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幻觉又来了……
  居然是陆沉舟那张冷冽的脸,不得不说,他是真的好看,在水下的昏暗里,也能看出别样的俊美。呵呵,她勾唇轻笑,也怪不得人人都怀疑她的动机。
  真傻啊,临死前居然看到了他……
  都怪他。
  她的指尖刚要落下,腰间忽有铁臂紧紧箍住,带着破水而出的力道。下一刻天光骤亮,新鲜空气猛地撞入胸腔,混着湖水的腥甜。
  她剧烈咳嗽着吐出肺中积水,恍惚间听见岸边惊呼声此起彼伏,而腰间那双手臂却稳如磐石,带着令人心安的香气。
  是,得救了吗?姜蜜儿眼神涣散,只能模糊地看到陆沉舟的侧脸,她呼吸渐弱:“侯府不好,我要回家……”
  第13章 回姜家
  “表哥,你怎么来了?我,我已经打算派人去救她了。”苏蕊珠嗓音轻颤,指尖虚虚地伸出半寸。
  陆沉舟仿佛没有看到她,长臂紧揽着浑身湿透的姜蜜儿,快步擦肩而过。苏蕊珠手僵在风中,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恰似被人当众掌掴一般难堪。
  岑云溪愤愤不平地跺脚,步摇乱颤:“你说得对!这姜蜜儿就是个狐媚子,勾了我三哥还不算,连侯爷都被迷了心窍!”
  话音未落,她见苏蕊珠脸色惨白如纸,唇瓣紧抿成一道细线,余下的话便噎在喉间,生生吞了回去。
  元昌公主冷脸招来宫女,起身道:“胡闹!”也没同苏蕊珠再言,径直离了府。纵使姜蜜儿如何行径,这是见死不救的理由吗?简直不知所谓!
  天边骤起阴云,墨色翻涌间,风拍莲叶哗哗作响,惊起一池碎玉乱琼。
  怀璧居里,吴碑得了消息,拎着药箱就冲了进来。他见姜蜜儿皮肤惨白,嘴唇乌紫,眼睛半睁半闭,意识将散未散,整个魂儿都快被吓没了:“蜜儿!你等等!快,快!”
  他翻出放在药箱内层的金针包,银针刺入膻中、气海等诸道大穴,祖传的“九曜回阳针”施到第七针,姜蜜儿喉间溢出半声呜咽,惊得他针尖险些走偏。
  时间一点一滴划过,药已灌了三碗,时至黄昏,姜蜜儿脸上才慢慢浮起血色。见她逐渐回温,吴碑瘫坐在脚踏上:“总算,救回来了……”
  陆沉舟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裂,碎瓷片扎进掌心,鲜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星点暗红。
  “侯爷!”阿戟惊呼。
  陆沉舟缓缓松开手,碎瓷哗啦坠地。吴碑认命地又提起药箱走过来,细致地将残留的瓷片挑出,用烈酒消毒,再包扎好。他叮嘱阿戟:“万不可沾水。”
  阿戟眼眶泛红,连连点头。
  “她何时会醒?”陆沉舟问。吴碑收拾药箱的手顿了顿,望向纱帐低垂的内室:“说不准……”
  陆沉舟起身,出了怀壁居,阿戟连忙跟上:“在太夫人那里。”
  松筠院外,小丫鬟远远看到侯爷,提起裙角就往堂屋跑,还不小心绊了一下。见她进来,都不用讲话,苏蕊珠便喉头发紧,下意识地往太夫人身侧挪了半寸:“姨母,表哥不会生气吧?”
  太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次确实过火了。”
  苏蕊珠睫毛剧烈颤动,眼底浮起水光:“那丫头不怀好意,珠儿只是想吓吓她的。”
  太夫人把她搂进怀里安慰:“你表哥只是脾气不好,但心里是有你的,放心。”
  话音刚落,陆沉舟跨门而入,冷冽的气息扑面,苏蕊珠呼吸一滞。太夫人抢先道:“时辰刚好,摆膳吧。”
  紫娟福了福身,笑道:“早就在花厅备下了呢,还请主子们移步。”
  陆沉舟置若罔闻,金刀大马地坐到一侧,指节扣了扣桌沿,眼神似箭,射向苏蕊珠:“你是故意的。”
  苏蕊珠拿帕子按着眼角:“在表哥心目中,珠儿就是这般恶毒之人吗?”
  “舟女已招供。”
  苏蕊珠心尖儿一跳,辩解道:“不过是粗使丫头,信口雌黄的话如何能作数?姜大夫出了这样的事,旁人误会我也就罢了,表哥竟也不信我吗?”
  陆沉舟的声线冷得像是淬了冰:“不信。”
  太夫人看不下去了,皱眉道:“不过一个小小药膳师,值得你这般讨要说法?改日恩赏些银子便罢了,莫扫了兴致。”
  陆沉舟抬眼看向太夫人:“母亲为何一直防着她?”
  太夫人眉峰轻挑:“呵,她还入不得我眼,谈何提防?”
  陆沉舟却平静地陈述:“她入松筠院首日,险些被扒了衣衫,再回府后,青瑶就严防死守,我
  不明白。”
  太夫人眉峰紧压:“你查我?为了个低贱的药膳师,你竟查你的母亲?”
  又是胡搅蛮缠,陆沉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每次与母亲交谈总能绕开事实,扯到信任尊重,他不过是想问个清楚,怎就这么难?
  “姨母消消气,表哥也是关心您。”苏蕊珠眼角挂着泪珠,朝陆沉舟哀求道,“表哥,莫要为了外人,惹姨母动气。”
  一脉相承的说不通,陆沉舟心想,但与姜蜜儿,他却总能够清清爽爽地交流。想到那丫头心虚时摸鼻子的小松鼠模样,一抹笑意悄然爬上眼角。
  苏蕊珠却以为他是妥协了,登时松了口气:“表哥,我亲自炖了盏莲子羹,你尝尝吗?”
  陆沉舟眼神一冷:“你不是对她说自己从未下过厨?”
  只是随口扯的慌,这都能查到?苏蕊珠紧攥手帕,支支吾吾:“我……”
  “你不过想哄骗她入局。”陆沉舟起身,居高临下,“即日起,成安伯府的人不许踏入侯府一步,至于你……”他皱了皱眉,到底顾忌太夫人,“怀壁居不必再来了。”
  苏蕊珠起身拦他:“表哥,我可是你的未婚妻!”
  陆沉舟看了眼太夫人:“母亲,我从未应下过这门亲事,望日后莫再有流言。”话音掷地有声,转身便走,袍角带起的风,卷过了廊下珠帘。
  苏蕊珠猛地愣住,指尖发颤,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夫人:“表哥……不愿娶我?”泪珠大颗大颗从眼眶滚落,这次不再是虚浮的水渍,睫毛上凝着水光,连唇色都褪得发白。
  陆沉舟出了府,直接在酒肆将厮混的岑宽按在酒桌上揍得鼻青脸肿。素日吵闹的酒肆一时间针落可闻,人人都噤若寒蝉。
  怒意未消,他又去衙门把成安伯拎出来,沉声道:“成安伯若管教不了子女,不妨将他们送去京畿军营,本侯替你管教如何?”
  成安伯两股战战,忙不迭赌咒发誓定要彻查。
  待岑云溪被禁足、岑宽挂彩的消息在京中贵胄圈传开,众纨绔这才想起来,镇北侯虽然如今位高权重无人敢触其霉头,但他从军前可是打遍京师无敌手的纨绔头子,下起手来稳准狠!
  承恩公府的暖阁内,苏蕊珠摔了无数珍奇茶具,眼底通红:“他既瞧不上我,我何苦上赶着做这怨偶?娘,我可是承恩公府的掌上明珠,犯得着在镇北侯府做那低眉顺眼的活死人?”
  承恩公夫人抱住她:“你自小围着他转,如今怎的转了性子?”
  “但是他不喜欢我呀!”
  “我的儿。”承恩公夫人轻声哄她,“你且说说,情意值几两银子?”
  苏蕊珠瞪大眼:“自然重于千金!”
  “若有寒门书生与你两情相悦,你可愿抛了这簪缨世族的体面,跟着他喝西北风?”
  “不,不会吧……”
  “这就是了。”承恩公夫人循循善诱,“世家的体面远比小儿女情长要紧。你且细想,若嫁个籍籍无名之辈,岑家那丫头岂会再捧着你?京中贵女圈里,你连头都抬不起。”
  苏蕊珠皱眉:“但这天下有权有势的人何其多,何必非得表哥?”
  “镇北侯府的根基扎在北境军帐里,除非谋逆,谁能动得了?”承恩公夫人眯起眼,“英国公府的大小姐,你还记得吗?”
  “施依玉!”苏蕊珠的死对头。
  “她当初为谋你表哥一回顾,做出多大的丑事?这些世家小姐们哪个不羡慕你能近水楼台?”
  苏蕊珠沮丧,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但是表哥不愿娶我呀……”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你姨母在,你怕什么?更何况还有皇后娘娘呢。听话,明日就回侯府去,毕竟是表兄妹,日日见着,以我儿的花容月貌,他陆沉舟迟早会动心。”
  蝉鸣声如碎玉,母女夜话飘得极远……
  数日后,昏迷许久的姜蜜儿,终于睁开了眼。
  “嫂嫂?”她以为自己看错,紧闭双眼后再次睁开,庄玲温婉的容颜愈发清晰,“嫂嫂!”
  庄玲眼眶泛红,摁住她:“别乱动,我去寻爹过来。”
  一大家子大夫,恨不得把她从头到脚都瞧个明白。经过姜远山的反复诊治,姜玉竹的仔细判断,林舒终于拍板:“好了。”
  庄玲这才哭出声:“你可吓死我了。”
  她攥着帕子的手抖得厉害,姜蜜儿连忙抱住自家嫂嫂:“不怕哦,我吉人自有天相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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