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浅间皱眉不答。血滴子的故事他听过,算不得多么传统,也就是清雍正年间的事。
就在这时候,罗鸭头带着法证课技术员进来。
藤原加北的人头已经从布袋里取出来。此时用搪瓷盘捧进来的布袋瘪瘪的,隐约露出袋口的刀光。
骆正风戴上手套,拿起布袋亮出袋口钢刃,又抽动绳索演示用法,末了把钢刃拆出来,指着尾端对浅间说:“您看,这就是十爷的东西。”
浅间眯眼细看,钢刃尾端嵌着块乌木,上面刻着个圆,里面是金文的“诚”字。
“这是什么意思?”
“十爷卖兵刃的店,叫做诚十斋。”骆正风道:“这就是十爷做的,如果我没记错,这东西叫做金蝉钺!”
“刺杀藤原,会是永社做的?”浅间盯着骆正风问。骆正风摇摇头,放下钢刃说:“不好说!这要请十爷来问问!”
“荒木!你跟着骆处长去一趟,把会袖手的十爷请到特高课!直接进提刑室!”浅间寒着脸吩咐。
“嗨依!”荒木啪得立正,正要去执行,却听着雅间门哗的开了,杜佑中一步跨入,说:“浅间课长,您要请十爷呀?”
第21章 传言
杜佑中不是独自前来。跟着他鱼贯而入的,是纪可诚、陈末、汤又江,还有英杨。看着特筹委全员出动,浅间说:“杜主任,大晚上的惊动你,不应该啊。”
“浅间课长说哪里话?藤原先生来上海,启动的是一级警戒,特筹委也参与其中。他在秋苇白不幸遇刺,这是和平政府的事,是全上海的事!”
浅间听他把活说满,心想:“他明知此事一级警戒,受领任务后全撂给骆正风。现在出事了,又来摆姿态!”
然而面子要给的,浅间于是笑笑:“杜主任说的不错,藤原君被刺是大事,抓捕凶手要抓紧时间啊。”
“刚听说浅间课长要请十爷,”杜佑中关心道:“这怎么和十爷有关系?”
浅间示意骆正风说了始末,杜佑中听罢,问道:“浅间课长,这永社的背景您晓得吧?”
“我听过些皮毛。杜主任如有高见,可以讲出来。”
“永社社长叫做顾金梦,原是青帮悟字辈人。他辈份虽低,人却会来事,在上海很快有了势力,创下永社。但这位顾老板最大的本事,就是礼贤下士!”
“所以,四杀才效忠于他?”浅间没精打采问。他其实不想听顾金梦的故事,他想把十爷拘捕回来,严刑逼供也好,屈打成招也好,总之要把藤原被刺栽在十爷身上。
“恰恰相反。顾金梦虽然礼贤下士,却买不到永社四杀的真心,这四位爷真正效忠不是顾金梦,是永社一位理事,叫做卫清昭。”浅间越急,杜佑中越不急,不紧不慢说下去:“卫清昭此人是八卦门第36代掌门人,他嗜武如命,曾在上海举办武林大会,以武会友。”
秋苇白的雅间挤着许多人,英杨靠门站着,却听的入神,盼着杜佑中讲下去。
“学武的要靠开武馆度日。战事忽起,各地的武馆大多不能支撑。卫清昭为人豪爽,许多没生计的武学人士来投奔他,四杀便在其中。只是覆巢无完卵,卫清昭也养不活这么多人。在他为难之时,他的旧友,永社的理事何问天居中牵线,让卫清昭投靠了顾金梦。”
“顾金梦给的条件优越,卫清昭要保住八卦门,当然答允。但是八卦门同青帮永社这类帮派本质不相同,前者只习武,后者是赚钱。天长日久,卫清昭与顾金梦分歧渐多,为了保护卫清昭,四杀事事冲在前面,闯出了名头,也叫顾金梦对卫清昭有所忌惮。”
“两年前,顾金梦离开上海去香港发展,他要把四杀带走,四杀却不肯,为着卫清昭不愿离开上海。为了这事,顾金梦差点和卫清昭翻脸。还是何问天居中调停,最后取折中意见,让三爷跟着顾金梦去香港,六爷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五爷下落不明,留下十爷照看些上海永社余下的生意。”
杜佑中说到这停下来。浅间淡淡问:“杜主任,你说的这些同藤原被刺有什么关系?”
“浅间课长,永社四杀维护的是卫清昭和八卦门,为此他们能和任何人合作,这位留下打理生意的十爷,已经是岩井公馆的座上客了!”
杜佑中再次搬出岩井正雄,浅间十分不爽:“杜主任!藤原被刺是大事!岩井要保十爷只管同军部去讲,不要来和我说!”
“遇上藤原被刺的大事,岩井正雄不会明保十爷,但如果是十爷做的,总会牵累他。”
浅间闻言冷笑:“那是他交友不慎,与我们无关!”
“浅间课长,”杜佑中笑呵呵道:“是不是十爷做的还未必呢!如果证据确凿,岩井自然无话,如果不慎冤枉了十爷,岩井为了自保捅出来,您嫁祸于人是一条,试图掩护真凶又是一条啊!”
浅间垂目不语。
藤原死在秋苇白,浅间即便当场捉拿了凶手,也是要被问责的,更何况孔庆贵溜之大吉。他把十爷交上去,也不过是面子好看,于实际毫无帮助。
但若惹恼了岩井,只怕麻烦。浅间眼下艰难,经不起岩井下绊子。他抬眼瞧瞧,环伺在侧的除了荒木,都是特筹委的人,杜佑中不过代岩井来下通知,叫他三思。
“浅间课长,我看十爷不会是凶手。金蝉钺打着他的店名,挂着幌子杀人,十爷犯不上啊。您该问十爷的咱们照样问,只是要证据确凿啊!”
浅间望着杜佑中笑笑:“杜主任说的对,不只是岩井惹不起,永社四杀也惹不起。冤枉了十爷,余下三杀夤夜取我人头不在话下,谁知道十爷的金蝉钺做了几个呢?”
他半讽半嘲,杜佑中却不露声色,道:“那么依我之见,请十爷的事不必荒木少佐亲自去,在行动处挑精明的去见十爷,把事情问清楚了,另请骆处长在外掠阵,一旦确证当场抓人不迟,您看行不行?”
“那么,谁去合适呢?”
浅间的眼睛划过纪可诚,掠过陈末,轻飘飘擦过汤又江,落回骆正风身上。骆正t风道:“还是让罗鸭头跑一趟吧。”
“罗鸭头不合适,”一向沉默的陈末忽然开口了:“我看英杨合适。”
倚门站着的英杨瞬间被目光聚焦,不知所措的站站好。浅间牵动肌肉笑笑:“小少爷不是在兵工厂吗?怎么到了行动处?”
“今天刚调来,”杜佑中解释道:“也是为了秋苇白的警戒,人手不足啊。”
浅间没有提微蓝,只说:“陈处长很相信小少爷,刚来就推荐他去见十爷,为什么啊?”
“小少爷会说话,人又派头,”陈末说:“习武之人大多清高,不入眼的只怕不配合,反倒坏了事。”
“陈处长说的有道理,”杜佑中道:“几位处长去都不合适,像是搭官架子压人。罗鸭头嘛,我记得他进特筹委之前也是混帮派的?”
“他之前给我做线人,”骆正风赶紧解释:“是奉命在青帮潜伏。”
“近墨着黑,近朱者赤,在帮派混的久了自然沾染习性,十爷虽挂名在永社,其实最厌烦帮派风气。我看还是让英杨去,罗鸭头跟去帮衬就罢了。”
英杨虽牵挂微蓝,可事到临头,也只有挺身应允。浅间又点了纪可诚领队,带着陈末汤又江去搜查孔庆贵住处。安置妥当,各人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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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杨跟着骆正风要出秋苇白,忽听林奈在旁唤道:“英杨!我有话同你讲!”
英杨厌烦同她周旋,皱眉道:“现在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吧!”
“这事和你女朋友有关,”林奈直接了当说:“你若不肯听,我就同别人讲去,你莫怪我就行!”
英杨听说与微蓝相关,只得问:“是什么事情?”
秋苇白的玄关做了小景,砌半幅圆洞门,铺半条卵石径,门后掩映三五竿修竹,很是风雅。林奈把英杨拉到门后,悄声说:“你怎样认识金小姐的?”
“请你尊重我的私事。”英杨皱眉道:“林奈小姐,我和金小姐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可她不是好人!”林奈鼓起嘴,不服气说。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好人?她头上贴标签了?”
“是她勾引的藤原!”眼见说服不了英杨,林奈激动起来:“是我亲眼看见的!她跟着藤原去盥洗室,我在走廊上看的清楚,藤原没看见她,是她假装摔倒扑在藤原身上!”
“嘘!”英杨以指比唇,示意她轻声。
“后来她说要去盥洗室,又假装喝多站不稳,还要求藤原陪她进去!我听见是她开的口!”林奈压低声音愤怒说。
“你的意思,是金小姐杀了藤原?”
“她可没那样的本事,能把藤原的脑袋割下来!”林奈不屑道:“她若能杀了藤原,也算是为民除害!可我看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英杨再次示意她低声,放软口气问:“你没有同别人讲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