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艳作精成婚后 第41节

  这次她原本打算以忠毅侯世子的身份出现,因此谢揆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跟在她身边。
  听到她在呼唤自己,俊美挺拔的青年侍卫下意识地将视线追向她。
  “你去让茜草收拾两箱我平时要用的东西,你等她收拾好了再送到骊山。”隋蓬仙有个习惯,提前选好第二日要穿的裙衫和搭配的首饰,哪怕只是在晴山院里闲来无事地过一天也是如此。这下她的习惯被打破,心情很不美丽,语气也有些冷。
  谢揆颔首,应是。
  忠毅侯府的车架一路得跟着御驾,出发的时间不能耽搁,隋蓬仙只能歇了回去换衣裳的想法,臭着脸进了车舆,不忘警告隋成骧:“待会儿你老实些,别被人发现了。”但到骊山时,隋蓬仙和隋成骧都必须在人前露面,不然不好解释。
  隋成骧温顺地点头。
  按照隋蓬仙的设想,应当是一路无话,不料马车才出了城门,隋成骧冷不丁开了口。
  “阿姐,我以为你会拒绝阿娘的安排。”
  隋蓬仙沉默了一下,嗤了声:“少装做你很懂我的样子。闭嘴。”
  隋成骧没有再接着往下说。但他笃定,世间再没有人像她们这样有着与生俱来的紧密联系,他当然了解她。
  马车徐徐驶动,隋蓬仙闭着眼,兀自出神。
  隋成骧猜的没错,她一开始的确想直接拒绝侯夫人。但她想到接下来会爆发的争吵,心底就涌上一股莫名的疲惫,她越来越厌恶争执。
  吵嚷过后,她并不会感觉释然,那口气仍然哽在她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再看人家,照样当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那她图什么?
  隋蓬仙平静地做下了决定,如果赵庚在那件事上有旁的想法,那她们就一拍两散。正好郭老夫人她们月底有回荥阳老家祭祖的打算,她正好一路随行,再借机出走。
  随便她的父母对外报她是生病也好,在家庙清修也罢,她届时走得远远的,谁也别想再管束她。
  车舆里静悄悄的,直到一阵笃笃声响起。
  红椿小心地掀开帘子一角,发觉是谢揆,原本紧绷的脸色松了松。
  “有事?”
  谢揆嗯了一声,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她:“给她换上。我先回去了。”
  “诶!”眼看着黑衣青年很快就跑没了影,红椿收了声,不敢再引起旁人更多的瞩目,转身放下帘子,打开包袱看了看,都是隋蓬仙的衫裙首饰没错。
  “也不知道谢揆怎么说动那些金吾卫让他过来的……”
  忠毅侯府的车架被安排在御驾后,金吾卫分成几列守在两旁,官道更是提前两日清场,左右千牛卫严防死守,生怕有哪只不起眼的苍蝇飞过来,扰了天子的兴致。
  毕竟上一次春猎之行出了事,不管是左右千牛卫还是金吾卫,回去都吃了挂落。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们更是上心,尤其北狄人几乎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金吾卫担心他们在马匹上做手脚,因此除了随侍御驾左右的几位国朝重臣可以自个儿骑马,其他侯爵朝臣连同官眷都只能老老实实地窝在自家的车架里,就怕再出什么岔子。
  隋蓬仙看着那堆色泽鲜亮的衣裙,想起什么,瞥了隋成骧一眼:“你去前面那辆车。”
  忠毅侯夫妇就在前面那辆马车上。
  隋成骧无声地点了点头。
  车架间隔着一段距离,行驶得并不算快,坐在车辕上的侯府侍卫看到世子爷在后边儿气喘吁吁地在追车,连忙帮了他一把:“您小心些。”
  隋成骧平复了一下呼吸,隔着木制的门板,听到车舆里隐隐传来争吵声,一浪高过一浪,连周遭纷杂的马蹄声也没能盖过夫妻俩具象化的怒火。
  他推门的动作一顿。
  侍卫一路听着主君和主母的争吵声,早已习惯了,见世子漠然地收回手,靠在车门前闭眼休息,看着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也没敢催。
  这一家子都是暴脾气,凑在一块儿能不吵吵么?
  ……
  再次来到骊山,心情却和上次截然不同。
  刚刚在马车上只是换了衣衫,还好红椿手巧,飞快给她梳了一个单螺髻,又倒了些茶水沾湿巾子擦去脸上的妆容,好一通忙活,上车时俊俏风流的郎君顿时摇身一变,成了素质皎皎的美貌女郎。
  才进帐篷里,还没坐下来歇着喝口茶,隋蓬仙想把束胸的细绫取下,紧紧束着胸口怪难受的。
  门外却响起一阵喧哗声。
  隋蓬仙有些烦躁地望去,看见寿昌公主跟个兔子似地探头进来,视线扫到她,兔子脸顿时红了。
  “公主有何吩咐?”
  隋蓬仙有些不耐烦,寿昌公主打小就被众人如珠如宝地呵护着,她才露出一点儿不耐烦的情绪,寿昌公主就敏感地感知到了。
  寿昌公主气得转身就走。
  她身后的宫人们也跟着呼啦啦地走了。
  隋蓬仙松了口气,让红椿在外面看着,她绕去屏风后把紧紧束住胸口的细绫解下。
  寿昌公主气冲冲地走出去好几步,耳朵支得高高的,却一直没听见后面追来的脚步声,她恼怒地停下脚步,往后面一瞧——宫人们低着头,不敢直视公主的怒火。
  却不见最该跟在她身后的人。
  她低低尖叫一声。
  隋蓬仙,你竟然敢这样对我!
  见寿昌公主又要转身钻进那顶帐篷里,女官拦住她的去路,语气有些无奈:“殿下,您又忘记娘娘的叮嘱了吗?”
  定国公与忠毅侯府大娘子的好事将近,虽然还没正式定下来,但……总归就是那么回事儿嘛,大家心知肚明,迟早的事。
  崔贵妃并没有因为王淑妃、皇长子一派暂时的失意而得意忘形,她嘱咐两个儿子勤加读书,又叫来女儿身边的女官,让她约束公主,不要让她闯出什么祸事。
  定国公回汴京的这两月间,颇受天子信重,连北狄来朝这样的大事都交由他主事,崔贵妃不得不慎重再慎重,在这样的时候,自然没必要得罪他以及他此时看中的女人。
  有女官阻止,寿昌公主没能成功回去找回场子,憋着气回了自己的帐篷。
  天家公主所居的帐篷自然比臣女的帐篷要宽敞许多,宫人们细致妥帖地布置好了一切,一进去就像是回到华丽富贵的宫殿中。
  寿昌公主的帐篷里永远香风阵阵,更少不了娇客。
  见她心情不好,说话阴阳怪气,几个官家贵女对视一眼,越发小意温柔地哄着寿昌公主,直至她吐露出烦恼心声,她们这才松了口气。
  “她竟敢让殿下不高兴,真是该死。”
  有人睨了眼寿昌公主的表情,微笑道:“倒不至于该死……但我觉得,忠毅侯府那位也该吃个教训才是。公主喜欢她,那是她的福气,怎么能一直拿乔呢?”
  叽叽喳喳间,她们便有了主意,看向寿昌公主等她拿主意。
  寿昌公主有些犹豫,但想起隋蓬仙对她冷淡的样子,她哼了哼,点头道:“就是该给她个教训……不过可别真闹出什么事儿了。”她立刻又补充,“自然,我不是心疼她,是怕闹大了,惹得母妃生气。”
  几人抿嘴一笑,柔声道:“殿下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
  郭玉照是头一回来骊山,看什么都新鲜,哪怕她们现在只能在一处小山头转一转,隋蓬仙看着她脸上一直带着笑,就知道她此时挺高兴。
  隋蓬仙才送走月事,但还是觉得身上惫懒,提不起精神,索性坐在一块儿石头上,看着小表妹亲近自然,夏风熏暖,混合着山上的草木清香,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直至一阵重若奔雷的马蹄声远远响起,又逐渐向她逼近,隋蓬仙心神一紧,刚刚那点儿困意顿时不翼而飞。
  郭玉照也听到了动静,不敢再去摘花,有些瑟缩地躲到隋蓬仙身边。
  隋蓬仙认出了那匹四肢修长健壮的黑马,骑在马背上的男人那张有些沉郁的俊朗脸庞也渐渐清晰地映入她眼帘之中。
  马蹄声在她几步之遥的地方止住,隋蓬仙沉默着,任由奔霄坏心眼地朝她喷着热气,没躲,也没施舍一个眼神过去。
  “奔霄。”
  它的主人沉沉唤它一声,先前还十分顽皮的神驹顿时老实了,溜溜哒哒地走到一边,自顾自地吃草。
  郭玉照怯怯地看了来人一眼,她认出来了,这是前些时日向表姐提过亲的定国公。
  只是……他来到跟前了,怎么不说话?
  表姐也一言不发。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可怕。
  郭玉照不敢多看。
  赵庚紧紧盯着那张美人面,她神情恹恹,似是不大耐烦,下颌微抬,带着无意掩饰的漠然与烦躁。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几日觅风一次又一次地飞去晴山院替他送信,但她没有回信不说,连觅风带去的信也不看。
  赵庚很想到她面前,不问她为什么不回信、不开心,只想好好哄一哄她,让她重露笑颜。
  但北狄使团来京,他身上事务冗杂,再者,他不想呼延豹那只肮脏的独眼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盯上她。
  一忍再忍,那些被强行按下的思念、担忧和……委屈,在视线远远触及那道丽影时轰然爆发,余浪震动,他耳廓发麻,五感失调,满心满眼都只剩下她而已。
  “……我把奔霄带来了。”沉默半晌,赵庚望着她,声音微微有些哑,“宝珠呢?我许诺过,要陪你好好跑一场马。”
  他没有问‘你为何不理我’,哪怕在这几日,他有无数个冲动的念头,想要冲到他身边,问他可爱可怜又可恶的心上人,为什么要对他忽冷忽热。
  在他们已经那样亲密过后。
  光看赵庚此时的神情,并不能想到他内心激荡着怎样复杂痛苦的情绪,真正见到她了,赵庚下意识地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不想让她感到逼迫、质问等等不好的联想。
  但赵庚不知道,他越是温柔、越是耐心、越是小心翼翼地把她捧起来,隋蓬仙心里就越煎熬。
  她害怕从赵庚口中得到她不想要的答案。
  隋蓬仙既困惑,又烦躁。她从前明明不是这样患得患失、踌躇不前的人。
  哪怕她已经做好准备,赵庚不会同意她那些在世人看来,无疑是大逆不道的想法,但当悬在她头顶的那把刀真的落下来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痛苦。
  隋蓬仙在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情爱误人!
  “玉照,你先回去。红椿,你陪着她。”
  隋蓬仙生硬地移开视线。
  郭玉照面露犹豫,小声道:“表姐,我在这儿陪着你吧。我走远些。”
  隋蓬仙露出一个笑,状似轻松地安慰着她的小表妹:“没事,去吧。”
  说着,还拍了拍她的脑袋。
  那样温柔,那样耐心。
  哪怕能施舍千分之一与他呢?
  赵庚收回视线,面色紧绷。
  小山坡上终于只剩下她们二人。
  隋蓬仙目光僵硬地看着不远处开得红艳艳的一从杜鹃花。
  “阿嫮。”
  和那道似是叹息的声音一起传来的,是男人怀里清冽的松枝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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