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现代买房很多人都会贷款,尹遥自然也不例外,她在现代的房子也是背着贷款呢。
之前租铺子的时候,她手头银钱不够,还问过阿婆这事儿。沈老太太告诉她,大唐亦有类似的民间机构,名为“质库”,可以抵押放贷。
但利息嘛……月息三分,这么听着倒没什么,可若折合成年息,年初借一贯钱,到年底光利息就要三百六十文,比现代的高利贷都不遑多让,差点把尹遥吓了个跟头,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乖乖攒钱慢慢经营了。
此刻她不由面露尴尬之色:“叔,我手头这银钱……”
韦郎君夫妻俩商量了一下,笑道:“罢了,反正我们也不急着用钱,若你愿意,便先出租也行,租金按五百文每月计算,如何?”
平日里这宅院若要出租,租金怎么也要六七百文,韦郎君给的可真是“友情价”了,而且只是租赁的话,她的经济压力也小了不少,尹遥不由眉开眼笑:“那真是多谢叔啦!”
回了家里,跟家里人说了这事儿,大伙儿都十分开心,围在一起商量屋子怎么分配。
尹遥掰着手指头,美滋滋地安排着:“到时阿婆和舅母便留在家里,我带着七娘、罗珊娜去隔壁住,咱们正好儿一人一间屋子,岂不自在得很?”
“至于舅父和康陶……等他们回来了再说罢,反正咱们屋子多,到时再挪挪就是了!”
大伙儿一听这分配,都是十二分的满意,虽然一家人感情好,可毕竟都是成年人嘛,谁不想要点儿自己的空间呢?
那在场唯一不满意的,便只有唯一的未成年人七娘了。
只见她发出了严正的抗议:“阿姐,我不要自己一间屋子,我要跟你一道儿睡!”
想起她的“佛山无影脚”,尹遥第一反应就是想摇头,但看看她皱成一团的小脸儿,还是无奈地妥协了:“那……咱们至少分成两张床?”
七娘见好就收:“那也行……”
第二日一早,尹遥便去韦家,跟韦郎君碰了面,既然二人已约定好,那便也不需要再经过房牙行了,只要请坊正做个见证,双方签订赁书便是。
因着韦郎君日后不在洛阳城,所以虽然租金便宜,但要每半年一付,这下可好,尹遥刚收的两贯钱还没捂热乎,就又还给人家了,自个儿还倒搭了一贯。
不过好处嘛,自然是收到了一所近在咫尺的宅院,还附带全套家具的。
签好赁书后,尹遥跟韦郎君又约好交割的日子,处理好租房的事儿后,她便跟坊正及韦郎君告辞,跑到后院去找了许二郎。
今日初五,许大郎跟陆之远已回了四门学,只剩许二郎还在家中,正套车准备去沈家,取今日送到学院里的午饭。
尹遥笑嘻嘻钻进车厢,准备躲懒蹭个车回家,再顺便取取经,跟他讨教一下刷墙的技巧。
“三娘要自个儿刷墙?”许二郎一听吓了一跳,“你一个女郎,爬上爬下怕是不行吧?”
尹遥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行,我以前也自己换灯泡啊……”
“换什么?”
哎呀,不小心说走嘴了,尹遥吐了吐舌头,忙把话题拉了回来:“那锻石粉我已买了,但要如何调制,却是不大清楚,只需加水就行吗?许二哥快同我讲讲。”
这许二郎倒是清楚,当下便跟她一五一十讲了起来:“若你是在洪记杂货行买的锻石份,那每份锻石要加三份水,调成石灰浆,而且若要不易开裂,还得往其中掺入草筋才行。”
“墙面需要事先找平,每刷完一遍都要完全晾干,才能刷第二遍……”
尹遥忙默默记在心中,又跟铺子里的情况一一对照:墙面她之前检查过,还算平整,应是之前屋主或某任租客找平过的,倒是不必担心;最近也没雨雪,刷好之后应该很快就能晾干;只不知那“草筋”是什么,杂货行应该也有的卖,下午再去问问便是……
许二郎叮嘱了半天犹不放心,道:“要么还是我去帮你吧?”
“没事儿,我先试试,不行再找你帮忙。”尹遥赶忙婉拒。
最近许费两家正在筹备亲事,许二郎自然忙得很,四门学的生意是一早定好的也就算了,她哪能还让新郎官去帮自个儿刷墙啊?
再说了,刷个墙而已,又不是什么技术活儿,她虽没干过,但想来跟给烧烤刷油、寿桃儿上色,应也是大差不差……吧?
好在尹遥虽然自信,但还不算自大,不会随便胡搞。
当日到了南市,她便先去买了一包草筋,问过店家才知晓,原来这玩意儿是以稻草为原料,经过一系列浸泡、捣浆、水洗、晾干处理后,所制成的植物纤维。
她虽不通营造之法,不过估摸着大概就像做猪肉丸时,要往肉馅儿里加入生粉,才能上劲儿定型的道理差不多,这东西倒入锻石浆后,也能增强浆水的张力,防止墙面开裂吧?
回到铺子中,她先按照许二郎教的配方,调了点儿锻石浆。又提着刷子,在不起眼的角落处试着刷了一小块儿。
她又后退几步打量了半天,瞧着也还算平整,应是没什么大问题。
她把那日胡娘子送来的桌椅堆到一边儿,又按照以前在电视上学会的方法,用纸叠了个小帽子戴在头上,这才爬上从胡家店借来的梯子,开始大面积刷了起来。
开始时还磕磕绊绊的,慢慢似乎找到点儿手感,速度也快了起来。墙面从灰突突变得雪白,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尹遥仿佛觉着屋子都亮堂了不少呢。
不过少了师傅领进门的指导,“自学成才”的尹三娘,也是差点闯了祸。
陆娘子方才在后厨中,做好了要送到慈善寺的赤豆薯蓣糕,又按照尹遥的安排,另做了黄米糕、芡实糕、胡桃酥等几样儿素糕饼,用纸包好拎出来,正想问尹遥一会儿打算怎么送去。
结果她一进堂屋,就瞧见尹遥站在梯子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正伸长了胳膊往墙角处刷漆。
“三……”陆娘子差点惊呼出声,又一下反应过来,怕反倒吓着尹遥,忙用手把自个儿嘴捂住。
她踮起脚尖转回厨房,把那糕饼放回案板上,又进了堂屋牢牢扶住梯子,这才敢小声儿道:“我的三娘啊,哪有你这么干活儿的!”
尹遥听到陆娘子的声音,便往后一扭头,戴着的纸帽子一下掉了,忙俯身想捞:“哎,我的帽子……”
结果一个趔趄,差点儿脚滑从梯子上摔下来,陆娘子魂儿都快吓飞了,一手紧紧抓着梯子,另一手忙抬起去够她,俩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晃晃悠悠半天,尹遥好容易才找到平衡,站稳了身子。
帽子在两人面前晃晃悠悠飘到地上,陆娘子这回真生气了,厉声道:
“尹三娘,你给我下来!”
这会儿还没到开张的时辰,罗珊娜在家收拾东西也没到,铺子里就尹遥和陆娘子两人在。
想着陆娘子忙着做糕饼,尹遥便没找她帮忙,又嫌上上下下搬梯子怪麻烦的,所以离得比较远的墙角,就干脆探出身子去刷了。
她自个儿刷墙本就是为了抢工期,谁知这嫌麻烦的侥幸心理,差点儿让自个儿摔个跟头,若是真掉下来摔伤了,岂不是因小失大,只会更麻烦、更耽误工期?
知晓此番是自个儿理亏,她转了转眼珠没敢搭话,只默默爬下梯子,在陆娘子的瞪视下,把梯子挪得离墙角近了些。
这才一脸讪笑:“舅母,糕饼做好啦?那什么,我约好了车夫,一会儿来铺子取了送到慈善寺去。”
正好后院传来敲门声,估摸着是车夫到了,陆娘子前去开门,临走前还冷哼一声,又用手指了指尹遥:“我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尹遥摸摸鼻子,舅母一向和善得很,没想到这发起火来,也挺吓人呢……
她这会儿想想也是有些后怕,不敢再偷懒,只捡起帽子戴好,又老老实实爬上梯子,站得端端正正地刷墙。
陆娘子送走车夫,见尹遥又爬上了梯子,倒也不敢再训人,生怕尹遥一激动再掉下来。
但她也不回厨房了,便站在一旁盯着尹遥,看有没有好好儿注意安危。
这目光也太灼人了,尹遥半讨饶道:“舅母我真错了,你既空下来,便帮我刷刷低的地方吧……”
陆娘子见她这样儿,气也消了,又去拿了另一把排刷,也仔仔细细刷起了墙。
墙刷完之后,还要开窗通风,一直晾到完全干透,才能再刷第二遍。
这几日里,尹遥便又把那桌椅拖到后院中,许二郎跟她讲过,这家具若要翻新,表面原本的油漆会影响新漆的附着力,因此得先用砂石略作打磨清理,然后再以新漆仔细覆盖。
好在尹遥常年练习刀工和厨艺,对力道的把握十分精准。
都说“一法通,万法通”,她举一反三,把刷漆当成上辈子学烘焙时的裱花和翻糖工艺,慢慢也掌握了些窍门,大开大合也好,精雕细琢也罢,都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