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养娃种田日常 第255节
黄典吏却突然谦虚得很,“黄某人一介书吏而已,当不得爷,裴二郎这营造图看着别致,跟咱们往常见的不一样。”
众书吏纷纷点头,那肯定不一样,毕竟裴二郎没读过书,没正经跟先生学过嘛。
看这里面好多错别字呢,这个中間的間,他居然写成间,还有地磚,他也写成砖了。
不过很奇怪哈,他写错了他们居然也能看懂。
裴长青不想纠结设计图怎么画,跟谁学的问题,赶紧问他们的意见。
这时候陆典史大步走了进来,笑道:“听说裴二郎画了不一样的营造图,给我看看。”
众人让开通道,让陆典史上前。
裴长青也不怕看,就把繁体字和简体字混用的设计图给他看。
陆典史也笑起来,“确实不错。”
就是这字得再正经学学,还有这笔,为什么要用炭棍儿?
他吩咐道:“专门给裴二郎准备一套笔墨。”
裴长青忙拒绝了,“陆三爷,草民不会用笔,还没正经学过呢。”
毛笔画设计图,他才不自找麻烦呢。
陆典史也没强求,就招呼众人过来看看营造图,有没有想提意见的。
众书吏左看右看,再比照屋子脑补一下,别说,裴二郎设计真挺合理的,比他们想的周到。
这以后不用炭盆火炉子,也能取暖烧水热个饭菜啥的,怪方便的。
而且这个火炕虽然窄,可大家躺下打个盹儿、值个夜班儿啥的也方便。
“很好,就这样。”众书吏纷纷道,裴二郎设计的可比他们自己想的更好。
陆典史又问裴长青:“这样是不是麻烦许多,价钱还照以前么?”
他看过杨家的火炕,跟往年去北边缉拿凶犯睡过的火炕一样,一大铺,没有这么精致讲究。
裴长青笑道:“自然是麻烦许多,不过众位书爷为老百姓办事,咱总不忍心看他们冻着不是,就按以前的价位。”
这个卡座火炕,肯定多用青砖,砌的时候也更方便。
他们以坐为主,白日办公会时刻往里添煤炭,自然也不像住家那样保暖要求高,必须用土坯板。
当然黄泥层还是要的,一是为了保暖,二是为了防止过热烫人。
到时候上面给他们压上木板,边缘也包上护板,再铺上垫子,热乎舒服,看着也整洁干净。
至于木工活儿,他们工房肯定管着很多木匠,随便找俩就行。
陆裕看裴长青的眼神就越发深邃。
他们这些主簿、典史的,都要努力培养自己的人才,毕竟没人能靠自己办差,都得有同僚和属下。
裴长青是个不错的助手,若是他肯跟着自己,那以后自己绝对省心省力很多。
他打算找时间跟裴长青喝酒仔细聊聊,只要给出丰厚的报酬,再许诺一个好的前途,对方肯定会答应的。
黄典吏笑道:“三爷,知县大人和二爷那边要不要?”
总不能大人没有,他们书吏先享受上了吧?
知县大人是县太爷,县丞是二爷,不过本县没有县丞,主簿就是二爷,典史便是三爷。
陆典史笑道:“等他和曾大人从河道回来再说吧,我们也不好越俎代庖。”
其他人见三爷发话,也就不多管,若是二爷不悦,也是找三爷的事儿不会拿他们撒气的。
陆典史对工房几位书吏道:“我请了相熟的瓦匠和木匠来给裴二郎帮工,你们照看着些。”
“好嘞,三爷只管放心。”这是和众书吏息息相关的事儿,他们自然不会扯后腿。
不等晌午,几名瓦匠和两名木匠就到了,同来的还有送青砖等材料的车队。
闲着的书吏、杂役们都去帮忙搬砖头。
裴长青则指挥着吏户礼三房的书吏们先把文书等搬去其他房间,再把资料架抬出去将房间腾空。
施工有灰尘,若是不腾空回头资料架都落厚厚一层灰尘,还得擦洗,不如直接搬走省事。
很快工房一位崔书吏领着几名瓦匠木匠过来给裴长青认识,“这位是裴二郎,我们三爷请来盘炕的,你们以后听他吩咐,谁要是不听差遣耽误了活儿,可别怪咱三爷翻脸啊!”
那崔书吏跟裴二郎说话的时候温声和气,转身对几名工匠却疾言厉色,吓得他们立刻说不敢,一定会听话云云。
崔书吏这才轻哼,转身又朝裴长青笑,示意走远两步,小声道:“裴二郎,这些人你只管使唤他们,不要太和气,否则他们要偷懒耍滑蹬鼻子上脸的。”
工房下面管着不少匠户,要安排他们服役、干活儿等,所以书吏们对匠户很不客气。
裴长青笑着致谢,“您只管忙,我先去跟他们安排活儿。”
崔书吏点点头,就先忙去了。
裴长青回身进了屋,扫视了几名工匠两眼,没有刻意拉近关系,而是公事公办道:“你们目前工钱几何?”
为首那瓦匠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回工头儿,小民一日是三十文。”
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匠户,每年都要服役,还要给官家干活儿。
服役没工钱,但是会管食宿。
给官家干活儿一日给三十到四十文,和乡下工钱差不多,但是他们给官家干活儿能赚下口碑,外面人愿意找他们。
接私活儿的话一天能五十到六十,好时候也能七十。
裴长青道:“一开始先四十,等干完这边的活儿若是你们无事也可以跟着我去其他地方干活儿,到时候一天五十文。”
众匠人惊呆了,这是什么神仙工头儿?
一上来就给这么高工钱?
裴长青却不需要给他们解释,更不说拉拢他们的话,他是私人建筑队,自然不会给官家的工价。
他给安排活儿,先去和泥,看看他们黄土、水、石灰的配比如何,给他们略作调整,然后两两一组,按照他的要求三个房间同时施工。
为了增加安全稳固性,他要求把火炕位置的地砖撬起来。
火炕卡座的高度是根据普通身高设计的,嫌矮可以垫垫子,嫌高就踩垫子。
这些工匠从未见过这种设计,却也不敢多问。
给官家干活儿,就是要学会低头猛干,不要插言,免得惹祸上身。
再者如果工头指挥错了,那也罚工头,不会牵连他们。
晌午是去县衙食堂吃的饭,一人三个杂粮面大馒头,一碟子咸菜,另外一碗白菜炖豆腐,里面放了猪油。
没什么油水儿,但是盐味儿足。
下午众人正忙着,一人气鼓鼓地冲进房间,大喊道:“哪个叫你们施工的?谁是裴二郎?”
裴长青示意工匠们不必惊慌,只管继续干活儿,他则朝那人迎上去,施礼,“在下裴长青,奉陆典史之命过来给六房盘火炕的。”
那人冷嗤一声,“哪里来的半吊子,敢到县衙来大放厥词!”
这会儿陆典史不在,黄书吏和另外几个书吏便一起上前,笑道:“钟典吏今儿跟着二爷去哪里办差呢,怎么半天没见着人?”
钟典吏是工房的头儿,县衙里有关修建修缮的工程都归他负责。
钟典吏转身跟黄典吏几人打招呼,眼神却还勾着裴长青,很是不屑,“陆典史做什么我们工房办不了呀?还得叫外人?”
县衙自己有工房,有工匠,手下也有瓦匠木匠石匠的,何须找外人?
这不是故意打他的脸吗?
他是钟主簿的侄子,年纪跟陆典史差不多,却没有陆典史的能屈能伸,仗着自己叔叔是主簿,平时也挺骄纵的。
他能力不出众,但是在工房却要当头儿,处处压别人一头。
那些多年老书吏都被他压着,敢怒不敢言。
这种底层书吏的矛盾知县老爷是不管的,人家三年一轮,只要别耽误了他的正事儿,至于下面争抢什么利益,他不管。
所以主簿和典史的权力就很大,是下面底层书吏、差役们真正的领头人。
而主簿和典史也是本县几大户角力争抢的职位,有时候争抢太过,几家在外做官的就不得不写信沟通一二,商量个章程出来,各家在竞争考核的基础上轮流上任。
这种大户是族里有正儿八经科举入仕的子弟,自然不是那种只有钱的商户。
当然本朝士农工商,农户、匠户、商户也都是可以科举的,只要有了正儿八经的进士,家族就会慢慢兴旺起来,成为新兴大户。
而那些无以为继的,也会慢慢衰落下去。
比如钟家,现在就是无以为继的局面。
后面虽然有两个年轻秀才,一个举人,但是多年再未出过一个进士,而这名举人已两试不中。
现在他们家那位在外地做知府的大人受案子牵连,已被贬黜为知县,去了穷乡僻壤处。
很自然的原本追捧钟家的人大部分都会散去,重新依附希望更大的陆家。
陆家有两位年轻的知县,还有一位中年知府,形势一片大好。
陆典史虽然没能走科举仕途,但是于缉捕盗匪方面有独特建树,将成阳县治安搞得极好,深受商户和百姓们赞誉,考核定然是优,这位置就稳了。
靠自己坐稳的,即便其他家想轮都轮不走,下一届还是他的。
这个钟典吏早就看好典史的位置,想着下一次轮他,结果现在陆典史坐稳,他家却遭了事儿,被人背后说闲话,他自然不爽。
有事没事他就要挑陆典史两句,今儿陆典史没跟他叔商量就找人来给六房盘什么狗屁火炕,他岂能不挑?
他挑,却不明目张胆地和陆典史做对,只拿下面人开刀找茬儿。
裴长青不知道他们的恩怨,但是他有脑子会猜,当即就知道这是他们内部矛盾,跟自己无关。
他也不得罪人,只不卑不亢道:“您若是有疑问请去找陆典史?草民都是奉命行事。”
钟典吏却又不肯,只挑裴长青的问题,问他师从何人,有什么本事,做过什么工程,你这个火炕怎么设计的,哪里哪里……
裴长青并不都回答,只把设计图拿出来给他看,“钟典吏,大家看过这份营造图,通过了。”
你看谁不满就去找谁发疯,可闭上嘴吧,嗡嗡地影响我们干活儿。
钟典吏又是一声冷嗤,“这什么破图,连字都写不对,这什么火炕,奇形怪状,它能用吗?这谁画的,你们谁画的?”
他扬着图纸朝对面工房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