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艳作精成婚后 第17节
赵母了解儿子,听他这么一说,心头一凉,咬牙道:“那我更得给仙仙多做两件衣裳了!”说完,她又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我早知道仙仙瞧不上你,但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边儿又空落落的。”
赵母不要他送,自个儿唉声叹气地走了。
赵庚拿出那个被退回来的匣子,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摩挲着匣子上镂刻着的杏花虫草图案。
她想退婚,想解除束缚在她身上的枷锁。
他就帮她达成所愿。
退掉一桩并非以他们二人意志决定的婚事,求得一桩两厢情愿的姻缘。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但无论如何,她开心才是第一要紧事。
要想哄她开心,只有这顶莲花冠当然不够。
大半夜,赵庚在自己的库房里挑挑拣拣了许久,看着几乎要将整间屋子都照亮的一堆宝物,仍觉得不够与她相配。
或许,可以让她自个儿挑?
赵庚想象着她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堆满他战利品的库房里飞来飞去挑来选去,心里就盈起一股别样的满足感。
意识到自己思绪偏离,赵庚哑然,直到此刻他方才懂得‘先成家后立业’其中的含义。
一想到她在他们共同的家中等着他、盼着他,赵庚身上发热,只觉得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他想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
次日,忠毅侯接到拜帖时,颇有些得意。
再怎么铁骨铮铮的汉子,看到那样的国色天香,还不是照样拜服?
“郑叔,去请大娘子过来,就说贵客临门,她的好事也要到了。”
这话说得委实直接,郑叔暗地里皱了皱眉,觉得侯爷这么说话太过轻浮,他定然是不能这么直接转述给大娘子听的。
忠毅侯不知想到什么,捋了捋胡须,又道:“等等,让大娘子直接去芙池旁的水榭等着。若是定国公到了,也请他移步去水榭。”
这又是要打什么主意?
郑叔是伺候过两代忠毅侯的老人了,性子很有些刚直,直接道:“侯爷,大娘子与定国公之间尚未定下名分,您这样安排……怕是不太妥当。”
忠毅侯正在想着定国公做了他的东床快婿,忠毅侯府在汴京的地位也要跟着水涨船高,心里正得意,冷不丁听郑叔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他眉头一皱:“叫你去就去,我心里有数。”
名分这件事有什么难的,两家长辈已经定下了婚约,纳采、问名这两道礼数都可以省去,只等挑一个最近的吉日让赵家上门纳吉就是了。
隋、赵两家的婚约既成,一来女儿有了好的归宿,忠毅侯府有了一位深受皇恩的女婿,二来景顺帝为了世家大族之间的平衡,不会再考虑让忠毅侯世子尚公主。两全其美的事儿,忠毅侯怎么想怎么满意,这时候哪里还听得进外人的劝阻。
郑叔没办法,只能走一趟晴山院,却没瞒着隋蓬仙来客是谁,委婉地暗示她准备着,侯爷那边打定了主意,她如果犟着,之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见隋蓬仙听完之后脸色倒是不见怒色,还笑着谢过他,郑叔心里长叹一声,到底没再多嘴说什么。
隋蓬仙并不知道这位忠心老仆心里在愁什么,得知赵庚即将登门的消息,心里洋溢着的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什么情绪,红椿见她脸上的笑没停过,一面帮着她换上新挑选出来的衫裙,一面道:“大娘子仿佛并不讨厌定国公。”
明明昨儿还因为人家送来的礼物太敷衍在生气。
但……红椿心念一动,如果不是因为在意,依着大娘子的脾气,连正眼都不会多瞧一下,直接叫人把礼物丢出去便是。为何还要对谢揆说那句话呢?
隋蓬仙低头系好了腰间禁步,白玉佩下数百颗光滑圆润的珍珠与彩线编织成璎珞柔顺垂下,正好压住素色裙摆的寡淡,行走间有鸣玉声,她随手拨了拨触手微凉的珍珠,哼了声:“我讨厌他做什么,白费心力。”
红椿自个儿也是个没在男女情爱之事上开过窍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努力地帮自家大娘子捋清情思。
隋蓬仙听她在耳边絮絮叨叨半晌,又是别扭又是好笑,抬手止住她喋喋不休的话茬,红椿又补了一句:“若是您见着定国公的第一眼,心里边儿冒出的是欢喜,而不是旁的。那就妥了。”
妥什么呀。
隋蓬仙不吭声,心里却也在好奇,见到赵庚,她会冒出什么情绪才算正常?
到了水榭,隋蓬仙仍在琢磨这个问题。
赵庚比她提前两炷香的功夫到,听到那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默默站起身,同时轻轻打开了身旁箱笼的盖子。
于是隋蓬仙一抬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英俊沉毅的定国公,而是他身旁一直在散发着璀璨宝光的箱笼。
隋蓬仙有些懵。
她很确定,她现在的心情很好,很开心。
但这份情绪从何而起?是因为赵庚,还是因为那些金光闪闪的大宝贝?
隋蓬仙一脸凝重,还真有些不好判断。
第20章
有风吹过,垂挂在水榭四周的纱帘像水波一样漾开,四周都是池塘,此时还未到芙蕖盛开的季节,素色的纱帘尽都垂下,遮掩了池塘里略显单薄的一片青绿,显出几分婉约清雅。
赵庚没有在意颇得侯夫人喜爱的留白之美,只觉得径直朝他走来的黄衫女郎浑身都在发光,有她在的地方,他几乎下意识地在忽视在场的其他东西。
浑然不觉自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女郎看,是多么失礼的一件事,又会让被注视着的那个人产生怎样微妙的感觉。
隋蓬仙顶着他目不转睛的视线一路走过来,起先还没觉得有什么,直至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他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像是火球一样越滚越烫,燎高的火舌恣意地游走过她的身体、肌理,这种感觉很奇怪。
隋蓬仙本能地感到抵触,并且飞快找到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人——赵庚作为发泄的对象,试图转移这种让她险些同手同脚的可怕晕眩感。
“你看什么!”
隋蓬仙抱着手臂,这样半环住自己的动作让她把腰挺得更直,也让她有了更多的安全感,她就这么昂着下巴看他,虽然是仰视,但休想从她身上找到一点儿下位者的卑微与忐忑。
赵庚看着她这熟悉的,犹如进入战斗状态,浑身毛都要炸起来的样子,心里有些想笑,但他再愚钝也知道,这时候笑出来,她应该会气到把他推进池塘里。
于是他果断地转移了话题,指了指身旁那口仍在散发着璀璨宝光的箱笼:“上回是我失礼了,该亲自登门送礼才对。你来瞧瞧,可有你喜欢的吗?”
那口箱笼可不小,看着就沉甸甸的,隋蓬仙走过去一瞧,险些被满目的金玉华色闪花了眼,举世难得的宝贝就被他毫不怜惜地统统塞进这口箱笼里,绕是隋蓬仙已经是在富贵堆里长大,眼光很是毒辣,也不由得为赵庚此时的大手笔震撼了一下。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没等赵庚回答,隋蓬仙随手捞起一顶莲花冠,上面的宝石极其剔透华润,美得不可方物,她抬眼看向赵庚,语气有些严肃,“你该不会是从哪儿收来的贿赂吧?”
她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内眼角弧度微圆,眼尾有几分灵动的上翘,削弱了大而圆的眼瞳所带来的钝感,这样微微睁大了眼看向人时,那双眼里夹杂着的情绪便如明镜一样,映得清清楚楚。
赵庚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柔和,他摇了摇头:“是我这些年打了胜仗后得来的胜利品,我挑了些带过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入你的眼。”
隋蓬仙一噎。
要不是知道赵庚这人是古板正直的性格,她都要怀疑这人是在故意炫耀了。
她摇了摇头,垂眼去看那些宝贝,唏嘘道:“它们跟着你也是明珠蒙尘,还是跟着我好,个个都有露面的机会。”
她这话里玩笑的成分居多,赵庚居然也轻轻嗯了一声,看着十分赞同的样子。
隋蓬仙直起腰,把那顶莲花冠轻轻放了回去,赵庚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见那顶昨夜被他反复把玩的莲花冠从她手里滑落,又回到箱笼里,心头慢慢升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两人之间,隋蓬仙没有说话,赵庚也就跟着沉默下去。
奇怪的是,倒也不觉得尴尬。
隋蓬仙手指轻轻划过箱笼的边沿,想问一问他解除婚约的进展,又想到自己毕竟才收了人家足足一箱笼的谢礼,问得太直接了,有些不大仁义。
于是她转了话题:“你说这些都是你的战利品,你不会把你这些年的老本都拿出来了吧?”说完,她又若无其事地补充了一句,“要是把你娶妻的本钱都掏空了……我日后也不会多给你封礼钱的。”
赵庚看着她有些笨拙地找补,温声道:“我不要你的礼钱。”
他投军十三年,其间攒下的晌银、赏赐和战利品,都被赵母妥善地放在库房里,充作他日后娶妻的资本。既然如此,他心甘情愿、理所应当把这一切都献给她。
隋蓬仙瞥了他一眼,又看看四周空荡荡的水榭,往日侍立在廊下的女使们通通不见了踪影,她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是谁的安排。
刚刚满心的欢喜里忽然涌上一股烦躁,并不多,却实实在在地破坏了她现在的心情。赵庚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边,当隋蓬仙情绪出现变化的时候,他感知得分外迅捷。
“我今日来这一趟,一是向你道谢,二是向你道歉。”
男人的声音沉稳低醇,他像是并不习惯这样压低了声调说话,语速有些微的缓慢,但一字一顿,语气诚恳而认真,隋蓬仙的目光落在他英挺眉眼间,只是轻轻一触,视线便被他深邃眼瞳里涌动着的浓浓雾气吸了进去。
他生了一双会勾人的眼睛。而且他现在就在勾引我。
——在对视好一会儿之后,隋蓬仙心里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感慨。
隋蓬仙别过脸去,却没有意识到从赵庚的角度,这样的动作只会将她紧绷的颈线和从里透出晕红的侧颜更加直观地暴露在他眼前。
修长细白的颈线从鹅黄襦衫里延伸而出,肌肤白得晃眼,线条极美,像春日新发的翠柳。
隋蓬仙故作高傲地清了清嗓子:“哦,那你说吧。”
赵庚看她默默支棱起来的耳朵,面庞神情柔和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他甚至在想,人的情感实在是一种奇妙又不讲理的东西,只是注视着她,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露出鲜活自在的模样,他就能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道谢,是为你那日在太液池旁为我出言拒绝二皇子的提议。我有些惭愧,但又不意外你会这样做。”
隋蓬仙听他这样郑重其事地道谢,心底竟然生出些不好意思,面上仍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这有什么,我天生热心肠。”
赵庚看着她,笑着嗯了一声,分明是在肯定她的话,但隋蓬仙就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她鼓了鼓脸,却又听得赵庚追问了一句:“是吗?如果是旁人,你也会像对待我一样,仗义执言?”
他的语气轻轻淡淡的,并没有质问的成分,但其间夹杂着的微妙情愫让隋蓬仙莫名想起之前她头一回用自己的身份与他见面时,在黄昏的廊亭下问了他类似的问题。
那时候赵庚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他们还未解除婚约,两人之间便有一份责任在,他不能也不会推脱。
那她呢?隋蓬仙扪心自问,然后得出了一个她不想承认的答案。
她最讨厌的就是‘责任’二字,赵庚的问题让她下意识又联想到红椿侃侃而谈的那些话,对于自己不确定、未曾踏足过的领域,她下意识地感到抗拒,但她又不想让赵庚小瞧了去,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当然,我就是这么热心肠,不行吗?”
“当然可以。”
赵庚并没有追着问,隋蓬仙暗暗松了口气,却又听得赵庚继续道:“二来,是为我主动提及解除婚约之事向你道歉。”
察觉到站在他对面的女郎身躯倏地变得紧绷起来,赵庚声音不自觉压得低了一些,受到主人过分认真的情绪感染,连滚过她耳畔的话语都逶迤着沙沙的酥意,催动着她才平复不久的灼烫感,隋蓬仙只能费劲儿地压下被勾缠得不安分的心跳,呼吸都变得迟缓几分——要让她在赵庚面前出丑,她宁愿跳下池塘好好冷静冷静。
“实不相瞒,我后悔了。”
正在努力和自己奇怪的身体反应做斗争的隋蓬仙听到这句话,脑子一时没转过圈来,抬头看向他。
懵然微惊的神态半点儿不作伪,美艳到近乎咄咄逼人的脸庞上难得露出些傻乎乎的神色。
赵庚面不改色,手背上的青筋鼓得更加明显,蓄势待发的蟒蛇被主人死死压着,盘踞不出,只敢偶尔探出一双渴望的小豆豆眼,贪婪地紧盯着它心仪已久的猎物。
“先入为主,自以为是——乃是兵家大忌,我刚回汴京就犯了这样的错,实在惭愧。男女婚嫁之事,男人天生就占了世俗之见的便宜,我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之事,令你感到冒犯不快,更是我的罪过。倘若我早些知道——”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隋蓬仙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险些被他灼烫到快要烧穿衣衫的视线给惊到炸毛。
这人面上看着挺冷静的,怎么盯着人的时候这么可怕!
隋蓬仙心里发慌,和他四目相对,硬撑着不肯先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替他接了下去:“倘若你早知道,你也会见色起意,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