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郑恒看他一脸笃定,没问缘由,连忙让郑知黎带着几个身手好的小厮赶去陆府,交代保护好陆安,入了夜把人带来郑府。
郑晏章费力坐起来,拉住蔺誉:“小誉,怎么了?陆师为什么会有危险?”
蔺誉抿唇,看着面前三个人,犹豫要怎么说。
郑晏章急得咳了两声,郑恒连忙拍了几下他的背,帮着他顺气。
蔺誉额头出了一点汗,手心发凉。
“大哥,这件事明摆着就是冲你来的,不论结果怎样,世人只会记得,你的会元之名存疑,若大哥的老师这时候被人发现出了意外,还留下了什么东西……”
“他们只会认为陆师是畏罪自杀。”郑晏章喃喃道。
“那大哥身上的污名就去不掉了。”郑青云道。
蔺誉见他们有些生气,连忙宽慰:“我也只是猜测,结果也不一定呢。”
郑恒突然想起来什么:“索娄既传出密信,说明不日就会有动作,晏章,当务之急是你先养好身体,我即刻进宫陈情,等知黎回来我们再商议。”
郑晏章答应。
蔺誉担忧的看着郑晏章,但没注意郑青云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
——
梁晋颇为无奈的看着跪在下方,态度坚决的郑恒。
“德忠,你心里着急朕知道,此事你理应回避,朕已经让刑部的人去查了,你先别急,定会还晏章清白。”
郑恒:“谢圣上,只是此事牵连重大,晏章又卧床不起,臣心中实在担忧。”
太监这时进来通报:“圣上,太子殿下求见。”
梁晋心知肚明梁以桉是为何而来,不禁感叹了一下他的真情,让人进来。
梁以桉一进来就跪倒郑恒左前方,言辞恳切:“父皇,儿臣请求亲自彻查此事。”
梁晋摆手让郑恒出去,留下梁以桉。
梁以桉给了郑恒一个安心的眼神,表示自己定有办法。
最终,不知两人是如何商讨的,梁晋允了太子的请求。
等梁以桉一走,梁晋敛了神色。
从架子上一个暗格里拿出来一张密笺。
“紫薇傍身,天命所在”
这是先帝临终前给梁晋的。
二十年前,观星台监正预言,但先帝只给了只言片语。
后来监正去世,先帝取缔了观星台,完整的预言再无人知晓。
——
夜幕降临,郑府烛影摇晃。
郑晏章已经退了热,只是身体还有点飘。
陆安身上带着斑斑血迹,惊魂未定地坐在一旁。
梁以桉扶着郑晏章坐好,拿过狐裘披在他身上。
蔺誉拿着一张带着血迹的纸,注意到纸张边缘的碎屑。
他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感觉不像是灰尘。
陆安正在给刚回来的郑恒诉说自己的遭遇。
——
陆安也听说了这两日平京城发生的事。
他对此嗤之以鼻,郑晏章的天资在他看来不说五十年,前二十年是没有人能比得上的,若他不是会元,还能是谁?
谁知道这把火烧着烧着烧到他身上了。
他的妻子早逝,留下一个儿子,前两日儿子回祖父母那里了,府中只留他一人,他不喜人多,就给下人放了几日假。
这两日为了避嫌,他关起门来谁也不见,午后正准备去花园散散心,就差点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刺杀。
他仗着花园的地形错综复杂甩开了一个人,结果一个没注意,被躲在身后袭击的人打晕了过去。
他意识不清,但能感受到有人在往自己脖子上套东西,像是绳子。
陆安想努力清醒过来,但他被人吊了起来,窒息感慢慢包围住他。
“砰”的一声,门被人踹开,接着是一阵打斗的声音。
郑知黎带着人翻墙进了陆府,府中空无一人,郑知黎暗道不好。
连忙带着人往陆安的院落跑去。
门刚被踹开,就见几个包裹严实的黑衣人正把陆安往房梁上吊,陆安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两拨人打在一起。
刺客倒也不恋战,过了几招就跑了。
郑知黎招呼着人,让他们别追了,赶紧把陆安救下来。
陆安的脸快变成青紫色,看起来再晚来一会儿人就没了。
一行人在陆府待到太阳落山才回到郑府,请了医者来看。
蔺誉的注意力却放在陆安怀中的一张“遗书”上。
上一世正是这一封遗书彻底把郑晏章科举舞弊的罪名坐死了,圣上惩治了其他参与舞弊的考生,却保留了郑晏章的殿试资格保留,引得众人不忿。
显而易见,郑晏章的殿试名次不会太好,最后被封了一个低低的官职。
而蔺誉上一世在调查陈年旧案时,却发现当年泄露的试题袋里藏着半滴鲛人胶和一些金丝楠木的碎屑。
此物只有皇室可用。
——
郑青云见蔺誉盯着那张纸看的入迷,凑过去也仔细观察了一番。
当然,他也看见了那不同寻常的碎屑。
郑青云以为是什么结晶,但细看却有些木质纹理。
“去取水纹纸来!”他连忙唤观易。
宣纸覆上血痕那一刹那,竟显出几道独特的金丝状纹理结构。
“是金丝楠木。”郑青云道。
梁以桉握拳:“仅皇室可用金丝楠木,纸是普通的纸,应该是不小心留下的。”
烛火将金丝楠木的纹理映照得愈发清晰。
“但这怎么能混入血书之中?”蔺誉忽然起身,从袖中取出梁以桉传来的密信,“太子殿下,这是何人给你的密信?”
梁以桉理所应当:“劫了索娄的,他给别人传的。”
郑青云念念有词:“百薇……百……千!千花巷!那里有前朝废弃的官窑!”
三更梆子响,郑知黎带人撬开千花巷深处的破窑。
阴暗潮湿,霉味冲的郑青云直皱鼻子,蔺誉拿帕子仔细围住他的口鼻,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香包,郑青云这才舒服一些。
梁以桉递给郑晏章一张帕子,大病初愈的人闻不得这么大灰。
黑暗中,烛火略过一堆土堆,与周围废弃多年的样子不同,土是新翻的。
郑知黎上前扒拉两下,半截未烧尽的密函碎片被他从土下的灰烬中捡起。
残存的“鄞”“漕运”字样让众人倒吸凉气——鄞王封地正在漕运枢纽。
“原来如此。”郑晏章裹着大氅咳嗽,“索娄门生基本把控礼部,鄞王掌握漕运之便,用官船把试题夹带出京,陆师在礼部受排挤,他与郑府关系匪浅,借此机会,刚好除了陆师,伪装成畏罪自杀,好!真是好计谋。”
梁以桉把碎纸仔细收好,交给亲信保管。
一行人正准备离开,门口忽然传来打斗声。
众人冲出院门,只见郑府暗卫正与几个黑衣人缠斗,其中一人袖口翻飞,赫然露出一个刺青。
蔺誉看着十分眼熟。
“留活口!”梁以桉厉喝,却见黑衣人口吐鲜血。
观棋急忙掰开死者牙关:“殿下,他们已经服毒自尽了。”
晚上这批黑衣人和下午在陆师那碰见的明显不是一批人。
陆师那里的像是收人钱财,但不替人卖命,这一批显然是死士。
第二日,梁以桉在书房呆了一天,仔仔细细把证据整理一遍。
潜伏在废弃官窑的亲信逮住了一个窑工,怀中藏着一个小小的木匣。
不用上刑,那窑工就全招了。
第三日,天微微亮。
太子亲卫押着瑟瑟发抖的窑工在御书房外等候,梁以桉将搜集到的证据呈给圣上。
窑工怀中那木匣匣底刻着鄞王私印。
梁晋将茶盏砸个粉碎。
飞起的碎片擦过索娄的脖颈,划出血痕。
礼部学政司左侍郎跪在地上,不敢为自己辩解一句。
“圣上明鉴!”索娄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臣教导无方,竟让鄞王买通左侍郎做出此等错事。”
他颤抖着捧出一份名单:“臣愿戴罪立功,恳请圣上准许。”
郑恒盯着那份名单。
忽然想起,那是多少年前,索娄好像也是这样,在军粮贪墨案中推出替罪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保住了自己的仕途。
暴雨将至。
鄞王府被玄甲军围的像个铁桶,鄞王被打入诏狱,梁以桉把鄞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出其他蛛丝马迹。
但是找到了一件龙袍。
三日后。
早朝。
索娄当庭谢罪,痛哭流涕说自己教导无方,圣上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没有证据证明索娄与此次科举舞弊案有直接联系。
索娄的不查之罪定下,降了一级官,罚了半年俸禄,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圣旨昭告天下,惩治了七名参与舞弊的考生和官员,鄞王被贬为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