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养娃种田日常 第434节
而沈宁这边儿,他们陪着卫先生、严主事、许知县几个到了豆腐村。
天近傍晚,绚烂的红霞似锦缎一般瑰丽,沿途却挤满了看热闹沾喜气的百姓。
百姓对此天色习以为常,卫先生却看得心下一动,当即就文思泉涌,诗兴大发。
严主事却用心观察一路民情,是真实的百姓还是地方官特意安排的“良民”,他这种常与匠户、农户们打交道的官员还是看得清的。
他发现豆腐村的百姓不管衣着、精神比其他村都要好不少呢。
他们从京城一路南下,不是走水路就是走陆路,途径驿站歇息,他也会悄悄出去观察一番。
一般来说,靠近驿路的村子多少的都有点外快,即便如此有些村子的百姓也是面黄肌瘦、衣着破旧,有些则是刁滑小民含量超标。
豆腐村的百姓穿的也都是麻布、普通棉布,却衣能蔽体,洗得干净。
这些百姓脸上也不是骨头包着一层皮,面色都有光泽,皮下有肉,不管男女老少一个个咧着嘴笑得非常开怀。
他们居然不害臊、不畏惧?
这可是头一次见!
严主事很感兴趣。
很快他看到几个衣着整洁的半大孩子列队过来,其中一个孩子声音大点,在那里数:“一对、两对……这么些人,咱们村估计住不下,好房子不够。”
另外一个孩子则数马多少,“咱村的草料怕是不够,得让四外村送,快去通知。”
严主事看卫先生有裴长青陪着,他就故意放慢马速,越发要听孩子们说什么。
不听还好,越听越惊奇:这些小孩子算学竟如此好吗?
他听着他们喊了数随口就算出答案,有些两三位数的加减法甚至乘除法,他都得算算呢。
有个孩子拿着一个本子,捏着根棍儿在那里写写画画,做纪录。
再看那些大人,怎么都是老掉牙的老头子老太太?
哦,壮劳力应该都在地里秋收。
严主事微微颔首,这村子是办事的,不像有些村子但凡有热闹丢下地里的庄稼也要去凑。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村道和官道交叉路口处的高大牌坊,牌坊下面路边儿不少村人在那里摆摊儿,多半是手工品和蔬菜、鸡、蛋什么的。
而靳老板等商家的食摊棚子、锅灶也都搭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各家单打独斗,而是几家合伙,一共搭了三个棚子,支了四口大锅,四口小锅。
红白案齐备,大锅炖、蒸、煮,小锅炒炸煎。
酒楼本身就带了熟菜来的,炖得酥烂的蹄髈、卤得喷香的烧鸡、烧鹅都是现成的,务必帮豆腐娘子招待好钦差等人。
虽然天色未黑,草棚子探出去的杆子上也挂了几盏灯笼,里面都是儿臂粗的蜡烛。
有裴长青和沈宁接待钦差,高里正也不上前出风头,领着裴大伯几个在家里帮忙。
他把自家结实的桌椅都抬过来,晚上和明儿午饭肯定都得在这边儿吃酒席。
他还让陶氏把家里备的红布拿出来,让谭秀领着针线组的巧手妇女、小子们赶紧扎大红花,把沈宁家装扮得跟结婚一样。
红布他是常备的,用完即买,遇到喜事立刻拿出来热闹。
谭秀是坐车跟着陈老爷等人一起来的,陈玉箫和陈琦自然也来了。
都在帮忙张灯结彩。
见钦差队伍一到村附近,锣鼓班子就敲打起来。
锣鼓班子是童大舅攒的。
陶族长、童大舅以及周边几个村子的里正都带人来了,不说钦差到了,就是知县大人来他们做里正的也想露个脸。
也都不空手,虽然没有县里老板以及镇上大户们的家底,也是要表示一下的。
陶族长自然是送大鹅、鸭子,其他有拉柴火来的,有送牲口精饲料豆饼高粱来的,也有送菜蔬和村里自己侍弄的瓜果的。
一时间沈宁家院子里、东院儿各种食材堆成小山。
众人进了院子。
卫先生和严主事一路上听谢恒和宫嬷嬷讲过不少裴家的事,对裴家朴素的农家小院儿也早有准备。
如今意见,名不虚传,果然简朴。
卫先生打量这被粮食和各种菜蔬堆得有点满的农家小院儿,又想作画,回头献给陛下。
若天下百姓如此,必然人人安居乐业。
裴长青:“卫先生,一路长途跋涉,先稍作歇息,喝杯粗茶解解渴。”
曾知县也已经赶上来,他都安排停当,只是没想到豆腐村村民动作如此快,食摊儿搭起来,大红花扎起来,吹打班子都热闹起来,他都忍不住心生羡慕。
谁人能指挥百姓如臂使指?
看那些百姓兴高采烈的样子,分明是自愿的。
这自然不是里正的功劳,毕竟没有裴二郎夫妻的时候里正也只是一个里正。
所以这都是裴二郎夫妻的本事。
一介草民,居然能被邻里爱戴至此。
实在是……让人惊讶且羡慕。
沈宁家不算宽敞,高里正已经带人把饭橱、案桌、水缸抬出去,又把自家两张黑漆八仙桌摆在一起,再放上一圈配套的靠背椅。
即便这里不宽敞,钦差们也没想过要去别地儿,就奔着这里来的。
卫先生精神亢奋,不累,却渴,从善如流进堂屋落主座。
严主事左边下手坐,然后曾知县、许知县再坐。
顾千里和宫嬷嬷不把自己当客人。
尤其宫嬷嬷,一路上瞅着严肃冷漠,对那些宫女太监更没笑模样,见着裴母却跟见了亲姊妹般。
不用沈宁介绍,宫嬷嬷就把裴父裴母向钦差介绍了。
顾千里则带着韩方去安顿一下随行的宫女、太监,让高里正给他们安排吃食。
屋里裴母和谭秀早就泡了茶,还有熬好的银耳汤。
卫先生先喝了一碗茶,又喝了一小碗银耳羹,解渴又垫了肚子便说要见俩孩子。
沈宁转身问守在门口的二蛋几个:“阿年和阿恒呢?”
二蛋小声道:“阿年说人多忒乱,他和小公子去僻静地方看书了。”
沈宁笑道:“这会儿又把自己当孩子了,快去给他们喊回来。”
她和裴长青把种玉米瓜子、研究白糖的重担交给阿年,阿年完成得很好,自然会引起朝廷重视。
钦差也是冲着他来的呢。
阿年聪慧又勤奋好学,再有名声,以后科举、仕途之路就会顺当很多。
沈宁和裴长青志不在做官,可小鹤年有那样的志向,做父母的自然是要托举的。
她又请唐钜去迎迎珍珠和阿鹏,即便在宋家有点小事儿,也该回来了。
她原本以为他们走小路呢。
很快小鹤年和谢恒一起回来,院子里已经挂满了灯笼,屋里更是挂了好几盏蜡烛灯笼,照得屋子犹如白昼。
不只是小鹤年感慨,谢恒心中都感叹,沈姨家从来舍不得这样点灯的。
俩孩子一进屋,卫先生和严主事立刻把视线落在小鹤年身上。
一个普通农家的小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跟着大伯读书识字,还能给亲爹启蒙,还能办个乡村学堂领着满村孩子学识字。
为了爹娘识字方便快速,他还和谢恒一起琢磨拼音识字法,还跟谢恒一起琢磨珠算,后来又带着孩子种玉米、研究白糖做法。
这样一个孩子,不可能不引人好奇。
卫先生和严主事都是读书无数,博闻强识的,也看过不少记载能人异士的文章。
卫先生心里猜测这孩子兴许有什么神异之处?
他是信服萧先生的,萧先生不可能弄虚作假。
严主事是有所怀疑的,真不是曾知县特意造出来的人才?
一家子出一个天才,那是可能的,出俩、出仨?爹娘儿女都天才?
总觉得不可信。
即便谢相爷一门三进士,儿孙也善读书、有出息,可这也是数百年丰厚的根基积累,孩子再聪慧好学,便厚积薄发。
裴家呢?
这么看裴家比谢家还要厉害。
突破常理的厉害。
严主事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很可疑,但是跟这一家子聊下来他又觉得这一家子很……正常,没有什么可疑的。
虽然说话做事有些不拘小节,不那么遵从礼法规矩,但是乡下人底子薄,规矩少,学习快但是理解不深,这是很正常的。
甚至不只是夫妻俩和小子独特,这裴父裴母也让严主事觉得不普通。
俩老人家也识字,也会算数!
不仅如此,老爷子竟然还能画格子设计红席的花样,还能算需要多少篾片,编多少行。
这、这简直不可思议啊!
就是很多管钱粮的吏员,他也算不出的!
那老太太也不一般,她也识字会算数,她会织袜子和手套,一看他的手腕就知道要起多少扣,如果线加粗减几扣,线细的话加几扣,要织多少圈等等。
她如数家珍,而且一边说一边掐指头算!
管他们可不可疑,严主事恨不得将他们都抢回去!
卫先生虽然对算学不感兴趣,也不精通,但是日常算数还是会的。
可他听不懂裴父裴母的算数,一头雾水,两眼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