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要越权,说的是韩信作为楚王,不能越过刘邦与吕雉二人,便随意地定了陈郗的罪。
“阿丑如何了?”刘元急切地问,“她一切可好?”
“她是陈郗的夫人,作为陪同,一起来了宫中,应当是阿母亲自接见她才对。”
“既然如此,我入宫一趟,许久不见刘恒那小子,我去看看他。”刘元起身便要走,“你舟车劳顿,还是先沐浴更衣,好生歇息一番。”
韩信点点头,他知道刘元所说得看刘恒只是其一,其实她比谁都惦念阿丑。
“待会你也去宫中用午膳,阿母上次说要亲自下厨犒劳你。”刘元叮嘱道,“阿母当真是极为看重你的。”
“好,我先去沐浴。”韩信一口答应,他当然明白吕雉对他的关怀。
尤其是她对自己的教诲,字字真切,让他想起逝去多年的阿母。
韩信转身去了内室,眼神晦暗不明,他回忆着吕雉对他说得话,有些他能明白,有些却不太明白。
而后,他想起了方才刘元所说得“不要越权”。
不要越权?从前的他,似乎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
治军之时他真的军令如山,可放到自己身上,却不止一次仗着与皇上的兄弟情义冒犯他。
哪怕皇上待人亲和宽厚,他心中就当着没有芥蒂吗?
刘邦还真没有。
他此时正在接见陈郗,将人好好夸赞了一番。
“当真是人中龙凤啊,”刘邦拍了拍陈郗的肩膀,“我女儿没有看错你,你在赵国做这太尉,当真是委屈你了。”
“爱卿这样的贤才,可有意在朝中任职?”刘邦热情极了,开口就要给陈郗封官,“凭你的本事,等个三五年,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看你很有太尉的风范啊。”刘邦说了一句暗示性极强的话。
如今的太尉正是卢绾。
恰好陈郗也并不看得起他。
那岂不是……陈郗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来之前,他还担心是公主对他不满,看出了账册上的猫腻,要对他动手,如今想来,这是皇上赏识他啊!
但,陈郗马上就清醒过来。他很清楚刘邦是在画大饼。
他何德何能?
那么多有资历的猛将,周勃,曹参,灌婴,哪个不比他陈郗有资格?
便是那卢绾再不济,这位子也轮不到他来做。
除非……皇上的意思是,要他拿着赵国,来换这个太尉的位子。
陈郗沉默许久,还是推辞道:“臣在赵国许久,早就习惯了那边的风土,所以只能忍痛,多谢大王厚爱。”
闻言,刘邦眼睛眨了眨,胡子也抖了抖。
好一个狼子野心之徒!
这是铁了心要在赵国为所欲为,那乃翁就偏要将这贼子留在长安。
该寻个什么罪名好呢?
刘邦摩挲着下巴,意味不明地看着陈郗。
陈郗也发觉了刘邦的态度变化,哪怕刘邦表现的不明显,但他还是敏锐地发觉了刘邦的不喜。
可那又如何?他曾经是代国的将军,如今是赵国的太尉。
若他刘氏找不出合适的罪名,他们不会也不敢杀了他——毕竟若是杀了他,无异于告诉天下人,你刘氏容不得有才能之人,滥杀无辜,肆意干涉诸侯国的事务。
那几个诸侯王岂会不生出异心呢?
他若是没来,刘邦尚且能说他比一个抗旨不尊,可他来了!
正当陈郗沾沾自喜之时,刘元提着剑闯了进来。
她周身的气压很冷,仿佛凝固住了。
“长公主,你居然敢带着兵器,这般横冲直撞,闯入天子的宫殿。”
刘元将剑立在面前正中,双手扶着剑柄,看着刘邦:“阿翁,我不可以带吗?”
刘邦忍住抽搐的表情,当即回答道“你我二人父女,自然不需要拘泥于这些小节。”
陈郗目眦欲裂,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刘邦。
早就听闻皇帝对长公主信重,谁曾想是信重到这种地步!
他眼睛不瞎吗?那可是一把剑,一把能杀人的剑啊!
哪怕他们是亲父女,他便能如此放心吗?
陈郗不可思议地看着刘邦。
“如此,陈太尉还有意见吗?”刘元的眼神仿佛能杀人,剑被她拖着走,在青砖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方才她见到了阿丑,阿丑原来竟是被这厮苦苦追究,故此将计就计,这才嫁给他,想寻出他的罪证。
她跪在刘元身前痛哭:“可……妾无用,他一直防备着妾,甚至在人前作出与妾情深意笃的模样。”
阿丑痛哭流涕,她告诉刘元陈郗的野心,还有他虐杀的一百一十三具女尸。
可惜这些证据都没了……
刘元对阿丑的软弱恨极,却又有些无奈。
到底她是被自己推上那个位置的。
“卑职不敢有意见。”陈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数日不见,长公主风采依旧。”
“您手下的人也个个都好,尤其是我的爱妻,她果真助我良多。”陈郗一副情深意笃的模样。
“听说你私下屯兵,更是造出大量的武器,你意欲何为啊?”刘元提起手中的剑,比划着。
剑上刻着的兰花栩栩如生,这还是昔日韩信赠她。
闻言,刘邦瞬间激动道:“大胆!朕这般赏识你,你却有不臣之心!”
“此乃空穴来风,捕风捉影罢了,”陈郗一脸不忿,“你有证据吗?”
这些事情,陈郗确实做了,但那阿丑收集到的证据,被他私下偷偷毁掉了。
那贱人竟敢如此对他,枉他对她还有几分真心。
她本就不是做丞相的材料,不过是仗着长公主的宠信罢了,与那卢绾一样都是不堪大用、德不配位之人。
与他做妻,再帮他糊弄住长公主,老老实实做这个太尉夫人,不好吗?
要知道,赵国如今可是他的天下,这太尉夫人可比张敖的王后要风光得多!
陈郗低头,眼中泛着寒光:等他回了赵国,看他怎么整治那贱女人。
刘元将陈郗表情的变化尽收眼底,哪怕他后来低下了头,可刘元却依旧一清二楚。
陈郗继续一脸委屈地看向刘元:“若长公主没有证据,微臣断不会受这般屈辱!”
刘邦也看向刘元,等她拿出证据。
“证据?”刘元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若是没有证据,你待如何?”
陈郗看向刘邦,眼中满是无奈:“皇上,您看这……”
刘元却不理会他,上前照着他的手就是一剑。
鲜红的血落在地砖上。
陈郗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长公主当众行凶,这大汉还有王法吗?”
他捂住自己受伤的手,努力止住汩汩而出的血。
刘邦不忍地转过头去——这陈郗定是将元惹急了。
“你说你惹她干嘛?”刘邦不小心将心里来说了出来,马上找补,“元,不可任性。”
陈郗似乎是找到了依仗,这大汉还是有王法在的。
“王法?本宫就是王法。”刘元将剑收了起来,不紧不慢道,“明日午时,将此人在城门斩首。”
“我是赵国太尉,你怎敢如此对我?”陈郗叫喊着,他没想过刘元会这样不管不顾,而刘邦便也这样由着她。
“你私下屯兵、虐杀上百女子的证据我今日找不到,不代表明日也找不到。等我大汉的精兵拿下了赵国,你猜张敖会不会再为你掩饰?”
“但你现在没有证据!”
“那又如何?”刘元微微勾唇,笑得灿烂极了,“本宫要你死,你就得死。”
说罢,刘元举起了剑。
“史官会记下你的暴行!”陈郗威胁着,“你苦苦维持经营的美名,也不会再有。”
说时迟,那时快,陈郗方才被刺了一剑,此时已经躲开了。
他身上并没有兵器,但他有自信不让刘元伤到自己。
刘邦此刻已经在思考如何为刘元善后了——闺女要杀个人,他难道还非得拦着?
再说这人本就该死。他有造反的想法也就罢了,但他竟丧尽天良至此——虐杀上百女子?
他刘季的妃子都没有这么多人!
“来人,将太史令唤来,”刘元兴致愈发高昂,“快去。”
不一会儿,许负就匆匆赶来了。
待到看见太史令是个女人,陈郗恍然大悟:“你竟敢篡改史书?”
“我不改,一个字都不会改。”刘元挑挑眉,对着许负说,“太史令,你可看清楚了。”
“今日之事,还请你据事直书,我刘元无惧人言。”
残暴算个屁?
刘元本想刺自己一剑,陷害这厮,但她想了想——凭什么呢?
“来人,将此人拿下!”
刘邦思忖片刻,佯装惊慌地喊道:“此人意图不轨,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