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这位夫人定是不允的,甚至要发脾气。”韩信摇了摇头,“也不知你从哪里杜撰的,这女子倒是与众不同。但她这般忤逆大王的意思,只怕要惹怒大王、连累夫君。”
  “老师猜的不错,那大王果然生气,他命人带了毒酒给那位夫人。她若是不接受这两位美人,便要吃了这毒酒。”刘元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杯酒给自己,这几日军中禁酒,韩信以身作则,自是不会饮的。
  “那夫人铮铮傲骨,想必是喝了毒酒的。”韩信抓着刘元的手腕,止住了她倒酒的动作,“你倒也不必趁机喝酒。”
  “老师果然智慧过人,那夫人将毒酒一饮而尽,宁死也不愿意与旁人分享丈夫。”刘元说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好在那酒并非毒酒,而是酢,也就是学生方才提到的醋。”
  韩信若有所思,温声道:“你小小年纪,净琢磨这些。你的好意我知道了。”
  他觉得自己这徒弟又是接着讲故事在劝自己——这些日子她以各种方式在警醒自己,无非是防止他居功自傲、或者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知道,刘元没有坏心思,并不是为了汉王敲打自己。相反她是一片真心。
  “老师怕是误会了,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我欣赏这位夫人。难道老师不是吗?”刘元倒了一杯茶,递到韩信面前。
  这茶说是茶,其实不过是刘元采的兰花,晒干了用来泡水罢了。
  韩信身边并没有任何美人,他也从不近任何美色,刘元想到野史中所说的“白月光”,忍不住八卦道:“老师心中,可是也有这样一个人?”
  “我是说,你怎么还不成婚?”刘元笑吟吟地看着韩信,“其他的叔叔伯伯可都有了夫人,我还等着给师母送贺礼呢。”
  “没有这样的人,”韩信回答了刘元的第一问,“我志在天下,无意于儿女情长。”
  “至于成婚,我不觉得有谁值得浪费时间。倒是你,有这胡思乱想的功夫,不如想想伐魏一事。郦食其费尽口舌,也不能说服魏豹,他是铁了心地要反。”
  八卦失败的刘元遗憾离场,但听见“伐魏”二字,她眼中迸发出神采:“我们练兵多时,如今终于等到机会了吗?”
  “是我们,不是你,这次伐魏,没有你的份儿。”韩信想起刘邦的叮嘱,喝了口茶,毫无负担地通知刘元,“这次是我领头,曹参、灌婴做副将,至于你,就留在后方。”
  ???
  “这些日子,你们用我的法子练兵、用着我新造的弓箭,如今要打仗了,便一脚把我踢开,凭什么?”刘元怒气冲冲地诘问,“这是我的兵!凭什么不让我去?”
  想摘桃子?没门!
  刘元浑然忘了她曾承诺的不上战场,满脑子都是自己岌岌可危的胜利果实。
  第24章
  “我同意这事。”
  “我不同意!”
  说第一句话的是刘邦,说第二句话的是吕雉。而站在二人面前的,便是坚持要去的刘元。
  刘邦冲着吕雉讨好地笑笑,却碰了钉子——吕雉依旧是一张冷脸,还带着几分怒气。
  看惯了吕雉在人前的温婉贤惠,或者是她板起脸的严肃,倒是很少见她这样子。刘邦砸么了一下,品出些不一样的味道。娥姁总算是不装了!
  生气便是生气,做什么都憋在心里?他清楚自己从前有些混账,但也从没要求过吕雉不能对自己发火呀。
  “咳咳,不是阿翁不帮你,实在是你阿母不同意。”刘邦无奈摊手,将锅甩给了吕雉。
  听见这话,吕雉心火更盛。回回教育孩子,刘邦都是这幅样子:坏人都是她来做,好人倒是让他当上了。
  别人家都是阿翁威严、阿母慈爱,可到了他们这里,阿翁是个不着调又不管事的,阿母就成了那个母老虎!
  吕雉在这头生气,刘邦就在一旁抱着胳膊笑得欢实,还时不时打量着刘邦。
  刘元此时也不高兴极了,她觉得阿翁阿母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元啊,你也别白费力气了,你阿母不让去,我是不会同意你去的。你实在是难过,就哭一场,憋在心里不舒服,对身体不好。”
  刘邦看刘元和吕雉如出一辙的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就乐起来了:“别说,你们母女二人生气起来,还真是一模一样!”
  从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看乐子的汉王如此想着。
  “刘季(阿翁)!”吕雉和刘元异口同声道。
  而后她们便听见了刘邦的哈哈大笑。
  吕雉瞪了刘邦一眼,剜了他一记眼刀,却让他心头更烫了几分。刘元也一脸谄媚地冲着吕雉笑,企图唤醒她的母爱。
  很遗憾,吕雉就是出于母爱,才拒绝了刘元去打仗,否则她是一万个愿意的。
  吕雉没搭理他们父女二人,转身便离开了。
  毕竟还有那么多内务要打理,上上下下、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事情那么多,吃喝拉撒睡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便是组织生产。
  而这些,若只凭借萧大人一个人,只怕要把他累死。
  “我不去,你不怕韩信反了?”一计不成,刘元又开始图谋,“要是我打败了魏王,我就留在那边自己当王,我就是下一个魏王!”
  听见这话,刘邦脸色不变,只挑了挑眉,吹了吹杯中滚烫的水。
  刘元又下了一剂猛药。
  “我可听说,那魏王豹的夫人聪薄姬十分美丽,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我真想把她请来给我跳舞,”刘元故意这样说,“听说有个叫许负的人,给魏王相面,说这位薄夫人,有大贵之相,日后会生下天子!”
  “刘季,你都教了女儿些什么?”吕雉转身回来想拿东西,却不料听见这话,也实在是忍无可忍,“你贪花好色也就罢了,怎得也如此带坏元!”
  然后拧起刘元的耳朵,将她提溜走了。
  “阿母,对不起,是我不妥当了,”刘元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知道历史,知道薄姬,可她阿母不知道,如今她背着吕雉说这些还被发现了,实在是不应该。
  刘元倒没觉得不好,毕竟野史传闻吕雉也有自己的男宠。而且她平时确实不在乎这些。
  只是闺女跟爹说别人的老婆,还被娘抓了个现形,这画风属实不太对。
  多尴尬呀。
  “阿母,你是不是伤心了?”刘元看吕雉脸色不好,试探着问了句,“你要是不喜阿翁的姬妾,我想办法帮你都打发走。”
  “老娘伤心个屁!”吕雉甚少爆粗口,这时候是真急了,“你以为我是戚姬那样满脑子情情爱爱的蠢货吗?”
  “我要是为你阿翁这点事不痛快,那曹氏,戚夫人,那数不清的美人歌女,我要气到什么时候?”
  便是那戚夫人,她一开始也没想着交恶。谁曾想她自己跟个斗鸡一样挑唆使坏,只有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这个什么薄姬若真是个聪明人,她也不会对她如何。
  “你怎么会有如此蠢的想法?永远不要被小情小爱遮住眼。我虽然不愿意你去打仗,但你能对汉王诱之以利,想方设法达成自己的目标,这很好。”
  吕雉看着满脸歉疚的女儿,叹了口气,她从来没有往真善美的道路上培养过自己的女儿,可她却生得贴心又善良。
  做君子是很好的事情,但她的女儿不行。戚夫人、薄姬,虞姬,谁知道她们的名字呢?
  可她不一样,她不是什么吕姬、吕夫人,她是吕雉。
  “什么天子之母,我不信这些。想要的东西,从来要靠自己争取。刘季会心动,是因为他需要一个这样的名头,你以为他就真的信这些预言吗?”吕雉摸了摸刘元的头,“鱼腹藏书、深夜狐鸣,不过是编出来的故事罢了。”
  原来阿母的重点不在于美女,而在于这个“天子之母”。刘元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阿母,未来大权在握的吕太后,从一开始就是个事业脑!
  刘元很想八卦一句,既然你不信所谓的大贵之相,那你为什么嫁给阿翁。但她似乎也不需要问了。
  一则,所谓的大贵之相也不过是人的气度;二来,阿母那时候只怕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没想到,她这阿母不仅是事业脑,还是个唯物主义战士!刘元甚至觉得,她比自己更像穿越者。
  我比古人还封建?刘元莫名想到这句话,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又觉得酸涩——她到底算谁呢?
  她不是带着记忆穿到古代的,而是在秦朝土生土长到十三岁,忽然觉醒、融合了这段所谓的现代记忆。
  她究竟是谁呢?前十三年,她的行事作风、思想观念,都符合这个时代的特色;可她脑海中的知识和记忆,又让她多了些无奈与纠结。
  她只能庆幸,还好吕雉没见过那个一夫一妻的世界。现在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寻常之事。
  刘元这么一想,便觉得有些难过。但她仔细想想,最终还是放过了自己——什么是道德?她自我审视了一番,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一个高道德水平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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