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为何？”
“直觉。或许那里有魄珠诞生呢？”苏白的脚步迈得更快了，“你也向宗门传讯了，宗门定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大不了我们蹲在迷宫门口，等搬救兵。”
燕不回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魂海迷宫地处石林深处，由石林自发组成如迷宫一样的建筑，无数年来吸引大量魂魄屈居于此，终年弥漫大雾，伸手不见五指。
辨别出口的唯一方法，大概只有一直靠左走了。
如尖牙的石碑窜天高，无形威压震颤着两人，可怖气息汹涌扑面而来，除了呼啸风声再无其他动静。燕不回哇呀一声抱住苏白：“会不会有鬼？”
苏白无语着白了一眼：“你猜这为什么叫魂海迷宫？”
燕不回：“……”
苏白检查一番储囊袋，确认必要物资和传送符都在手上后，转身谢过桑末，后吆喝燕不回与自己一道进入魂海迷宫。
他踟躇一番，最终跨过石碑所划界限，半个身体探入大雾中。
“不回，你跟紧些。”
苏白将扬水剑握在手上，以便应对不测，可他走了好几步，也没能感知到一丝一毫的魂魄气息，不由得蹙眉。
“这儿真是魂海迷宫吗？怎么见不到魂魄。”苏白侧身，“不回，你灵力比我高，有没有感知到……不回？！”
他转头四处搜寻，始终不见燕不回身影，何时走丢的？！
苏白拔出扬水，一种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他忙唤道：“扬水？你在吗？”
扬水剑轻轻抖动，一具半透明的魂体顺手攀附到苏白的身上，露出俯瞰众生的神色。但……他又变回裸露的模样了，甚至只能显现上半身。
“我在。”清川的声音虚无缥缈，“此处有禁制，即使是我也只能堪堪如此。凡生灵，皆被剥夺感知，所以你和燕不回从一开始就分开了。”
苏白骇然：“那我……？”
“走吧，我在你身边。”
秉着靠左原则，苏白漫无目的地逛了许久，除了石碑就是石碑，毫无其他景色变化。苏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来过此地。
他眼珠转了圈，以剑尖刻下一个“白”字，旋即再度起步。
兜兜转转，当他再度往左转时，错愕一下：“我的符号？”
比对篆刻手法和剑锋走向，这个字确实是他篆刻无疑，苏白抱头痛哭：“不能吧——鬼打墙啊！”
痛定思痛的苏白决定换一个摸索方向的方法——点兵点将。
清川忍俊不禁：“你就这么辨认方向？”
苏白无奈耸肩：“对啊，谁叫咱现在迷路了，难不成你有更好的办法？”
“暂时没有。”
“……”
死马当活马医吧，苏白硬着头皮到处乱窜，无一例外地，都能看见自己的那枚“白”字符号。
东西南北方向全都走过，可就是寻不到出口。
忽而，清川悠悠从他手上下来，抱胸端详许久，急言：“随便掏个丹药给我。”
苏白：“你一个剑灵你吃药有啥用？”嘴上说着，手里倒是很诚实地献上一枚最低价的补血丹。
清川并未在意苏白的抠门，将那枚补血丹放置于“白”字下方。
“接下来听我的，先往左。”
苏白照做，见那枚丹药依旧。
“往前。”
丹药碎裂，一抿则化为尘埃。
“后撤。”
丹药恢复原状。
“再往左。”
接下来的情况震惊了苏白：丹药所在之地，竟然生出了两棵小小的药草，正是炼制炼血丹的主要草药。
他迷茫困惑：“什么情况？”
清川虚无的手从药草上拂过，不出意外地直接穿透而过，随后他伸手指向“白”字：“时间。”
苏白恍然。
这里并非鬼打墙，而是一种时间阵法。先前苏白匆匆看过一眼便离去，未能注意到“白”字的刻痕变化，而拿丹药做对比，就能看出区别了。
“我们若是走错了，就会进入时间错乱之地是吗？”苏白颤声，若是困在错乱时空一辈子，那找谁说理都说不清了。
清川摸摸头：“这倒也好办，随便走，发觉时间不对原路返回即可。”
有了清川所指的方向，虽试错屡屡，但好在总算不是漫无目的地走了。体感约两个时辰后，苏白第一次见到与众不同的场面——大雾到此为止，后方是笔直而狭长的通道，一眼望不到头。
“看来我们找到出口了。”清川得意洋洋，“如何？”
苏白非常配合地夸赞：“好棒好棒。”
清川自觉回了剑，最后传来一句：“我建议你在此歇息恢复一下，前方虽没有禁制，但隐隐能感受到有什么不太妙的东西存在。”
苏白乖乖听话照做，倚靠着通道边缘浅浅睡去。
剑灵现身需要依靠剑主的灵力，在禁制之下维持剑灵魂体已是难得，如今苏白灵力体力双双耗尽，更不好继续现身了。
虽然苏白嘴上不说，清川也能感知得到，他是在硬撑着维持自己魂体，甚至没有一丝异样神情。
二者皆沉睡时，一种无色的淡淡熏香弥漫开来。
似有安神催眠之效，又似乎……
苏白醒时，浑身酸疼——也许是支撑太久，导致肉/体也被拿去献祭。他轻唤了数声扬水，未得反应，环顾四周也不见他人身影，遂起身独自往通道内走去。
苏白情不自禁地想着：始终不见尽头，又在时间法阵内弥留如此之久，算起来好像还从未一口气走过这么长的路。
他沉吟着，无意识摸墙，倏尔墙体大震——
石头墙应声碎裂，石块下跌，顷刻摔成粉末。
又是时间法阵？！不，不对！石头墙怎会变成镜墙！
苏白手指所触之地，无一例外地咔嚓碎裂成蛛网，倒映着他惊恐的面容。
他想往回跑，却没了回头路——他被镜墙困住了，无数个清秀稚嫩的少年重复他的动作，何处是出路？何处是镜子？
他在万花筒中乱了神智，跌跌撞撞地靠着镜墙，一寸一寸摸索，若是扬水在的话……
苏白蓦然一愣。
镜子中的自己没有扬水剑！
他扫视一圈，最终从一处有扬水剑的镜墙猛然砸去——
咔嚓。
咔嚓。
那处独一无二的镜墙碎片坠落成花，一小片烛光绽放光彩。
空幽的洞穴，昏暗的烛火……
苏白总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熟悉，当他的手伸入镜中世界，猝不及防的，毫无特征的……
一剑抹喉。
第6章 该死
幻象空间中飘荡着似有似无的熏香，不断重演着那一幕骇人听闻恐怖如斯的戏码。
高寒似雪的男子单膝跪撑在床上，白衣宽袍被褪下，随意散落在脚边。万千青丝垂落，下颌微抬，面容上血迹顺其嘴角淌下。
滴答。
滴答。
血滴顺着他按压发紫的手指流淌到床上，浸湿一片。他无言启唇，无意间裹了些血入喉，不由得喉结滚动一下。
床上那人……苏白猛然一惊！
那人灵脉寸断，口吐鲜血，豆大的泪水夺眶而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师父父……”
被称作“师父父”的人非但没给予任何安慰，反而微微起身，轻声说了些什么，旋即冷若寒霜，毫不留情——
剑光大盛，鲜血喷涌。
床上的人挣扎些许，没了声息。
血流了一地，自下而上蔓延至“师父父”的衣摆。
随后，“师父父”漠然转身，正对苏白所在方向，眼中无光，恍若只剩一潭死水。
苏白骇然倒吸冷气：竟是他的剑灵扬水！
他震颤着逡巡四周，熟悉的布局，熟悉的天花板——这就是他梦境之事无疑！
扬水冷笑一声，振袖离去。
苏白不敢置信：那个人是我？是前世的我吗？还是另一个人？既是师徒，又为何痛下杀手！
幻象轮回，又是一声“师父父”呢喃破碎，又是手起剑落。
苏白大脑懵然，下意识地伸出手。
不可以，不可以杀！
他趔趄上前，妄图拔剑，收获的却是一场空——剑呢？剑呢！
苏白赤手空拳挥向扬水，拳头破空而去，竟生生穿透了虚体，阻挡不了扬水再一次痛下杀手。
那种冷酷似冰的眼神，那股喷涌而出的血液，像梦魇一样悄然缠上他的身体，顺着灵脉进入他的每一寸骨肉，直到握住他的魂魄。
他痛苦地抱头呐喊，听不见任何，除了那一次次的虚弱呻吟、凌厉剑吟。
扬水的身体再一次穿过他，再一次抵到床前，再一次……
忽而，他的头被什么东西砸了，猩红血液顺额头流下，根根分明的黑睫毛上蓄着将滴未滴的血滴。
他略显困惑地寻找来源，视线挪到地面上碎裂的罐子，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