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元,不提那些了,你这绕道的想法甚妙。”刘邦还是忍不住将刘元夸了又夸。
  在前方驾车的夏侯婴也挥起鞭子,附和道:“女公子此计甚妙。”
  刘邦虽然是流氓脾性,但也算个大汉初代魅魔了。他若是想讨好谁,甚少有不成功的。
  二人吹捧着刘元,看得刘盈羡慕极了。他似乎不那么怕了,两只眼睛亮亮地看向刘元。
  刘元也并非那么容易被讨好的人,她明白刘邦的所为,但还是忍不住气愤。
  于是她看向刘邦,朗声道:“汉军皆走,相随入谷、泗水,杀汉卒十余万人。汉卒皆南走山,楚又追击至灵壁东睢水上。”【2】
  刘邦起初听到这“汉军皆走”,只以为元在捉弄自己。
  等他听到“杀汉卒十万人”之时,脸色大变,夏侯婴更是大惊失色,险些握不住手中的缰绳。他想制止刘元,却被刘邦抬手拦住。
  就这样,刘邦与夏侯婴神色凝重地听着。
  刘盈也惊讶地抬起头,他像一只小兽一样躲进了刘元的怀里——虽然听不懂阿姐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刘元此刻也只想出一口气,既然阿翁如此在乎这天下,那她自然也不必顾虑他的感受。
  她停了下来,看向刘邦,面带挑衅之色:“阿翁还想继续听吗?”
  夏侯婴一脸迟疑地看着刘邦,似乎在劝阻他。
  刘邦哪里顾得上她的挑衅,还想不想听,他当然是想听!
  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一个有雄心的君主,会在意自己刚刚被丢了下去,何况他是刘邦。
  他闭上眼,不知道元何时得了这天机,这天机对他来说虽然不太好,但到底也能占了先机。
  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点了点头,示意刘元继续说下去。
  “汉军却,为楚所挤,多杀,汉卒十余万人皆入睢水,睢水为之不流。围汉王三匝。”【3】
  当然了,后面的她没念。
  【于是大风从西北而起,折木发屋,扬沙石,窈冥昼晦,逢迎楚军。楚军大乱,坏散,而汉王乃得与数十骑遁去。】【4】
  她怎么能让阿翁知道,最后他踩了狗屎运,以至于全身而退了呢?
  听她念完,夏侯婴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这可是数十万人!
  刘邦神色似有恍惚,可下一秒他又大笑起来:“好样的,元!”
  老流氓又一次叉起了腰,似乎对那“睢水为之不流”不为所动。
  他伸手将刘元与刘盈揽在怀里,中气十足:“元,有你窥得先机,可见天命在我!”
  “咱们这就绕道,去萧县!”
  他如刘元幼时一样,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饼子,递给了她:“你与盈分着吃。”
  她怔怔看着手中的饼子,接着就笑了:“阿翁,你可真是……虚伪至极。”
  闻言,刘邦大笑。
  “元,莫作此小儿女情态。”刘邦难得这般认真地看着她,“成大事者,不必拘于小节。”
  “唯。”刘元没再说什么。
  “元,依你之见,乃翁该如何是好?”刘邦做足了虚心请教的姿态,哪怕面前之人是自己的女儿。
  刘元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过,她突然记起来了一个人。
  韩、信。
  第2章
  为何是韩信呢?刘元脑内闪过一句话。
  【四月,至彭城,汉兵败散而还。信复收兵与汉王会荥阳,复击破楚京、索之间】【1】
  也就是说,此次彭城之败,还要靠韩信来收散兵,领兵抗击楚军。她这阿翁,本就是一定会用韩信的。
  若是此时她提上这么一嘴,想必这位善于用人的汉王,就要开始犯嘀咕了。
  韩信其人,当真不辜负萧何称赞他的“国士无双”。
  你将他的名字抹去,作为主角写一本小说,人们也只会说你过于夸张了——这分明就是无脑爽文嘛。
  哪怕在现代社会,后人对他评价亦是不凡。
  【出陈仓、定三秦、擒魏、破代、灭赵、降燕、伐齐,直至垓下全歼楚军,无一败绩,天下莫敢与之相争】【2】
  想着这些,刘元眸色暗了暗。算算时间,韩信虽然已经投入刘邦阵营,只怕还没有独当一面的带兵打仗的机会。
  但这样的风流人物,兵仙、战神,她亦是十分向往的。
  于是,刘元转头看向刘邦,孺慕地笑着问道:“阿翁,你麾下的韩信,现任何职?”
  “韩信?萧何倒是举荐了他,但乃翁信不过,给他一个大将的名头,其实不过当他是个都尉,帮着运运粮草、出谋划策,”刘邦解释道,“这已经算是乃翁对他的器重了。”
  果不其然,韩信此时并未受到重用。
  “萧伯父可是月下追了韩信许久,才换得他回心转意,继续效命于你,”刘元懒得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阿翁为何不愿重用此人?”
  “元,你今日怎么了?”刘邦盯着刘元看来看去,上下打量着她,“萧何也就罢了,他一向对这韩信推崇备至,如今,你又对这韩信如此关注。莫不是他以后有大作为?”
  如同刘元所料,不差分毫。刘邦立刻就开始打起了算盘。
  刘元笑而不语,并不回复,却让刘邦越发犹疑——是否真该像萧何说得那般,重用此子。
  摩挲着自己的胡子,刘邦皱起了眉头。
  萧何也就罢了,连自己这不同寻常、受天眷顾的女儿,都提起来了韩信。说不得,此人当真是个好将领。
  可他实在是舍不得这手中的兵权,若是可以,刘邦只想让韩信为自己出谋划策,正如昔日他献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确实有几分才能。
  但话又说回来,既然这兔崽子不愿意松口,一心惦记着韩信,那他便静观其变。
  “他此刻就在队伍中,你若好奇,去寻张良罢,他与韩信、陈平俱在后方。”
  刘元心中大喜,这韩信乃是刘邦一统天下的关窍。
  国士无双。这等人杰,她要去见识一番。
  更重要的是,她要让韩信帮自己,救出阿母。
  这几日都在疲于奔命,经过数日跋涉,终于快到了萧县。
  楚军一路咬得很紧,他们也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修整。
  “但也够了。”刘元喃喃道。
  夜里,有两男子饮马溪边。
  其中一男子身形修长,面若好女,气质淡定沉稳,年岁稍长些。
  凭借着不算模糊的记忆,她认出了此人。
  张良,张子房。
  而另一青年男子牵着马,他衣若县鹑却英气逼人,眉宇之间多了些傲气,似乎还有几分化不开的愁绪。
  月光之下,一切都看得分明。
  她听见二人在议论着什么,想凑上前再听得真切一些。
  “汉王既然不愿意让我将兵,又何必封坛拜将,留我在此。”男子的语气是出奇地桀骜不驯。
  “封、坛、拜、将,此人莫不是韩信?”
  虽是忙于逃命、自顾不暇,但八卦总还是要听。
  璟瑄听得正起劲,下一秒,却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被眼前之人揪了出来。
  又双叒被人拎起来了,她堂堂穿越者不要面子的吗?
  可下一秒,她却是连生气也顾不上了。
  她在溪边站定,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3】
  好一个俊美的少年郎,只可惜脾性是一等一的坏。
  被发现了,刘元倒也不急,她恭恭敬敬地站好:“元,见过张伯父。”
  “是你啊,”张良素来是个好脾性的,他看了看刘元身后,温和道,“怎么不见盈?”
  “前些天被阿翁丢下车,现在到了晚上就怕得很,”刘元拍了拍手上沾的泥,“他怕被丢去喂狼,才不敢出来。”
  “我来此,是想与二位商量救我阿母之事。”
  听见这“喂狼”两个字,张良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也听闻了大王所做的荒唐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看喂得未必就是‘狼’,是那西楚霸王项籍也未必,”韩信两手抱在胸前,不屑地对张良道,“莫与这无知小儿多费口舌。”
  “无、知、小、儿?”
  刘元憋出了一个笑容在脸上,只是这笑起来还不如不笑。
  她颤抖着声音道:“你再说一遍?”
  韩信不为所动:“我说你是‘无知小儿’,竟也妄图救你阿母。快从你那可笑滑稽的梦里醒过来罢!”
  真是一个如同汉王一般,心比天高、狂妄自大之人。
  张良冷眼看着二人斗嘴,他可是听夏侯婴说了元的光辉事迹。她竟敢将刘邦丢下车。
  元同大王一样,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看韩信这反应,只怕这韩信还不知道此事。他惹了这位女公子,只怕是不能善了。
  阿,母。他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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