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小佐领到摄政王 第421节
德亨不愿意和这些人交往,给自己打的标签就是,他不结党营私。
康熙帝从各种渠道得知,他躲着沿海这几个省的总督、巡抚等官员们走,应该对他更放心吧?
孤臣啊,难做,但关键时候保命。
不过,现在这个孤臣不大好继续做下去了,他兵权都给康熙帝收走了,他再做孤臣,难道要活活把自己饿死吗?
那也太过清高孤傲了。
康熙帝或许不会以为他清高孤傲,而是以为他还有更深的、未知实力供养自身。
这就很危险了。
所以,在满城内副都统衙门里,收到以陈实粟为首的士绅邀请金帖后,德亨就打算去露个面,喝杯酒,顺便,找陈实粟打听一些施家的事情。
若只是找陈实粟打听事情,他大可以秘密上岸,不用楼船靠岸这样大张旗鼓的。
这是一个信号,他要“亲民”,要开始收礼了。
做八旗王公挺简单的,走到哪里搜刮到哪里就行了。
希望等他到了苏杭之后,这个消息已经传到那里了。
郑继宽是会稽人,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壬戌科武探花,之前官至潮州总兵,今年年初,升任福州副都统。
是少有的,以非八旗之身,做到副都统位置的。
当然,他这个副都统武将,才上任了半年,在福州受限颇多。
首先,他手下兵丁,领的只有汉八旗,满城中满、蒙八旗不受他管;其次,他要受闽浙总督觉罗满宝和福建巡抚吕犹龙节制;最后,福建水师倒是归他管,但看那所谓丢了“宝珠”的官兵根本不鸟他,自己去追捕海贼就知道,这个福建水师,他管起来也是束手束脚的。
郑继宽亲自去码头迎接德亨,也说明了,他这个副都统,混的马马虎虎。
真正的大爷,都在满城内等着呢。
看着脑满肠肥油光满面太阳一晒就气喘吁吁的满、蒙大爷们,德亨不禁暗自摇头。
满城中人,除非领命当差,是不能私自出城的,跟北京城的内城规矩一样。
这座城中城,圈住了他们的天地,也圈住了他们的心志,就跟华美的猪圈里圈养的肥猪一般。
但这满城又是繁华热闹和秀美的,因为,民人商贾、货郎、戏班子等可以进入。
潮州也有一处海关,郑继宽任潮州总兵时候,就曾接触过几回德亨,刚上任福州副都统时候,他还曾亲去福山港海运总督衙门拜见过德亨,所以,他知道一些德亨的脾性:
德亨权势滔天,但他本人脾性非常冷情,内只有一原配发妻,外更没有什么诸如字画、金石、古董、奇顽、口腹之欲等特别的癖好。
但满城里的这些大爷们可不知道,他们就按照自己的喜好,拿出来百般的花样来招待德亨。
于是,德亨就见识到了,聚众卧倒,一人一根烟管吞云吐雾的名场面。
德亨可以肯定,是烟草,不是鸦片。
但怒火就跟沸腾的岩浆一样,鼓噪着胸膛,让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德亨忍了又忍,最后也只得忍着没有掀桌子,以连日坐船身体疲乏为借口遁了。
郑继宽跟出来,随身侍候。
郑继宽已经是六旬老人了,他能在今年升任福州副都统,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是矍铄健壮的。
眼神也很好。
虽然入夜了,但他仍旧看到了德亨握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
他收回视线,不言不语。
德亨在一株盛开的海棠花树下驻足,良久,才平息了怒火。
继而失笑一声,心道,自己还真是一点道行都没有,这就受不了了,还去什么苏杭,干脆打道回府得了。
芳冰见德亨面色不那么吓人了,就轻声提醒道:“主子,郑副都统还在等您回话呢。”
德亨一愣,回头一看,勉强勾起一个笑容,问郑继宽道:“你还有什么事要回的吗?”
郑继宽垂着眸子,微微躬身道:“福州以陈姓为首的士绅们送来了金帖,说是明日午时,在隆裕酒楼设宴,请您赏光。”
话毕,送上金帖。
芳冰上前接过金帖,送到德亨手里。
德亨打开看了一眼,道:“你转告他们,明日午时,我必到。”
郑继宽抬眸看了一眼,似是诧异,继而又垂下眸子,恭敬道:“属下这就去回复他们。”
德亨顿了一下,问道:“有人在等着?”
郑继宽:“是,陈氏派了族中一个小辈来跑腿等信儿。”
德亨:“……哦。”
芳冰问郑继宽道:“陈氏乃是积年大族,想来族中小辈也是不俗,这位陈氏小辈,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吗?”
郑继宽有所疑惑,问道:“不知内相所言…何为?”
芳冰笑道:“我家主子被腌臜到了,若是这陈氏小辈能有一二才艺,取悦我主,自有重赏。”
郑继宽一时难掩面上诧异,眼神惊异的去看德亨,等看过去了,才发现自己的震惊表现的太过明显,又立即低下头去掩饰。
但他脖子梗的太僵硬了,低头又低的太急太快,一时不慎扭着脖子筋儿了,疼的他脸颊肌肉不自主的狠狠抽动了一下。
德亨扫了芳冰一眼:你吓着人家了。
芳冰抿唇暗笑:这是将那个姓陈的小辈叫来跟前最寻常的借口了。
芳冰:“……郑副都统,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不不……”郑继宽稳了稳心神,冷静道,“属下曾经听说,陈氏公子冲龄即习君子六艺,想来,于乐、棋、书、画、茶等技艺,都曾习过,至于是否精通,这……人各禀赋不同,那位陈氏小辈是否有拿的出手的才艺在身,属下也不得而知。”
芳冰笑道:“那就叫来问问吧。”
郑继宽心下叹息,应道:“是。”
叫个人而已,用不着郑继宽亲自去,郑继宽请德亨去给他准备的下榻之院歇息。
因为自以为对德亨性情有所了解,所以,郑继宽给德亨准备的下榻之所清幽雅致,伺候的,也都是伶俐的小厮和仆妇,没有年轻丫鬟和莫名女子。
德亨随意坐在盆景假山边摆着的一个凳子上,折了一根兰草叶子逗盆景里养着的锦鲤,笑对郑继宽道:“有心了。”
郑继宽忙道:“应该的,属下不敢言功。”
陈家义来的很快,他本就是陈实粟特地派来的,要是能见到德亨,自然好,要是见不到,他就是个跑腿的。
当然,陈家义只是个少年,他身边跟着一个积年的老管家,明面上,都是这位老管家出面应对。
不认识陈家义的,还以为他是跟着老管家打下手的小幺儿呢。
郑继宽是认识陈家义的,所以,他跟德亨说,是陈家小辈来等消息。
郑继宽看着嫩生生的陈家义,心下忐忑懊悔不已,他莫不是,将陈家这位小少爷,送入虎口了?
他就说,德亨青春正盛,怎么会只有一个发妻,且常年在外,身边也不见“伺候”的人。
原来是好这一口儿。
在南边儿,南风十分正常,多有结成契兄弟,相伴一生的。
但是,您好个小倌儿戏子也就是了,多少伶人上赶着呢,可您好……世家公子,就、就……
郑继宽是在是不好说什么,也许陈氏乐意呢?
陈家义看到德亨,忍着心下激动,一揖到地,脆声声礼道:“草民陈家义,见过德公爷。”
芳冰轻咳一声,对郑继宽道:“郑副都统,您辛劳,请随奴才歇息去吧。”
郑继宽见多识广,心下面上都稳如老狗,跟着芳冰下去了。
等门一关上,陈家义还去门边巴着门缝看了一回,又四处蹿着将帘子、帷帐、多宝阁之后都扒拉着看了一回,见这屋子里果然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就小小欢呼一声,回到德亨跟前,小声兴奋道:“大哥,就咱们两个了。”
德亨捏了捏他的小肉脸,让他坐下,笑问道:“怎么是你来的。”
陈家义搬了一个绣凳过来,坐在德亨对面,往假山池子里看了一眼被德亨手里的兰草叶子逗引的游弋的锦鲤,回道:“族长老太爷本是想让父亲来的,其他人说太打眼了,我就自请来了,反正也只是等个信儿,不难的。”
“没想到大哥会见我,嘻嘻。”
德亨笑道:“郑继宽一说是陈氏的人来等信儿,我就猜到应是我认识的人。”
陈家义小鸡啄米似点头,连声道:“大哥真聪明。”
又问道:“明天宴席,大哥会去吗?”
德亨:“去。”
陈家义眼睛瞪圆了一些,小嘴微张,看着德亨惊讶道:“大哥会去?您以前不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子吗?”
德亨看着在池子游弋而不知天地之大的锦鲤,幽幽道:“以前不喜欢,以后就喜欢了。”
陈家义似懂非懂:“啊?哦……”
德亨扔下兰草叶子,起身,去到榻上坐下,问道:“你对施家了解多少?”
陈家义跟着他走,坐到塌边的椅子上,问道:“您说的是靖海侯那个施家吗?”
德亨点头:“是。”
陈家义拧眉想了想,道:“靖海侯本支三房在京城为官,其他五房和旁支盘踞在tw,也听说有一些族人扎根在厦门,有在水师中为官的,有在当地为吏的,还有做海上生意的。名声上,我听过祖父说他们家是属貔貅的。”
德亨挑眉:“哦?”
陈家义撇嘴,道:“他们家占据着tw岛,连福建人去澎湖厅打鱼都不让,更别提登岛了。tw府可是福建省治下,连福建人不让上岛,更别提其他省的人了。”
德亨笑道:“我的人可是上了岛的。”
陈家义:“您能一样吗?您手下的人定也有非凡之姿,能上去一点都不奇怪,且,我猜,您的人一定不是在tw、凤山、诸罗三县吧?”
德亨笑道:“的确,是在彰化,那里是个小渔村。”
陈家义想了想,迟疑道:“我怎么听二哥说起过,彰化人挺多的?二哥去那里停靠的时候,都有百姓抢着上船做生意呢。”
要是人少的话,百姓都会躲着生人走,而不是抢着去做生人的买卖,只能是成群结队的,不怕生人戕害。
德亨笑而不语。
陈家义自认明白了,一脸认真道:“原来如此。”
德亨失笑:“你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