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些问题很快也被抛到脑海了,因为陈嘉煦又觉得自己很幼稚。
因为没有工作,所以陈嘉煦中午难得睡了个午觉,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一直睡到了港岛的晚霞从窗外斜斜地飘进来,才慢慢睁眼醒来。
陈嘉煦起身出了房间。
客厅已经被打扫得焕然一新,其实原本陈嘉煦住的时候也挺干净,但因为他养猫,再加上他常年在外工作,所以有些地方还是积了灰尘与猫毛。
但是此时此刻,空荡荡的客厅变得崭新,阳台的门大开,晚风吹动薄纱的窗帘,那些清理出来的杂物全部被收走了,但什么猫碗、猫爬架都还在,也被清理了一遍,变得很干净。陈嘉煦光着脚站在地上,看着眼前的景象,怔怔走神了。
直到大门的门锁被转动,随后门被打开,身影高挑的男人从外面回来,陈嘉煦才回过神来。
周向西拎着一个手提箱,箱子用布盖着。他看见陈嘉煦,“起来了?正好去吃饭吧,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陈嘉煦“嗯”了一声,目光又下意识往周向西手里拎的那个箱子看。
周向西知道他在看什么,把手提箱的布拿开。
那不是一个手提箱,而是一个航空箱。
航空箱里有一团白毛,蜷缩着。
周向西把航空箱的箱门打开,那团白毛动了动,转过身来,嗅了嗅周围的气息,就开始忍不住把头探了出来。
是一只蓝眼睛的小白猫。
陈嘉煦呆呆地看着那只正在慢慢试图往外探索的小白猫,突然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连神经都颤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叫了一声:
“小小白……”
不是小白,而是小小白。
陈嘉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出“小小白”这个名字,但周向西说:“就叫它小小白吧,正好它比小白小一点,不是吗?”
微微一顿,周向西看着陈嘉煦,慢慢地道:“抱歉,自作主张买了一只猫,但我想你应该是喜欢猫的,正好我也想养一只猫,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到你。”
“当然不会。”
陈嘉煦蹲下身,把手伸给小小白,小小白闻了闻他的味道,然后就蹭了蹭他的手,往地上一躺,很熟练地开始撒娇。
“我很喜欢猫的,”陈嘉煦轻轻地把小小白抱了起来,抱在自己的怀里,小小白用一双蓝色的眼睛望着他,有一颗滚烫的眼泪掉在小小白腹部柔软的毛发里,转瞬消失不见,“我一直都很喜欢猫的。”
……
陈嘉煦很想告诉庞云,感谢她替自己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室友。
才不到一天,陈嘉煦已经数不清这位室友的优点有多少了。勤快、爱干净、能干、擅长整理和收拾东西,还喜欢猫,而且……为人大方,做事果断,但并不会让陈嘉煦觉得不舒服。
周向西有很奇特的一点就是,他做事很果决,几乎不会提前问过陈嘉煦,或者有时候甚至会以命令的方式让陈嘉煦去做点什么事情,可偏偏陈嘉煦会听话去做。
就比如,吃完饭两人去逛超市,准备一起分摊买点家里需要的东西,周向西会说:“买个吸尘机吧,家里有猫,用吸尘机打扫会方便点。”
于是陈嘉煦就去卖吸尘机的地方看了一圈,最后拎了一个回来,问周向西:“是这种吗?还是要那种扫地机器人?”
周向西说这种就可以。
回家的路上,陈嘉煦就拎了一些轻的纸巾和碗筷。
港岛的霓虹灯牌在眼前闪烁,流动得如同河水一般,陈嘉煦回头问周向西:“你是第一次来港岛吗?我看你都不会说粤语。”
周向西拎的东西沉一点,走得慢一点,他缓缓地走,看着陈嘉煦被霓虹灯光照的影子,和那头银色的、此时此刻如同被流光浸染的长卷发,“不是第一次来,来过很多次,但没常住过。”
“那你这次为什么要来常住呢?”陈嘉煦问,“是准备在这边工作吗?”
周向西一时没说话。
他看了陈嘉煦好一会儿,才说:“差不多吧。”
微微一顿,周向西又说:“准确来说,不是要在这边工作,恰恰是因为要放弃工作,所以才来这边。”
陈嘉煦一愣,“为什么要放弃?”
他站在原地没动,周向西走到了他面前。
离得近了,周向西几乎要挡住眼前所有的霓虹灯光,高楼大厦间狭小的街道和写着繁体字的招牌都像是镜头里的景色一般,陈嘉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拍电影一般,处在一个不太真实的世界里,连眼前的这个人都那么不真实。
“原因很复杂,以后再跟你讲。”周向西没有正面回答陈嘉煦的问题,而是接过了陈嘉煦手里的袋子,让陈嘉煦的手里变得空荡荡的。
周向西继续往前走,只留了个背影给陈嘉煦。
他说:“回家吧。”
第26章 我来养你
周向西走了几步,才发现陈嘉煦没有跟上来。
他停下脚步,回过身。
陈嘉煦还站在原地。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周向西,良久,才动了动唇,声音很低,里面还藏着不易发现的颤抖,“周向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向西看着陈嘉煦的眼睛,就知道他想起来了。
他很平静地说:“你生病了,庞云拜托我来照顾你。”
“我没生病。”陈嘉煦的脸色有些苍白,“我也不需要你来照顾,我很好,麻烦你回京市区吧。”
周向西问:“这叫没生病,那什么叫生病?”顿了顿,他慢慢走到陈嘉煦跟前,“你一整天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你跟我说你没生病。”
陈嘉煦摇头,额头有薄薄一层汗,“我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抗拒周向西知道这些事情,态度也从未如此强硬,“我说了,我没生病,而且就算我生病了,也跟你没关系,请你回去。我说过你不要再来港岛,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很讨厌你。”
陈嘉煦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他语速很快,等说完以后才反应过来,但话都已经出口了。
但周向西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生气。
他甚至都没有生气,那双总是漆黑锐利的眼眸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嘉煦。
“你喜欢或者讨厌,跟我没关系,哪怕你恨我都无所谓。”周向西的语气也格外冷漠,“我只负责照顾你,直到你病好为止。”
“我不需要你照顾,周向西。”
陈嘉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这么激动,他艰难退后一步,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心脏跳得很快,让他产生一种晕眩感,只能强撑着意识喃喃道,“而且你在这里,我根本不可能病好,你难道不知道吗?”
周向西注意到了陈嘉煦的异样,扔下手里的东西,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身前扯,以防他站不稳,“回去再说。”
“我不回去。”陈嘉煦倔得很,用力想把手腕扯出来,“除非你走,我才回去。”
周向西皱起眉:“陈嘉煦——”
“爷爷知道吗?”陈嘉煦突然开了口,他声音很轻,垂着眼,“爷爷知道你来港岛照顾我吗?爷爷知道我生病吗?”
周向西一时顿住,没说话。
片刻后,他面不改色地说出一个不真实的答案:“知道,我跟他讲过。”
“是吗?”陈嘉煦垂着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嘴角似乎扯了扯,像是想露出个笑容但又没力气,“那他知道你从小照顾我,最后把我照顾到床上去了这件事情吗?”
周向西的身影一僵。
陈嘉煦抬起头,轻声问:“爷爷知道吗?知道他最宠爱的、最引以为傲的小孙子,和他收养的战友的孙子搞在了一起这件事吗?爷爷知道你是同性恋吗?爷爷知道你喜欢男的吗?”
周向西凝视着陈嘉煦,过了很久,才皱着眉哑声道:“他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选择权在你。我以前就说过,你不想让爷爷知道,我可以一辈子不让他知道,但如果你想,我会亲口告诉他。”
“算了,”陈嘉煦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害怕爷爷知道了,像我爷爷那样被气进医院,然后指着我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么没良心的事情,周家待我这么好,我却让他最疼爱的孙子变成了同性恋,我怕爷爷临走前都不愿意闭上眼,要一直看着我……”
他看着周向西,轻轻眨了眨眼,一滴泪最后还是滑落脸庞,“我总是会做噩梦,周向西,我会梦见我爸爸,我妈妈,我爷爷,所以我不想再让噩梦里再多一个人了,求你了,放过我好吗?”
周向西没有说话。
他始终攥着陈嘉煦的手腕,不愿意松开。
两人离得很近,周围霓虹招牌的灯光闪烁不停,车水马龙仿佛也成了背景。
周向西垂着眼看着陈嘉煦的眼睛,“我就问一个问题,你回答我,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