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养娃种田日常 第111节

  实际当然有损耗,但那不是有中转站么?
  大部分货物在大运河沿岸分装发往各地铺子,坏了在那里处置掉。
  从大运河那边过来,如果路上又有损耗,那就在府城或者县城处理,也不会千里迢迢把坏的货物运到龙庙镇来不是?
  当然,从府城或者县城到龙庙镇肯定也有损耗,但是,他就不能有点福利吗?
  他就不能送送人,或者底价卖掉吗?
  他也姓谢,虽然是旁支子弟,可他也是谢家人好吧!
  赚这点钱不过分吧?
  这个妇人怎么回事,非要刨根问题!
  烦人!
  沈宁看谢掌柜脸色越来越黑,怕他暴起骂人,便看向毛笔,那些成捆的竹杆儿毛笔肯定便宜,当然寿命短,手感也差。
  哎,可怜的阿年,爹娘现在无能,供不起你用高档笔,只能将就啦。
  她指着粗细差不多的一支,“请问,这支价钱几何?”
  谢掌柜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知道你识字了,别卖弄了。
  他道:“18文。”
  沈宁:“噫,一斤猪肉呢。这一支呢?”
  谢掌柜看她竟然能精准指出低一档的,也是厉害,感觉她很有卖货天赋,“15文。”
  沈宁:“哎,不便宜。这一支呢。”
  谢掌柜:“……”
  说不便宜,你又问贵的?
  “21文。”
  沈宁:“竹管都一样,那就是笔头不同,狼毫的贵点,但是耐用,软硬适中,适合小孩子练字,羊毫太硬兔毫太软,就狼毫吧。”
  说完她还嘟囔,也不知道多少黄鼠狼遭难了,是杀了还是养着专门拔毛?
  都说黄鼠狼邪性,会记仇,也不知道真假。
  21文也太贵了,要不还是买15或者12文的吧。
  小学生初学钢笔字买什么20多的钢笔?三五块钱就好了嘛。
  但是阿年也太惨了,算了,还是奢侈一下,给阿年买一支好笔,让孩子高兴高兴。
  谢掌柜:“……”
  他都想给沈宁道歉了,大嫂,我错了,您甭消遣我了行吗?
  沈宁:“虽然我们穷,可也不想给孩子用最差的,那种几文一根的,工人选毛制笔的工钱够开的吗?哎,工人不易啊,我还是买根贵点的,让大家都赚点。”
  谢掌柜:“……”
  说的好像你多大方一样,21文已经很便宜了好吧。
  沈宁又问墨,她先过嘴瘾问问那种贵的,现代有些明清留下来的古董墨锭拍出天价,几万十几万那么一盒。
  啧啧,有钱人的爱好。
  徽墨自然是市面上最好的一批,但是也贵。
  一块墨锭也就一两?
  这可是十六两的那个一两,也就30克出头,要30多文!
  这是便宜的,好一些的四五十文,八/九十都有。
  据说有些有价无市,买不到,一出来就被贵人们给收了。
  沈宁问了一通贵的,最后买了便宜的油烟墨锭,30文一锭,但是人家有二两。
  量大管饱还便宜,凑合用呗。
  最后轮到纸。
  沈宁打听了一下,这时候纸张种类很多,从原料来说常用的主要有三种,麻纸、皮纸、竹纸。
  麻纸历史悠久,但是质量差强人意,逐渐被皮纸取代,只有贫寒人家还会买麻纸。
  皮纸就是檀树等树皮加上其他材料制作的,即便材料一样,纸的高低档次也分好几种。
  还有一种就是竹纸,用嫩竹纤维制成,是一种新兴工艺,因为还没大量流通,所以价格没降下来。
  想到这种竹纸以后价格便宜很多,沈宁现在就不想买。
  她宁愿买没跌价的皮纸。
  纸一般论刀批发,一刀一百张。
  不过像这种书肆、文具店、杂货铺都可以零售。
  毛边纸60文,中夹纸40文。
  尺寸差不多2.6尺x1.9尺左右。
  差不多一文买两张,沈宁觉得挺实惠的。
  不过单买几张可没那么便宜,基本都卖一文一张。
  如果是常光顾的书生,掌柜的可能会给便宜,像她这种偶尔买一次的一般都贵。
  沈宁试着讨价还价,“掌柜的,我毛边买三十张,中夹买二十张,你也给我一刀的价儿呗?”
  说着她还露出一个讨好老板给优惠的笑来。
  谢掌柜:“……”
  这沈氏莫测高深,她一会儿对我冷冷的,一会儿冷嘲热讽的,这会儿又笑得如此和善甚至带着讨好,不会是酝酿什么吧?
  他下意识板了板面孔。
  沈宁看得心头一紧,老板挂脸了挂脸了,这是不想便宜了?那就多给几文?不,两文,一文!
  却听谢掌柜嗯了一声,然后唰唰给她点纸,嘶啦抽出来,唰唰卷起来,又从旁边抽了一根细麻线给她捆起来递给她。
  沈宁:“!!”
  老板好身手!
  接过纸卷,又付了26文。
  哎,肉疼啊。
  谢掌柜看她付26文跟付26两一样心疼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要不说穷人家就别读书了,读得心肝脾肺都抽抽,读得倾家荡产的,万一连个童生考不上,图啥?
  沈宁捏了捏手里那支21文的高档笔,想了想,有那么便宜的不买好像吃亏了?
  她又要了一支6文的。
  谢掌柜看她秀眉紧蹙的样子,好心指点,“初学练笔,12文的也够。”
  6文实在太差了吧!
  21文的确有些高……高什么高,他们家的孩子启蒙至少都是上百文甚至更贵的,21文的就没摸过。
  沈宁摇摇头,坚定道:“我和二郎用6文的,我们阿年要用好的。”
  谢掌柜心里吐槽:你们阿年连个砚台都不配用,只能用碗底子。
  此时二楼一位不算熟人的熟人正跪坐在软垫上,眼睛看着手里的书信,耳朵却全神贯注听着楼下的买卖。
  若是沈宁看一眼,也会认出这把漂亮的胡须,嘿,那不是第一个买她家豆花的萧先生吗?
  殊不知她买个东西却引起了萧先生的注意。
  来书肆的女人太少,即便有那么两个也是带着丫头柔声细语,这般自信大声说话的,她是第一个。
  这给了萧先生一种久违的鲜活感觉。
  这种感觉已经多年不曾体会过了。
  他的记忆力极好的,方才沈宁在楼下跟谢掌柜说话的时候他就听出来了。
  起初他只是微微惊讶,觉得好巧,进而发现她要买笔墨纸砚,还笑着挤兑谢掌柜,又觉得这人促狭得可爱。
  这乡下妇人居然知书达理,博学强记,这就很让人好奇。
  他忍不住听了全场。
  她对有名的文房四宝如数家珍,说明她懂很多,信手拈来而已。
  明明是个乡下妇人,却好像读书万卷,行路万里的男子一样博学多知。
  她锱铢必较,却又幽默风趣。
  一个砚台舍不得买,却又舍得给孩子买21文的笔。
  那些贫寒学子别说21文12文也舍不得,基本都用三五文的。
  她住着那样的屋子,却舍得花钱买笔墨纸。
  这就越发让他好奇。
  很想多接触一下这家人,了解多一些。
  因为走遍大江南北,他也就看到这么一家。
  他所见的人。
  普通庄户,大多为了糊口挣命,别说读书,能有力气说笑两句都不容易。
  那些贫寒学子,本身也不是出自普通庄户人家。
  商人们汲汲营营,驾驶着利益的船追求更多利益,却又不知道哪里是港湾。
  读书人十年寒窗,只求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然后一代代投入官场的大染缸,失去自我,成为泱泱皇朝的一块砖。
  要么在尔虞我诈中失去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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