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有几次虞姬帮她上完药,项羽恰巧在,也来指点她。而每次她都被项羽一招打落,从未化解得了。
  “大王便是这样的,蛮力有蛮力的打法,老师你要因材施教。”苦头吃多了,便是刘元也忍不住顶嘴。
  “你有霸王的力量吗,”季布一剑打在刘元的胳膊上,“射箭射箭不行,骑马骑马不行,如今连练剑都不专心。你若是不服我这个老师,去寻大王教你!”
  而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汉营,吕雉正在教导刘盈,却被他气了个倒仰:“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阿姊还在楚营受罪,你却去寻那戚夫人玩乐。那崽子是你的亲弟弟不假,可他却有个包藏祸心的娘!”
  这两日,吕雉正在气恼刘邦迟迟不肯去救刘元,闯入大营之后却见到了一个貌美如花、身姿袅娜的妇人正侍奉刘邦。
  妇人怀中还有一个襁褓,刘邦正笑着逗弄:“如意这鼻子、这眼睛,生得可真是像极了寡人。”
  “瞧他哭得声音多大,寡人之子当如是。”
  这才是你刘季的孩子?那元算什么,盈又算什么!
  那女子仿佛是才认出吕雉,慌忙行礼,恭恭敬敬道:“大夫人怎得来了,妾见过大夫人。”
  她低下头,看上去十分柔弱,几乎不能自理,等待着吕雉发话。
  “娥姁,这是戚姬,”刘邦指了指戚夫人,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戚姬,大夫人又不会吃人,你莫要害怕。”
  吕雉眼中全是冰冷,却笑意盈盈道:“自然,昔日我不在身边,有劳妹妹照料大王。”
  戚姬嘴上说着“不敢不敢”,低垂着眼眸,看起来极为乖顺,更是话里话外质疑起了吕雉的“清白”:“霸王如此凶残,想来楚营也是十分危险,一介妇人在那么多敌军之中,姐姐定是受苦了,大王可莫要怪罪姐姐。”
  “我这苦从何来?”吕雉扯了扯嘴角,却也没笑出来,“你还是把话说清楚些。”
  “妾哪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忧心罢了,”戚夫人低头漏出雪白的脖子,“尤其是元,她如今也才十三岁……”
  话音未落,戚夫人便被刘邦喝止。
  吕雉自然明白,这戚夫人不过是想说自己清白不保,甚至提及元在楚营可能受辱,以此来刺激自己与刘邦吵架罢了。
  吕雉很想问问:且不说我没有,便是我真有,你待如何?
  但她想到在楚营的女儿,终究是换上了一副泪眼:“良人,莫非你也是这样看我?我在楚营九死一生,帮你照顾阿翁与刘肥,如今倒让人来编排起我的不是。”
  “娥姁,我自是信你的,戚姬她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吕雉不再理她,只暗暗记下这一笔,再一次跟刘邦商量起救女儿之事:“戚夫人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楚营实在危险,阿翁、还有元与肥,都还在那西楚霸王手中呢。”
  “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娥姁莫急,韩信这厮已经答应了,定会想办法救出元的,我是元的亲阿翁,又怎么会舍得她受苦?”刘邦起身拉住吕雉的手,将她揽在怀里安慰着。
  若非在楚营与元见过,后来又见了夏侯婴一面,吕雉还真信了这份说辞——没有元做出的马蹄铁与蹶张弩,没有元对于战局的预言,刘季怎会救她?
  虽然元是为项羽做事,但吕雉坚定认为,元定是在楚营受苦。
  事实上,吕雉想得和事实有些差别,但不大——刘元刚挨了一顿打。
  并非是正常的切磋,而是带着恶意的敲打。
  打她的人正是一个普通将领,名为蒋二。他是龙且的部下。
  昔日,龙且与曹参、灌婴作战,惨遭击败,这才让刘邦趁机攻入了西楚的首都彭城。
  此人对龙且忠心非常,是以,他对刘邦可是格外记恨,也格外敌视汉营众人。
  龙且倒还好,他见过刘元大骂刘邦,心里熨帖急了,因此对她并无太大的敌意,反而颇为欣赏她的弃暗投明之举。
  蒋二瞧不上刘元这样的“背主”之人,只想拿她当乐子。于是借着刘元向众人讨教的机会,他请命与刘元比试。
  刘元自然无有不应。
  不一会儿刘元身上便多了许多伤口。
  蒋二一边同刘元对打,一边压低声音道:“那陈平、韩信之流,更是似你这般没有骨气,背弃旧*主,他们去了汉营,莫非也是如你现在这般,对人摇尾乞怜吗?”
  说着,他反手用剑将刘元打落在地。项羽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说。虞姬正欲开口,却被项羽制止:“她既然要学剑,哪有不吃苦的?”
  季布也是这样想,是以他的表情甚至没什么变化。
  范增则是看得高兴极了,昔日他挨了刘元一顿打,虽然早就过去了,却不妨碍他看个乐子。
  看着刘元嘴角的鲜血,龙且嗤笑:“就你这样的还想学剑?简直是不自量力。难为你整出这些名头,季布将军凭什么收你做徒弟?”
  “我也纳闷来着,为何霸王如此英明,那陈平韩信却投效了汉王,原来是你这起子小人在背后嚼舌根!”刘元并不想惯着他,十分直白地怼道。
  虞姬正坐在项羽的膝上,大王又要准备战事了,若能得到大丫的连弩,想来会多出不少胜算。
  项羽也是想来视察一下刘元的进度,不想却碰上这样一幕。
  项羽大马金刀地跨坐,一手抱着虞姬,另一只手给自己倒了杯酒。这季布随便教教也就罢了,连弩才是最要紧之事。
  小虞的剑术也不错,只是他舍不得她辛苦,这才找了季布去教,谁曾想这一教,这丫头彻底把连弩一事抛之脑后了。
  项羽向前看去,这龙且的兵怎得招招不留情面。何须如此?
  蒋二因着军械一事,倒也不敢杀她,但他想着,若是吓唬吓唬这小丫头,绝非难事。
  反正他也是正常切磋,谁能说他不是?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太弱。
  刘元虽初学剑,但到底也下了苦功夫,又得季布亲传,绝非那束手就擒、引颈待戮之人。
  蒋二见她有几分本事,也认真了起来,招招拿出了上战场的本事。
  到底这蒋二上过战场,身经百战,刘元与他过了几个回合,此刻已经完全没了力气,仿佛是在等蒋二这伸头一刀了。
  刘元丝毫不惧,她清楚,打不过就拉倒,季布又不会看着她去死。这蒋二又不是什么值得她以命相搏的贵人,犯不着与他计较这些。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剑终究是没有落下——季布与龙且几乎是同时出手,将这一剑挑飞。
  季布是自己的老师,刘元并不意外,让她意外的却是龙且将军——此人如此跋扈,又是蒋二的顶头上司,莫非是为了蒋二免于责罚,这才出手相救?
  可下一秒她却听见龙且说:“女公子不过习武数日,有这番表现已是难得。”
  接着,他转头对蒋二说:“昔日我是怎么教你的?以切磋之名,行如此霸道无礼之事,这便是你的军纪吗?回去领二十军棍,再同女公子道歉。”
  蒋二十分不服气,但听龙且这话,也准备开口。
  刘元却笑道:“将军此言过矣,小蒋是认真了些,于我却是大有裨益,某受益良多,不过些许皮外伤,何来道歉之说?”
  “我相信,小蒋心中定有成算,断然不会看见我出事的。”
  听见这话,众人愈发觉得刘元心胸宽广,蒋二也有些惭愧。
  “是俺对不住女公子了!俺给你赔罪!”
  刘元摆了摆手,却又听见龙且说:“这马蹄铁匠心独具,听闻女公子近日在造连弩,不知又该是何等威力!”
  图穷匕见,该来得总会来。
  刘元早就知道,不论是项羽还是季布,他们所图的不过是这连弩。
  没等到阿翁救自己,她并不意外。日夜练剑,为得不过是博一个逃跑的机会。
  季布临走时,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元一眼:“你若是想活得好,这连弩莫要再拖延了。”
  第13章
  不造连弩小命不保,造了连弩,亲爹的命不一定保。
  为之奈何?
  我的好阿翁啊,反正现在项羽的兵力就远胜于你,女儿的命也是命,只能劳烦您老人家再多苟一苟了。
  我还不是一样在楚营装孙子?
  刘元怀中抱着阿黄,将自己的肉汤分给它:“你也很想要自由,对吗?”
  几乎是几句话之间,刘元打定了主意。她在楚营看似过得还行,实际则处处受监视。甚至连半夜她起来如厕,都有人在远处偷窥。
  那咋办,她只能当这些人不存在了。
  刘元正纠结着,就见到阿丑跪了下来,靠近自己轻声道:“我这条命是女公子的,阿丑有一计,可助女公子脱身。”
  刘元打量着瘦了些的阿丑,又看了看自己有些紧巴的衣袖,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
  “你是想假扮我留在此处,好方便我逃出去?”刘元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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