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有点意思,但依旧不足保住他的脑袋。
刘元的剑再近了一分,划破了蒯彻的脖颈。
命悬一线,蒯彻急中生智:“公主有意天下乎?您想成为始皇帝那样的人物吗?”
他声音带着颤抖,蒯彻明白,如果他再说不到刘元的心坎里,她是当真会杀了自己。
“始皇帝?”
刘元眯了眯眼,收起了剑,脸上有了笑意:“依卿所言,始皇帝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我不过是汉王的公主,又如何能成为他这样的人物?”
这是最后的机会。刘元此人实在是太过难缠。
蒯彻用袖子擦了擦头顶的汗,清了清嗓子——
第55章
“秦始皇奋六世余烈,振长策、御宇内,乃是统一之人。难道公主心中不曾向往吗?”[1]
“你这话说的倒是大胆。谁人不说暴秦逆天害民?”
“这统一又是何解?”刘元笑笑,“这话你不当对我说,应当对汉王去讲。”
“公主只需与韩信虚与委蛇,待楚国灭亡之时,让他带兵剿灭其他诸侯王。而后则天下只有韩信一人是大汉的威胁……”
韩信此人,他擅长打仗却又不擅长分辨人心。
“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2]
韩信这般大的功劳,如今一个齐王可以解决,但以后呢?他帮着打败了项羽之后,汉王还能再赏他些什么呢?
蒯彻叹了口气:“他以为功高劳苦便可以明哲保身吗?皇帝杀功臣,哪里和功臣忠不忠心有关系?他的地位、他的天分,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大将军是个认死理之人,将权术恩惠视为手足情谊,兵法无双却无毫无政治手腕。哪怕他成了您的夫婿,您当真就能保得住他吗?您又如何能保证自己不会杀他?”
刘元觉得有些可笑,她分明是要救韩信,但无人看得明白。反倒是觉得自己别有用心。
蒯彻心中苦涩,他分明已经信了自己说的话,却坚持“王必汉王”,当真是可笑!
感受到脖子渗出的鲜血,蒯彻心一横:“但到时候天下大定,要杀他还是要救他,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好一个搅屎棍,在韩信面前搅和完了,又在自己这里挑拨离间了起来。
刘元回头,看向蒯彻身后的男子:“都听见了吧。”
是韩信。
他神色莫名,今早起来,他便看见了刘元送来的披风,还有虎符。那日他在刘元卧室见到的,正是此物。
刘元引他来此,他便来。不想却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待看清来人,蒯彻暗道不好。他被刘元这厮算计了,虽说他是为了自保,但经此一事,韩信不会再重用他了。
“韩信是你的主人,你为主人谋划,我并无意见。相反,我庆幸老师身边有你这样的忠诚之人。你走吧,去魏国,也叫我看看,你在耍嘴皮子之外的功夫。”
蒯彻猛地抬头——她竟然不杀他!刘元兜了这么大的圈子,竟只是为了让韩信不相信自己吗?
至于韩信,他默许了一切的发生。他知道,刘元方才是真动了杀心,却不知为何没有杀他。
韩信叹了口气,对刘元道:“我派人将他送过去。”
这是要保住蒯彻的命,怕他在路上不够安全。
蒯彻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没想到,韩信听见了那样的话,却依旧愿意这般待他。
大将军总是这样重情重义,却注定为情义所累。
对汉王如此,对他亦是如此。
蒯彻三步一回头,韩信却没再看他一眼。
韩信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刘元,他一向不是这般儿女情长的样子——做什么去想太多呢?刘元对他好,救过他的命,他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似乎是看出了韩信的局促,刘元上前,轻轻展开了双臂,搂住了韩信。
她拍了拍韩信的背,将脸贴在他的胸前,缓缓道——
“漂母赠您饭,汉王让您做大将军。刘元别无长物,只能以此相赠。”
“老师,分封乃天下动乱之根本,但我保证,只要你想,只要我在,你永远是齐王。”
“不论你信与不信,这世上不会有比我更加懂你之人了。”
感受到男子的身体逐渐放松,刘元露出了笑容。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她正想起身,却突然被抱住了。
男子喑哑的声音传来,还带着些许梗塞:“我信。”
刘元顺着竿子爬:“那你答应我,以后都必须相信我。”
“好。”
此生,永不相疑。
不会有人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利用自己。哪怕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高兴自己有如此的价值,得了刘元这样好的妻子。
犹豫,只会失败!
刘元看着他的眉眼,眼中沁出了泪花,她踮起脚,轻轻吻上他的脸:“有夫若此,不虚此生了。”
凭着刘元对韩信的了解,他定不会怎么回应自己的。像方才那般的拥抱,也是极少的事情。
但事情却远超她的预期——韩信笑得越发灿烂,一边笑还一边点头,附和着刘元方才的话。
刘元有些懵,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便感到双脚一空,离开了地面。
韩信竟是将她抱了起来!
二人的距离极其近,额头贴在一起,鼻尖对着鼻尖,灼热的气息让刘元很不适应。
耳边是男子的低语:“得妻如此,是我之幸。”
刘元脸红心跳,将头埋在他脖颈旁,嗅到一股皂角的香气,嗔道:“谁是你的妻?”
听见这话,韩信将她放了下来,俯下身,双手捏住刘元的肩膀,严肃道:“夫人,你就是我的妻。按照此处的叫法,我该唤你,室人。”
室人有主人的意思,也有妻子的意思。楚国也用来指家人。但在齐国,室人的意思便是妻子。
妻、子。
“还没成婚呢!你怎么突然这般无赖!”刘元脸有些热,她打量着韩信,“老师,你不会是被穿了吧……”
“这是何意?”韩信对这个词有点好奇,这丫头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些古怪的词语,“怎么又叫我老师?”
你那天分明叫的不是这个!
他的眼神刘元看得分明。
……这对吗?男人,你的转变也太迅速了些。
似乎是看出来刘元在想什么,韩信摸了摸鼻子:“兵贵神速,既然优势在我,那便要果断干脆。”
“哦。不愧是你啊,老师。”刘元将脑袋别了过去,她在“老师”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刘元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几息之间,攻守易型,到底兵仙还是兵仙!
韩信看刘元的眼神都不同了起来:“元,等汉王打败项羽,我们便成婚吧。”
在某人期待的目光中,刘元点了点头:“好。不过……龙且那边,灌婴只怕是顶不住啊!”
“有我在,会赢的。”韩信一如既往地自信,“你等我回来。”
刘元自然是相信的,原本的时间线里,没有齐国投降,他都一样能打赢,何况现在呢?
“不,这次,我要跟你一起去。”刘元眯了眯眼睛,“我与龙且帐下的蒋二,还有些私事没解决。”
私事?
韩信想起刘元从楚营讨回来的那个雨夜,想起了她的那一身伤,想起来她险些丢了命。
他突然就有些心疼了:为何自己从前没觉得有什么呢?
为何他不再努力一些去救刘元呢?大夫人当时力排众议要救刘元,但他也只是说会救,却一直没空出手,只是在河边加强了布防。
若早知道会有今日,他定会早些救她出来。
看见韩信眼中的心疼,刘元心里暖洋洋的,她宽慰道:“他是与我有些过节,但我也一箭将他射下了马。不过那晚雨大,想来他是没有死的。”
“但好在他没死。”刘元甚至有些庆幸,那箭上的毒药被雨水冲掉了些。
他死了的话,又如何能见证刘元的成功呢?敌人的仰望与绝望,远比死亡更叫人快意。
连韩信衣锦还乡之时,都重赏了曾经给他胯下之辱的人——是他格外有胸怀吗?
不,一方面他学习了刘邦的手腕,乐于去给自己一个好名声。另一方面,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他丰富多彩的表情,这才是最大的报复。
韩信若有所思,而后又卖起了关子:“你猜,我会用何种对策与龙且对阵?”
过去打仗,韩信并不会如此,更不会和任何人透漏太多的作战安排。如今看来,他当真是信任自己。
其实不仅如此,韩信每一次都享受这种众人不解,然后出奇制胜的过程。
在他心中,那些人不配他在解释太多。若是打赢了,人前显圣一番,倒也可以。
但如今,他却格外在意自己的形象。
“……”刘元罕见的沉默了,毕竟这么久,每一次打仗,每一次的兵法,她都是知道的,却偏偏还要装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