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多谢阿姊,”刘元忽略身上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冲她笑了笑。
  自打觉醒记忆,刘元总算有了一身像样的衣裳,她又一次来到项羽的营帐。
  “大王,”刘元没兜圈子,“我出身乡野,不过一村姑罢了。阿母早亡,阿翁独自一人抚养我长大,幸得汉王之妻吕雉相救,才得以苟全性命。”
  “这马蹄铁我能做,弓箭我也能做,大王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能做,”刘元挺直腰杆看向项羽,“只是我有三个条件。”
  “条件?”项羽见她如此大胆,有些愠怒,“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谈条件吗?”
  “我敢谈条件,只是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若是大王愿意成全我,那是大王贵族的雅量。”
  项羽听她这样说,也有几分好奇:“你这第一个条件,是要我放了吕雉?”
  “不错。”
  项羽将她看了又看,倒也没怀疑她的身份——她一口一个生母早亡,又表现得如此在乎吕雉,没有人会怀疑她是吕雉的亲女儿。
  “汉王的家眷,是我的重要人质,”项羽一口便拒绝了,“我不能答应你。”
  “我不要汉王的家眷,我只要一个人,”刘元在“一个人”上加重了语气,“我的义母吕雉。”
  听见这话,范增便想阻拦,但项羽制止了他:“倒是个有义气之人,第二个条件呢?”
  “请大王救治我余下的兄弟们,他们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冒犯大王,求您饶了他们一条命。”
  不过须臾,项羽答应道:“我答应你,即刻派人去救治。”
  “这最后一个,便是请您救治我的马儿。”说道这里,刘元眼中已经泛起泪花,面上是十分的情深义重。
  “好!寡人答应你!”项羽把这三个条件,都答应了下来。
  “大王不可……”范增则是忽视项羽对他不耐烦的眼神,走上前去与项羽密谈许久。
  不多时,项羽似乎是被劝服:“三个条件都答应你。但寡人也有一个条件,这马蹄铁制成之后,你也不能走。”
  “这是自然,我还要为大王献上更多宝物,助大王夺取天下,岂会离去?”刘元满脸写着高兴,“便是您赶我走,我也要哭着喊着求您让我留下的。”
  “我出身乡野,一向仰慕您这样的大英雄、真豪杰,”刘元满脸崇拜地看着项羽,“今日得见您的风采,更觉得那刘季连给您提鞋都不配!”
  项羽面上依旧严肃,眼神却柔和许多:“你倒还有几分见识,只是你出自汉王门下,为何如此辱骂汉王?”
  “大王您有所不知,汉王本就是伪君子、真小人。他娶了我义母吕雉,却不爱惜她,任由她只身在此,只顾自己左拥右抱,一人享乐。”
  “他为了躲避大王的追兵,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窜,甚至将自己的女儿、儿子,都摔下了车,实乃薄情寡义之人。”
  “哦?为何本王没听见这个消息。”项羽打量着刘元,“若是他将子女踹下车,寡人的将士应当有所发现才是。”
  “大王有所不知,”刘元嚎啕大哭,“我那义妹、义弟,被丢下车时撞到了头,夏侯婴把他们救上来后,义弟起了高烧,义妹当天夜里便咽了气。”
  刘元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汉王狼心狗肺,要将他们的尸体丢到野外,是我与阿翁一起悄悄把人埋了。”
  “这样的汉王,怎么值得我为他拼命?我恨不得将这厮捆起来,献给大王!”
  项羽虽刚愎自用,却也并非蠢材,相反他十分聪明:“那你又如何笃定,寡人便是你要寻的明主呢?”
  谁说你是明主了?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刘元震惊于项羽的自信,却还是一脸义愤:“起初我也担忧,害怕大王如同这刘季一般,可见到这位阿姊,见到您愿意救治我的马儿,我便知道——大王您,与他刘季不一样!”
  “您是那天上的明月,刘季不过是地上的沟渠。他顶多算萤火之辉,怎能与明月争光!”刘元拼了命的恭维着。
  这一套下来,刘元只可惜刘邦不在这里。刘元觉得自己这一套,实在是有她阿翁三分的神韵了!
  她阿翁若真在这里,也得跳起来给刘元鼓掌,称赞她骂得好——性命面前,面子算个屁。
  刘元不怕死,也不在乎面子。但她在乎吕雉。
  偏偏项羽也真吃这套,对她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好。
  范增本还有些许疑虑,听见这些话倒是消了几分怀疑。她对汉王这态度,听起来倒也不像是有什么忠心。
  但此人油嘴滑舌,看似是谄媚,实则包藏祸心,绝非可用之人。待他得到这马蹄铁,哪怕被大王责罚,也定要除了她。
  “大王,请您让我去探望义母。”刘元一边伏在地上哀泣,一边画着饼,“若是没有我的安慰,我怕她受不住这打击。待夫人安全离开,我定将这马蹄铁做成。”
  “罢了,吕雉也是个可怜之人。”项羽挥挥手,范增便将她带了出去。
  她一边走,一边听见虞姬在赞颂项羽。
  范增则是刚出营帐就威胁她:“我知道你有什么心思,不要想耍花招。”
  刘元不以为意。还你知道,你知道个屁!
  走了一会儿,她见到一个营帐,远远能看见,帐篷里有两个女人、一个男孩、一个男子,还有一个老叟。
  应当是吕雉、曹氏、刘肥,男人怕是审食其,老头应该是刘老太公。
  被囚的日子哪里能过得好?便是项羽从不在肉.体上折磨他们,可他们精神的压力却一天比一天大。
  刘邦不会救他们。吕雉等人也了解刘邦。只是总还有些希望。随着时间过去,这希望便会一点点消失,最后变成绝望。
  好在这次有刘元在,吕雉被囚不足一个月,刘元便来了。
  吕雉看着门口的女儿,呆住了。其他人也一样看见了刘元。她刚准备开口,刘元便冲进了她的怀里哭起来。
  “义母,我可算找到你了!”
  义母???
  第9章
  听见这句“义母”,吕雉心里一咯噔,她在楚营见到自己的大女儿,本就被吓了一跳。
  毕竟她自从彭城战败起,便时刻忧心自己的一双儿女。
  纵是日思夜想,牵肠挂肚,如今见到刘元,她没有丝毫喜色——这可是楚营。
  她一把揽住扑过来的刘元,忍住激动的情绪,将她抱得紧紧的:“我的儿,你怎会来此?”
  在范增的注视下,刘元一边哭一边嚎,又将她给项羽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
  声情并茂地怒骂刘邦之后,刘元总结道:“汉王实非人哉,幸得霸王仁厚,允义母自行离去。”
  听见女儿这番话,吕雉自然猜到了真相,可她哪里会不懂自己的亲女儿。元自小便有主意,只怕这扔下车一事全是真的,夏侯婴救了她这一双儿女也是真得。
  吕雉红着眼圈,身影单薄瘦削,仿佛被风一吹便会倒:“刘季薄情至此,我亦感念霸王恩情,不愿离开这楚营。”
  “义母怎能这样想?”刘元一万个没想到,她阿母竟然不想走,“你若记恨那刘季,便去吕泽处,你若是在此受苦,我又怎么能安心?我若是不安心,怎么为大王做出神兵利器?”
  闻言,吕雉险些昏了过去,她死死攥住自己的手,喉咙里一股腥甜上涌。她方才就察觉到了元身上的伤,再加上这一番效忠项羽的话,她马上便知道了,自己究竟是凭什么能离开楚营。
  她的丈夫置她于不顾、抛弃一双儿女,可她的女儿拼了命来救她。
  “好,我走。”这是女儿费劲力气求来的,吕雉答应了下来。
  “项王仁德,小老儿感激不尽。”刘太公跪在地上拜了又拜,花白的头发、颤颤巍巍的身影,看起来好不可怜。
  他以为自己也能跟着一起走?
  “老头儿,大王是仁德,又不是蠢货!”范增见他这样,嗤笑出声,看着他磕了几个头之后,才出言提醒,“只有吕夫人一人可以离开。”
  刘太公有些受打击,站起来时踉跄两步,笑着说:“也好,这些年娥姁受苦了。”
  曹氏低着头,死死抱着怀里的刘肥,捂住了他哭闹的嘴:“夫人能走,这是好事,莫要哭闹。”
  角落里,审食其有些不舍地看着吕雉,最终绽放出了一个笑容。
  “范公,既然我义母要走,不若派这审舍人相送?”刘元用力握住范增的手,“汉王最看重的莫过于刘太公和他这长子,一个舍人罢了。你就行个方便,让他去照顾我义母。”
  “不方便,”范增马上就拒绝了,“说了只有吕夫人一人,你莫要再打歪主意。”
  可下一秒,他捕捉到了审食其的目光,接着在审食其和吕雉之间打量了一番,回想起探子们说得二人关系非同寻常,眼中闪着精光:“但既然女公子求情,那便如此吧。”
  刘元本想寻个机会,与吕雉单独相处,可范增一直防备着她,直到她目送吕雉离开,也没再找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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