笋,分叉的母竹笋很多。
青鞭竹,笋就在旁边。
老年竹,笋就远,当年竹,笋就近。
竹节短,笋就浅,竹节高,笋就深。
方沅心里默念着口诀,每看到符合的都会上前挖一挖,连续挖了个把小时,笋没挖到多少,累得不轻。
“累死我了,这口诀怎么换我使,就不好用了……都没挖到几个。”方沅喘着粗气,垮着脸看着脚边的零星几个笋子。
赵怀砚抬手抹掉他额间的汗珠,接过他手上的锄头,“你歇会,我来挖。”
“也行,我告诉你挖哪,你就挖哪。”方沅点点头,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挖下那株竹子附近,竹节短,笋就浅,肯定一挖就挖到了。”他指指右下方的一株竹子。
“好。”赵怀砚扛起锄头,在那株竹子旁挖了起来,结果挖了好半天,也没看见笋子的影子。
方沅叹了口气,“唉,好难啊,怎么我俩就挖不到。”
他瞥了一眼爷爷和赵爷爷脚步鼓鼓当当的袋子,不由有些泄气。
“没关系,再挖挖。”赵怀砚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拍拍他屁股蛋上的泥土。
“也是,我爷爷和你姥爷都挖了几十年了,肯定有经验。”方沅就这么自我说服了。
这下也管不了口诀不口诀的了,他拉着赵怀砚到处挖。
“又挖到了。”赵怀砚松开锄头,让它立在地上。
方沅闻声跑了过来,捡起笋子丢进袋子里,他满意地看着也鼓起来的袋子,“你可以啊!挖到了不少。”
“都是你指的好。”赵怀砚勾唇笑了笑。
不知为什么,方沅觉得赵怀砚的脸色不太好,他伸手拉他的手,“你怎么了?脸色有点不好。”
“没事。”赵怀砚的手迅速往身后一缩,避开了他的手。
“?”方沅眉头一皱,上前几步,将他的手扯了出来。
原先光滑的手掌上长了好几个大水泡,还有几个磨破了,流出泛黄的脓水。
“你…你手怎么磨成这样了?”方沅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水泡被他碰得微微颤动。
“没事的,不是很疼。”赵怀砚抽出手,背到身后。
方沅的心瞬间被这个动作刺痛了,“我真的是要被你气死了!你手破了,你就别挖了啊,你…你不知道说吗?磨成这个样子还不疼,是我是傻子还是你是傻子,赵怀砚,麻烦你对自己好一点可以吗?”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方沅自己的手因为长年累月干活,虽然没长茧子,但是皮都被磨厚了。
他挖了大半天,手上也有点疼,但这种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也就忘了赵怀砚的手是没怎么干过活的。
“别哭,你哭的话我会更疼的。”赵怀砚手足无措,想伸手替方沅抹去眼角的那一点泪水,又怕手上的脓水沾到他眼睛上。
方沅其实很少哭,记忆里面好像没怎么哭过,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被眼前这个大傻子蠢哭的。
没有人比赵怀砚更傻了。
晚上不睡觉偷偷把闹钟拿走,在外面枯坐一晚上,为了让他睡个好觉。
挖笋子手都磨破了,但是为了让他开心,硬是不吭声,咬着牙继续挖。
“不挖了,回家上药。”方沅提上一旁的锄头和笋子,喊了一句,“爷爷,赵爷爷,赵怀砚手磨破了,我们俩就先走了。”
他避开赵怀砚手掌上的水泡,拉着他的手指,带着人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一步步把人领回家。
第48章 磨浆
“好了, 这几天你先别碰水了。”
赵怀砚视线落在手掌上,那里有一个用纱布打成的白色蝴蝶结,“结打得很漂亮。”
“奶奶教我的。”方沅眉头一挑,眼中写满了自豪。
家里很多作物都要装进袋子里, 再打好结, 而蝴蝶结是最常打的一种结。
方奶奶说曹操曹操到, 她大步迈进院子里,手上提着一个红色大桶,“你们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挖笋一般一挖就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这会才过了两个多小时。
一般来说,挖笋的都要饭点了才舍得回来。
“赵怀砚的手被锄头磨得起了一手的水泡,我就先带他回来上药了。”方沅拉过赵怀砚的手, 对着奶奶翻动了几下。
“怎么会那么严重?”方奶奶望着他手上绑着的厚实纱布,纱布有点微微泛红,她面色一惊。
“他干的活太少了,手太嫩了,怪我没注意,一个劲的拉着他挖冬笋。”方沅埋头闷声道,他嘴角弧度向下, 眼底满是自责。
赵怀砚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方奶奶看不见的死角,他的指腹在方沅的手背上来回蹭, “没事的, 过几天就好了。”
“你这孩子,这几天你就负责照顾怀砚,他的手不能碰水,有什么事你都得多看着点。”方奶奶吩咐道。
两人都没什么意见, 纷纷点头。
“奶奶,你手上怎么提着个那么大的红桶?”方沅这才注意到奶奶手上提着的大桶。
太大了。
他张开双手才能勉强围住的大。
方奶奶朝他笑了笑,“我刚去你李大伯家借的大桶,等你爷爷回来了,就洗点红薯,磨成浆,做点红薯粉,你赵奶奶说今年红薯粉卖得好,赶明儿咱家也去镇上卖点。”
“那我先把红薯洗了吧,等爷爷回来的话太晚了。”方沅搬起院中间的红色大桶放到一旁,拿起畚箕,往里丢红薯。
赵怀砚蹲下身,朝红薯堆伸手,手还没碰到红薯,就被人在手背上拍了一掌。
“你别碰,等会泥土进纱布里了。”方沅用手肘戳戳旁边蹲着的人 。
赵怀砚没理,手又往前伸了伸……
方沅轻“啧”一声,握住赵怀砚的指尖,他压低嗓音道:“你乖一点好不好。”
赵怀眼侧过头来,双眸凝视着他,“我可以乖,但是你不能一直干活,晚上要早点睡。”
方沅倒没想到他的要求只是让他早点睡,他怔愣了片刻,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
恰巧这时赵奶奶来了,喊赵怀砚回家帮她搬下东西。
赵怀砚瞥了方沅一眼后,什么也没说跟着走了。
“奶奶,杵臼在哪啊?”方沅甩甩洗红薯,被冷水冻僵了的手,手上的水珠不断飞溅出去。
“杵臼?在杂物室吧,我去搬出来洗洗,你先坐着歇会吧。”方奶奶抬步走向杂物间。
几分钟后,她抬着杵臼走到水池边。
“砰——”
“还挺沉。”方奶奶喘着气道,呼吸有点乱。
这杵臼可是老古董了,都不到传了多少辈了。
她拿起搭在水池边上的抹布,在水里搓洗了几下后,开始擦杵臼。
“轰隆隆——”
方沅往洗干净了的杵臼里倒了半畚箕红薯,一只手握住杵的一端,将另一端对准臼中的红薯,用力向下压,又向上提,以此往复,直到红薯被舂成碎渣。
“好了。”
方沅闻言松开握住杵的手,他的手微微颤抖,两条胳膊酸痛无力。
“嘶——”他面目狰狞地甩了甩手。
方奶奶拿着瓢将臼里面的红薯碎渣都舀到小桶里,恨铁不成钢道:“让你等你爷爷回来再杵,你不乐意,明天你这胳膊能疼死你。”
“等爷爷回来的话,来不及吧。”方沅撇撇嘴。
“有什么来不及的,就你这犟脾气,等会怀砚回来,我看你怎么和他交代。”方奶奶往装了红薯碎渣的桶里加了几瓢水,红薯碎渣直接变成了黄灰色浆状物。
方沅嘴角微微抽搐,讨饶道:“您别和他说,他不就不知道了嘛。”
“我不说,他眼睛就看不见了吗?”方奶奶没好气道,以那孩子对元宝的上心程度,一眼就瞧出来了 。
赵怀砚回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他的视线掠过正老实坐在凳子上的人。
对方被他看得脖子一缩,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方奶奶被自家孙子的反应逗得在一旁直乐。
这是有人治了。
打成了碎渣的红薯浆还需要用石磨磨成细腻的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