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听说了,你差点把他俩打成工伤。”
  “怎么还告状。”贺铭佯装委屈,“我被他俩跟了一路,以为是来找麻烦的。”
  电话里静默了片刻,贺铭听见时晏呼出一口气。
  “不怪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像在哄他,语气很轻,贺铭的心也变得柔软。
  下一刻时晏又问:“白天不顺利?”
  “没有。”贺铭否认,只捡了顺利的部分来说:“妙妙收到礼物很开心,叫我谢谢你,明天见到小凤应该会更开心吧。”
  他最后没把妙妙那张奇怪的画发给时晏,用语言描述代替:“今天我还跟他们画了一会儿画,主题是心愿,妙妙画了一张擎天柱大战坏人。”
  “那你呢?”
  “嗯?”
  时晏的语气正经得像在和他讨论工作:“贺铭小朋友的愿望是什么?”
  “……是这个。”
  他突然觉得羞于启齿,在相册里找到自己那张简笔画,发了过去。
  蓝色铅笔的痕迹很浅,要仔细看才发现,上面的轮廓是一朵雪花。四条斜线搭成雪花的骨架,中央细致地勾勒出八瓣形状,既像是八芒星,又像小小的花朵。
  贺铭捕捉到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的声音,时晏大概是放大仔细欣赏了一下,点评道:
  “又喜欢夏天,又想要雪,很难满足啊。”
  他的嘴角一定勾起来了,贺铭不自觉地放轻了语气:
  “等我回去带你看。”
  “什么?”
  “夏天的雪花。”
  “要出国吗?”时晏立刻把这件事情排上日程,“我这个月没时间,下个月可以。”
  “不,就在长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时晏咳了一声,“我是问福利院的工作什么时候安排好。”
  哒,玻璃杯轻轻磕在桌面上。
  贺铭忍不住诈他一下:“等你戒酒成功了,我就回去。”
  极其不擅长撒谎的时晏梗住,“耳朵倒是灵。”
  “就一杯。”他不自在地解释:“薄荷糖没有了。”
  “也不能真当药片吃。”贺铭引诱他:“等我回去,我们想想别的办法,好吗?”
  他还不知道时晏已经去找了蒋一阔,只觉得他听起来很疲惫,“现在先睡吧。”
  “晚安。”
  他在脑子里谋划着明天如何单独和小凤说几句话,强迫自己也合上眼睛。
  “哥哥,你没睡好吗?”
  妙妙手上拎着时晏给他的那个乐高,原本的盒子上面堆了一个铁盒,从纸袋上方露出来。他们一起等在福利院的铁门旁边,门外停着一辆出租车,负责把小凤和那对医生夫妇送到车站。按于鹃的安排,妙妙只能在小凤上车前和他来一次短暂的道别。
  贺铭多看了一眼袋子里的铁盒,那个盒子很古怪,表面锈迹斑斑,还带着一些没擦干净的泥印,最重要的是,贺铭总觉得它似曾相识。
  “这些都是送给小凤的吗?”
  “嗯!”妙妙用力点头,下一秒就变得失落,“于老师说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希望他别忘了我。”
  “不会的。”贺铭取出一包手帕纸,递给他一张:”“来,趁他还没到,我们来把礼物擦擦干净。”
  “我昨天擦了半天,还是没擦掉。”妙妙把纸袋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圆形的铁盒,“我再擦擦。”
  贺铭看清楚,那是一个饼干盒,他压抑着夺过来的冲动:
  “这是什么?”
  “嗯,这个……”妙妙显得很心虚,对上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盒子脱手而出,砸在了地上。
  盒盖就这么被摔开了,里面的东西撒出来,一只纸船,还有一个细长的塑料盒。
  发黄的塑料盒自带磨砂效果,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但贺铭知道,那是一只蓝色硅胶带的手表。
  妙妙把塑料盒捡起来,伸手要去捡纸船,贺铭先他一步拾起来,紧紧握在手里,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这是哪里来的?”
  第63章 63 手表
  “小凤!”
  妙妙没顾上解释,因为他看见于娟陪着一对夫妇出来了,小凤被他们一左一右牵在中间,他索性把铁盒扔了,握着塑料盒跑过去。
  贺铭蹲在地上,没有起身。于鹃松了口气,“好了妙妙,把东西给小凤,叔叔阿姨着急去赶高铁呢。”
  “你要走了。”
  妙妙把塑料盒放在乐高提袋里递过去,看看于鹃又看看牵着他手的叔叔阿姨,最后才看他。
  “这个给你。”
  小凤却摇摇头,“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啊!”妙妙急了,他又看看周围的大人,迈近小凤一步:“我们不是朋友吗?”
  “当然是!”小凤从袋子里把那个看起来旧旧的塑料盒拿出来,“那这个我收下了,其他你自己留着。”
  妙妙瘪瘪嘴,泪水已经在眼眶打转,“你真的要走了?”
  “对,他要走了,妙妙乖。”
  于鹃拍拍他的脑袋,请小凤和他的新父母往前走,胳膊穿过小凤和妙妙中间,把两个小朋友隔开。
  妙妙的脸皱成一团,仰起头用力吸着鼻子,想把眼泪憋回去。小凤隔着于鹃轻声安慰他:
  “好了,别哭啦。我走了。”
  他的养母不忍地看了一眼两个孩子,小声问丈夫要不要让他们多待一会儿,丈夫则看了一眼腕表,摇摇头。
  于鹃催促他们上车,贺铭在这时候走过来。
  “于老师,让我帮他们拍一张照片吧。”他礼貌地询问那对夫妇:“可以吗?”
  女士点点头,贺铭俯下身,用纸巾帮妙妙擦干脸上的泪水。小凤从于鹃身侧钻过来,站到妙妙身边,小声安慰他。
  贺铭让他们向右挪一些,有意避开了写着“岁岁福利”的牌匾。
  “看这里。”他举着手机招招手,逗他们开心:“笑一笑。不然会拍成两个小苦瓜。”
  “变形金刚厉不厉害?”
  妙妙和小凤这才笑出来,异口同声说:
  “厉——害!”
  咔嚓。
  妙妙看着他们上了车,突然甩开牵着他的于鹃向外跑,车子已经启动,他要到外面公路上去追,却被人抱着举起来。
  “很危险。”
  贺铭举着他在半空晃了晃,他在宽阔的胸膛怀里荡了一次秋千:“跟于老师回去吧,好吗?”
  他有种让人听话的魔力,妙妙在涕泗横流的脸上胡乱摸了一把,点点头。
  贺铭把他掉在地上的铁盒捡起来,重新扣好还给他。
  “你还没告诉我,这个是哪里来的。”
  “是我在后山挖到的。”
  妙妙还沉浸在和好朋友分开的悲伤里,抽抽搭搭地往下说:
  “我看到过一丛花,我本来只是想拔点花给他,结果在土里挖到了这个东西。”
  “花?”
  “嗯,在山上,蓝色的。”
  蓝雪花。
  贺铭缄默不语,那些种子竟然发了芽,生了根,还活到了现在。
  他真想去看看那丛花,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贺铭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台拍立得打印机,把刚才给两人拍的照片通通打印出来,塞到妙妙手里,摸摸他的头,转身走了。
  “师傅,麻烦开快点。”
  出租车上,小凤的养父对着订票软件上的信息和导航确认时间,在福利院门口耽搁了一会儿,他们快要来不及了。
  “好嘞。”
  司机爽快地应声,踩着油门的脚正要往下压,车尾猛地传来一阵颤动。
  “会不会开车啊!”
  他们被一辆黑色大众追尾了,车主也摇下车窗,大声嚷嚷:“你并线不打转向灯,不撞你撞谁!”
  “我没打灯?你眼睛不好还是脑子不好啊!”司机来了火气,扭头对后座上的小凤三人说:“您再打一辆车吧,我非得去跟后面这车理论理论不可。”
  说罢他把车停到道旁,开门下去,嚷嚷着报警。养母揽着小凤的肩膀,叫他不用害怕,拉着他下车走开一段距离,让丈夫继续叫车。
  “小凤?”
  他抬起头,“恰好”经过的贺铭坐在车里,笑盈盈看着他。
  养母认出了他:“啊,是刚才在福利院的……”
  “我叫贺铭,也算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贺铭看看身后依然在大声吵嚷的出租车司机和赵勇,“上车吧,我送你们一程。”
  “不用了,我们再打一辆车就好。”
  后面的车子已经排起了长龙,贺铭又说:“可能要等很久,司机一般都不愿意接事故路段的单子。”
  “那就麻烦了。”养母拉开车门,“谢谢贺先生。”
  “车站不算远,不麻烦。前面有一段在堵车,我尽量开快些。”
  “不用着急。”养父无奈地说:“我们改签到下午了。”
  “好,那肯定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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