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周向西敲键盘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
  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键盘上,指尖微微泛白,“行李都留在酒店里?他不是今天早上的航班吗?”
  小祝摇摇头,声音更小了,“我、我不知道,我听酒店前台说,她看见陈先生昨晚凌晨时候出去了,就再没见他回来过……”
  周向西皱起了眉。
  片刻后,他说:“先续上。”
  小祝说:“好的。”
  刚跟酒店前台说完,一抬眼,就看见周向西已经起身,似乎要去什么地方。
  小祝连忙问:“周总,您要开车出去吗?您的车今天刚送去保养,现在还没好,需要我催一下他们吗?”
  周向西拿车钥匙的手又顿住了。
  他重新坐下来,按了一下桌面上的一个对讲通话按钮。
  按钮响了没两声,就有人接通,接对讲的人是池丰。
  周向西直接开口:“车借我下。”
  池丰:“……干嘛。”
  周向西的眉皱得更厉害,眼底隐隐藏着压抑的情绪,“我车送去保养了,有急事要出去,借你的车。”
  池丰沉默片刻:“我车,维修去了。”
  周向西:“?”
  “昨天半夜,”池丰在另一个办公室里摸了摸鼻子,“开上头了,开树上去了,所以拿去维修了,一时半会拿不回来。”
  对讲机那边,周向西没有说话。
  就在池丰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周向西的声音:“你昨晚见过陈嘉煦吗?”
  池丰顿了一秒,就一秒,他在这一秒里想了很多,想要不要如实告诉周向西,可又怕自己多管闲事影响到那位还在养伤养病的。
  下一秒,池丰刚准备肯定地回答“没有”的时候,对讲机已经传来“嘟嘟”声,被挂了。
  总裁办公室里,周向西拿出手机,点开凌晨的那个未接来电。
  但他打过去,却发现对方已经把他拉黑了。
  又点开微信,找到陈嘉煦,给他发了一句“你人在哪”,结果也提示了红色的感叹号。
  周向西:“……”
  池丰这边还在办公室里思考,下一瞬办公室的门被人刷开。
  周向西问:“陈嘉煦去哪儿了?”
  池丰下意识回答:“我不知道。”
  “……”
  周向西看着池丰,漆黑锐利的眼眸里已经隐隐忍了火光。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池丰的办公桌前,“你昨晚见了他,是不是?”
  池丰不说话了。
  寂静片刻,他还是招架不住,抬起双手来,“我当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向西哥,凌晨的时候我确实见了他,他找我借车,但我也没问他要去什么地方。”
  “你的车送去维修?”
  周向西看着池丰。
  “对……”池丰说,“没骗你,真送去维修了。”
  周向西:“他出事了。”
  池丰动了动唇,“小事……已经送医院了,车撞树上了,医生说人没什么大事,就是暂时昏迷而已,我一直照顾到他经纪人来,但我不敢告诉你,向西哥,怕他不愿意。”
  周向西站在那儿,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想握成拳,却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他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没有接通的电话,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没有接陈嘉煦的电话,也是分手后唯一一次,陈嘉煦主动打电话给他。
  其实当时他应该意识到的。
  以陈嘉煦的性格,不是有大事,只要是他自己能抗住的,他都不会打电话给周向西。
  可他偏偏没有接。
  在陈嘉煦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接他的电话。
  第23章 别再想我
  赶到池丰说的那个医院、那个病房时,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
  从下了车以后,周向西就是一路跑上来的,因为电梯人很多,所以他选择直接从一楼跑楼梯上到六楼,一口气都不敢多喘,可停在病房门口,看见空荡荡的病房和被窗外夜风吹起的白色窗帘,那种无法言喻的疲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周向西抬起手,撑在病房的门框上,他突然好累,累得他闭上眼,尽力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呼吸,却仍旧觉得头晕。
  记忆里这样拼命地跑,似乎还是在他十七岁那年的除夕前一天。
  为了去火车站把陈嘉煦找回来,周向西骑着摩托一路飙到了火车站,下了车就不顾一切狂奔进站,直到今天周向西仍觉得幸运,如果他当时没有忍着肺部的疼痛赶到,就没法赶在陈嘉煦捅出那把剪刀之前拦住陈嘉煦。
  就不会有以后的他和陈嘉煦了。
  从七岁到二十七岁的这二十年里,周向西找过很多次陈嘉煦,特别是分手前,不管发生什么,他每次都一定能找到陈嘉煦,而他也坚信陈嘉煦一定会在原地等他来找。
  这是第一次。
  他来晚了,他找不到陈嘉煦。
  缓了两分钟,周向西就离开了这间病房。
  他开车去悦茗大酒店,然而,当他刚把车停进悦茗大酒店的停车场,小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在电话那头,小祝小心翼翼地说:“周总,刚刚酒店前台打电话跟我说,陈先生已经退房了。”
  周向西问:“他回到酒店了?”
  小祝小声道:“没有,前台说,是一个女的过来替他拎走行李和办退房的。”
  周向西没有说话。
  他想起自己刚刚开车进来的时候,确实看见一个穿着长风衣,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从酒店大堂里出来,她推着一个黑色的箱子,当时他没注意,也没放在心上。
  那应该就是陈嘉煦的经纪人。
  可是他们会去哪里?
  周向西在停车场里停了一会儿,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里有一道飞机飞过留下的淡淡痕迹,于是想到了机场,他重新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往机场的方向开了过去。
  ……
  庞云去办理退房的时候,陈嘉煦就坐在车里。
  专车停在路边,本来陈嘉煦说要自己去退房和收拾行李,但庞云说他身体不好,本来就不应该提前出院,就别下车了。
  陈嘉煦听了庞云的话,坐在车上,头靠着车窗,目光落在外头掠过的人影与车影上。
  专车正好就停在悦茗大酒店的停车场出入口的旁边,所以有什么车辆进入,陈嘉煦都能看得很清楚。在庞云办完手续,推着行李从大堂里走出来的时候,陈嘉煦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正驶进停车场。
  进入停车场后,那辆黑色轿车往右拐弯,隔着两面车窗玻璃,陈嘉煦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车里的那个人。
  不知为何,看着周向西那在眼前一闪而过的棱角分明的侧影,陈嘉煦心里竟然没有太多的波澜,他承认自己想起以前的事情还是会难过,可那也仅仅只有难过了。
  其实周向西不知道,从以前到现在,他之所以每次都能找到陈嘉煦,那是因为陈嘉煦在等他。如果陈嘉煦不想等他了,那他可能找上一辈子都再找不到他。
  另一边的车门被拉开,庞云探了个身子进来,“师傅,麻烦开下后备箱。”
  她帮陈嘉煦把没几件衣服的行李箱丢进后备箱,就坐进了后座。
  “去机场?”司机问。
  庞云说:“对。”
  说完,她看了一眼陈嘉煦,“怎么了?在看什么?”
  专车缓缓启动,司机开着车向机场的方向去,陈嘉煦看了一眼后视镜,果然看见了那辆黑色的车也往这个方向开来。
  安静了一会儿,陈嘉煦对庞云说:“等会安检前,给我点时间。”
  庞云担心他,“怎么了?”
  “没事,”陈嘉煦笑了一下,“我应该要跟一位朋友告个别,因为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微微一顿,“而且我要是不给他找到我,我怕他会……”
  陈嘉煦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怕周向西会让周星尘、周蕤霆都来找他,最后闹得周老爷子也来找他。周向西就是这样,他表面上那样矜贵、傲慢、目中无人,可陈嘉煦也知道他内里多么偏激、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
  陈嘉煦不想这样。
  他和周向西之间的事情,就在他们两个中间解决干净就行了,不要牵扯到周家。
  他这辈子,欠周家的已经够多了。
  不能再添麻烦了。
  ……
  在等到了庞云的允许后,陈嘉煦抽了一根烟。
  他没有进航站楼,就在航站楼外面巨大的玻璃窗前站着,他很确信周向西会出现在这里。果不其然,一根烟还没有抽完,不远处就出现了熟悉的、颀长的身影。
  陈嘉煦的指尖还夹着一根银色的、细长的烟,看见周向西,他没有把烟掐灭,因为他还需要用烟来稳定情绪。
  周向西停在陈嘉煦两步远的地方。
  夜色深沉,航站楼的灯光却很明亮,身后隐约传来飞机起飞的轰鸣声,遥远又真切,和眼前的人一样,明明近在眼前,却不能再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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