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艳作精成婚后 第37节

  红椿忙道:“大娘子晌午喝了药又睡下了,这会儿还没醒呢。”
  谢夫人留在郭宅管理庶务,郭玉照陪着祖母一块儿来探望生病的表姐,不料恰好撞上了有人上门提亲。
  郭玉照不知道隋蓬仙和赵庚之前就认识,她冒着被责骂的风险,偷偷看了一眼,说不出个好坏,只觉得人长得未免太高了,让人看了怪害怕的。
  她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她喜欢瘦瘦高高的,皮肤很白,笑起来很温柔的人。
  郭老夫人进屋看了一眼,隋蓬仙仍沉沉睡着,额上堆了一层细汗,她拿着帕子给她擦干净了,把小孙女留下了:“你在这儿陪你表姐一会儿,我去找你姑母说些事儿。”
  郭玉照乖乖点头。
  因为怕惊扰了隋蓬仙的好眠,红椿她们把窗户关上了一半儿,纱帘垂着,风轮徐徐转动,隔着一扇屏风和重重帘幔,将冰鉴里的冰块吹出淡淡凉意。
  隋蓬仙是被热醒的。
  六月的天,屋子里又不通风,那点儿微末的凉意根本吹不到她身边。
  她坐起身来,面色潮红,身上堆了一层香腻的汗,她不适地皱起了眉。
  她才注意到床边趴着一个人。
  “玉照?”
  郭玉照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睁着困意朦胧的眼向她道歉:“真是对不住,我睡着了。”
  少女懵懵懂懂,认真向她道歉的样子让人心头发软,隋蓬仙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口道:“这有什么可道歉的?你就是躺在我身边抱着我睡,我也不会骂你,只要你不嫌我一身汗就行。”
  郭玉照抿着嘴笑了,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隋蓬仙每次看到她笑,都觉得高兴,大抵是因为她们是表姊妹,有着血脉相连的共同特征。
  隋蓬仙要沐浴,郭玉照自告奋勇地说去花园给她采些花回来摆在屋里,这样的话心情好了,病也会好得快一点。
  还是小表妹好啊。
  郭玉照出了晴山院,就看见一个玉树挺秀的少年站在那儿,她面颊发红,期期艾艾地上前,叫了一声表哥。
  隋成骧嗯了一声。
  郭玉照有些惊喜,从前表哥都不怎么理她。
  隋成骧转而问起他关心的事:“阿姐好些了吗?药有用吗?我送去的蜜饯她吃了吗?”
  他连珠炮似地发问,郭玉照有些懵,察觉到少年眉眼间有些不耐,她心里微微发酸,轻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得知她好些了,隋成骧松了口气,道了声多谢,转身走了。
  郭玉照呆呆立在原地,好半晌,她才失魂落魄地朝着花园走去。
  ……
  隋蓬仙神清气爽地从浴房出来,橘夏笑着上前道:“大娘子您瞧,觅风来了。”
  她们都以为觅风是她取的名字。
  隋蓬仙正想出门,肩上一暖,红椿给她披上一件雪缎做的罩衫,盖着有些热,隋蓬仙不乐意穿,红椿却十分严肃地表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娘子您想想,这移山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么?愚公一大家子努力了那么多年都没能成呢,咱们可不能小瞧了风寒,得仔细养着。”
  隋蓬仙实在是怕了她了,拢着那件罩衫出了门。
  觅风站在凭栏上,嘴里叼着一捆草。
  “老鹰还吃草啊?”茜草很疑惑。
  觅风见到女主人,主动飞了过去,又伸了伸脖子,示意她接过那捆臭烘烘的药草。
  它忍着臭一路叼过来,真是要了鹰命了。
  隋蓬仙心神微动,示意她们下去各忙各的,她拆下信件,带着拿捆药草进了屋。
  那些熏得觅风苦不堪言的药草是赵庚按着从前一个游牧医者给她抓的方子准备的,光是看他的字,隋蓬仙都能想象到说那些话时候的语气。
  让她不要怕苦,吃了药好得快。他很担心她。
  隋蓬仙把信纸放下,戳了戳那捆药草,已经被他打理得很干净。
  “说这些甜言蜜语有什么用……”隋蓬仙嘴上嘟哝着,但还是没舍得浪费他的心意,让茜草拿着那些药草去煎了一碗汤药。
  不知道是赵庚的土方子起了作用还是什么,隋蓬仙第二日起身时神台一片清明,一点儿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了。
  红椿不放心,让大夫过来仔细把脉看过,等大夫点了头,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歇息两日吧?”
  隋蓬仙摇头,骨头都快睡懒了。
  正好郭玉照过来探望她,见隋蓬仙精神奕奕,一张美艳脸庞容光焕发,她很高兴:“表姐不难受了就好。”
  隋蓬仙兴致勃勃地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走,咱们出门逛街去。”
  郭玉照红着脸说:“我和阿娘说来探望表姐你,身上没带银子……”
  “和我一块儿出门,怎么会让你花钱?”隋蓬仙如今腰包鼓鼓,自然不介意给可爱的小表妹也花一些,“你帮我挑一挑花样,我想做一件坦领样式的襦衫,日后骑马的时候穿。”
  郭玉照连忙点头,说好。
  姐妹俩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半路却遇上了隋成骧。
  隋成骧见她面若桃花,双眸水亮,一点儿苍白病气都没有,心里不由得十分欢喜,急切上前两步,问她身体痊愈了吗?怎么就要出门去了?
  他是最知道病痛折磨人时的滋味有多难受,担心她出门玩一趟回来又加重病气,哪怕是见她神情不快,还是坚持着轻声细语地劝她:“阿姐不如就在家里逛逛园子。”
  隋蓬仙懒得搭理他:“回你屋里去,还对我指手画脚起来了。”说完又扭头安抚一脸担心的郭玉照,“没事,他就是喜欢唧唧歪歪。”
  隋成骧看着两个人挽在一块儿的手,垂下眼,薄唇紧抿。
  郭玉照又看了隋成骧一眼,觉得他有些可怜。
  坐上马车之后,她数了数荷包里的银子,还好,应该够给表哥买一包蜜饯。
  他好像经常在喝药,身上总有一股苦涩的汤药气息。
  郭玉照偷偷想,希望他吃了蜜饯,心情能够好一些。如果在甜蜜的时候还能想起她,哪怕一点点,她连想想都觉得幸福。
  ……
  善和坊,王家
  宇文寰因为近来接二连三的事十分心烦意乱,前几日还对他十分慈爱,甚至器重远超贵妃之子的父皇现在对他冷冷淡淡。
  他的恩师,前两年就已告老的管任漳更是突降横祸,举家遭难。可他连出手保住管府女眷的能力都没有。
  王淑妃听他提起这事,丰腴美艳的脸上一点儿动容之色都没有,只冷声叫他跪下。
  “母妃。”宇文寰皱眉,他在两仪殿前跪得够久了。
  王淑妃冷笑道:“我看你教训吃得还是不够,这样的当口,你父皇摆明了恶了管任漳,你坚持替他求情已经犯了你父皇的大忌,如今你还要再伸手去拉她们一把?你若是嫌我们娘俩的好日子太长,不必你多此一举,我待会儿就去求三尺白绫,成全你的忠孝!”
  宇文寰尚未到弱冠之年,十八岁的皇长子头一回陷入这样的风暴之中,父皇的漠视、母妃的惊怒、师长的冤屈……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头晕目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直至今日,宇文寰才幡然醒悟,从前他跟在王淑妃身边,和崔贵妃之间的那些争斗龃龉,在真正的波诡云谲面前,不过是毛毛雨。
  青年周身萦绕着的懊丧情绪太明显,思索棋局的老者抬了抬眼:“殿下,此时不是泄气的时候,更不必为此质疑自己。”
  王磬是两朝老臣,从景顺帝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出皇子时就默默在他身上投出了筹码,新帝御极二十余年,他稳坐六部尚书之一的位子,看似风光,但也时常心惊。
  “陈郡赵氏这步棋费了,殿下不用再在他们身上花心思。”更不能让为管任漳求情的事重演。
  皇子又如何,在天家,先是君臣,再论父子。
  皇长子屡屡为被景顺帝所恶的人求情,这种事传出去,不用崔贵妃使劲儿吹枕头风,朝堂上的闲言碎语和帝王的疑心就足以让他从此失去帝心。
  王磬的神情和动作都十分平静,宇文寰一惊:“可陈郡赵氏是外祖母的娘家……”
  “那又如何。”王磬推下一枚白子,不疾不徐道,“倘若没有我,没有你母妃,没有你,陈郡赵氏如今不过是个不入流的三流世家,这些年他们得到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此时偿还,有何不妥?”
  王磬起先还不相信景顺帝知道了他们暗中谋取的事,但随着陈郡赵氏名下的酒楼被查封,族中子弟一个接一个的失踪,他彻底没了侥幸心理。
  他千叮咛万嘱咐,他们竟然还敢让偷取精铜这样的重事随意漏到族中不成器的子弟耳朵里……
  注意到宇文寰有些复杂的表情,王磬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至于你,殿下。要破除你眼下的困境,其实不难。”
  宇文寰被这一连串的打击和之后将要引起的风暴搅得方寸大乱,闻言摇了摇头:“外祖父您就别哄我了。”
  王磬颇有些一言难尽。
  “……让陛下知道,你是他不可或缺的助手,是他可以利用的棋子。”王磬平复了一下心境,继续自己与自己对弈,“没有机会,咱们就创造机会。总之,要让陛下知道,你还有用,明白吗?”
  宇文寰猛地抬起头,起先的沮丧一扫而光,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你也该成家了。”王磬嫌外孙不够沉稳持重,他想起定国公,那才是让人油然而生钦佩之感的真汉子。
  只可惜了,他对忠毅侯家的女孩子有意,无缘成为他的孙女婿。
  王磬思绪闪了闪,笑道:“下月中,北狄使者来朝,他们虽然暂时败于大胥,但那起夷狄蛮子,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早晚有反扑的一日。此次来朝,想必不不是真心臣服,多半要起什么乱子,你近来多练练弓马之事,不会有错。”
  宇文寰笑着点头。
  ……
  隋蓬仙这几日玩得很开心,带着小表妹和新交的朋友们逛街做衣裳,去她新得的温泉山庄和马场做客。除了赵庚忙于北狄来朝的事,一直抽不出空陪伴她,可以说是乐不思蜀,堪称完美。
  偏偏他就是完美里面的那一点儿小小瑕疵,她倔强地认为他并不重要,不乐意承认他在或者不在,对她的影响都始终存在。
  但当每次热闹退去,寂静来临的时刻,她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道沉默如山的身影。
  他并不是多话的性子,两人相处的时候,通常是她在说,他在听。
  每次她的视线一望过去,都正好能碰上他的眼神。
  青年的眼神柔软含笑,面对她突然的抽查也十分从容——他会一直注视着她,这是他习惯且下意识的动作。
  但处于某些小小的私心,他并没有直说。她偶尔警惕的,带着几分不确定地看过来的时候,他的心跳总会过速地蹦跳,这种微微失衡的感觉让他感到着迷。
  他其实也渴望着她的关注。
  不得不说,赵庚是个很好的伪装者,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一些被他判定为过于阴暗、晦涩的东西,统统被他埋在心底,隋蓬仙暂时无从得知。
  隋蓬仙托着腮发呆,面前摆着一瓶开得红艳艳的野杜鹃,炽烈热情的颜色映衬着女郎玉一样无瑕的脸庞,两相呼应,指缝间溢出的软肉泛着荔枝一样莹润的腻光。
  山间翠微葱郁,不多的艳色都落在了这些开得漫山遍野、轰轰烈烈的野杜鹃身上。
  马车平稳地前行着,哪怕是在山路上,也仍旧没让人感到颠簸,那些开得十分野蛮的红杜鹃时不时颤一颤,隋蓬仙也跟着眨一眨眼。
  “大娘子。”
  车舆外响起谢揆的声音。
  隋蓬仙趴在小几上,昏昏欲睡,听到他的呼唤也只是懒懒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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