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爸。”危珈垂着眼睫从戒指上抬起,“我去送送他。”
  可能是没想到危珈会突然开口,琅津渡视线轻移过来。
  危岱山听闻,神情难辨,“好吧。”然后自己转身上楼。
  -
  九月的夜空就像一块深邃的墨玉,月光泛着银白,点星稀疏,若隐若现。这个时间暑气早已被暮色驱散,凉意不浓重,如清凉的薄纱裹着人皮肤。
  危珈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清丽眼睫轻抬起,看向他,“什么应酬要这么晚?”
  据她所知,琅津渡极少参加应酬,更不用说现在都晚上九点多了。
  危珈是那种攻击性很强的冷感浓颜长相,骨相立体精致,给人很强的视觉冲击。而这种长相还偏生了双凤眸。平时笑还好,若泠泠睨人,一双凤目锐利,与人的距离隔得很远。
  琅津渡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沉静,“和朋友的。”
  听闻,危珈冷哼了一声,一双凤眸挑向他,声线清丽,语调冷硬,“那你跟我爸说重要应酬是在骗人了?”
  琅津渡没说话。
  危珈不咸不淡道,“你要忙,就别过来了。我过几天会回去的,毕竟、”
  一双凤眸遥迢地看向他,陌生又冰冷,“我还记得我们有婚姻关系。”
  -
  陆金会所的顶层只招待专属客人,从不对外开放。
  琅津渡刚进门,便听到一道揶揄的“啧”声。
  倪逍扔了两张纸牌,长指将手里的牌一拢,身子靠向沙发后背,“稀奇啊。琅少都来跟我们这群纨绔玩了。”
  琅津渡没搭理他,到一旁坐下。
  今晚是陆三少爷陆傲川的局,他亲自倒了杯威士忌,推到琅津渡面前。“怎么不陪弟妹?”
  这几日景家的事,无人不知。而且就琅津渡不混圈、不应酬的性子,怎么也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同意来他这儿玩。
  琅津渡抬手拿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没接话。
  倪逍瞥他一眼,“这还看不出来吗?当然是被危珈赶出来了呗。”
  陆傲川有些不理解,“你们不是都把事情解决好了吗?弟妹怎么还赶你啊。”
  “是啊。”倪逍对危珈多少有些熟悉,也能看出危珈挺明事理的,不像能将这件事牵连到琅津渡身上的人。“你还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
  琅津渡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面上,没管倪逍的揶揄和调侃,“是我得罪她了。”
  倪逍没想到琅津渡能这么直白的跟他们这么说,混不咎的笑意稍拢,也收起了调侃的心思。“怎么得罪的?”
  琅津渡坐在沙发上,视线轻低。
  “那你可完了。”倪翀输了一晚上,眼瞅着自己这局还是会输,趁这段时间直接将剩余的牌扔到了桌面上,手顺势一捞,将桌子上的牌都混在了一起,没心没肺地回应道,“危珈很记仇的。”
  琅津渡略略抬眼。
  倪逍踢了倪翀一脚,将手里的牌一放,“你非得扎你琅哥的心。”
  倪翀边洗牌边说,“琅哥自己说得罪危珈了呀。危珈本来就记仇的很,睚眦必报。你怎么得罪的?”
  “话、”琅津渡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喑哑,笼统地说,“……重了。”
  倪翀不由得问,“这件事不是景老夫人做的太过分吗?你干嘛对危珈说重话啊。”
  倪逍皱了下眉,再次踢了倪翀一眼,“你要有办法就说。别废话。”
  “我没办法啊。我自己都得罪过危珈。”
  倪逍:“你不是说你们后面关系不错吗?”
  “可能是大家都长大了,把话说开了吧。”倪逍想了一下道,“危珈吃软不吃硬。她跟庒慈筠针锋相对那几年,大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还是一直找她算账,挺宁折不屈的。”
  倪逍看向琅津渡,“琅哥。你的话有多重啊。”
  见琅津渡沉默,陆傲川忍不住地看了倪逍一眼,眼里都是对倪翀情商的怀疑。怎么什么话扎心说什么话啊。
  倪逍对自己弟弟也挺无语的。他拍了拍琅津渡的胳膊,“别听他瞎说。你俩夫妻,好好把话说开。危珈是很讲道理的人。”
  道理。
  琅津渡轻轻闭眼,他好像也没有。
  正聊着,柏鹤卿姗姗来迟。见包厢里气氛凝重,他不由得问,“谁破产了?”
  倪逍:“你琅哥。”婚姻快破产了。
  在倪逍眼里,琅津渡一向比同龄人沉稳,冷静。也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从未迷茫过,从未挫败过。今天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惹危珈生气了。自己也快回不了家了。”
  柏鹤卿的女友家里出了些事情,他陪着女友回了趟老家。但他也知道靖洲的事,也知道景氏大换血的情况。毕竟他就是智囊团里的一员。
  听到倪逍的话,柏鹤卿直接判定,“琅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倪逍都要竖大拇指了。“你可真神了。”
  很明显啊。琅津渡每一步的处理都很完美,挑不出什么毛病。从远山集团和危家的动作来看,对方也很认同。琅津渡又不可能诉诸暴力,只可能是话没说对。
  柏鹤卿到一旁坐下。“虽然琅哥处理的很好,但总归发生了这种事,是谁心里都不舒服的。别说得不得罪了,想跟你离婚都是应该。”
  琅津渡抬起眼,看向柏鹤卿。
  柏鹤卿见琅津渡神色,知道自己说对了。“出了这种事,你处理好了、弥补好了,嫂子就该跟你和和气气的?”
  琅津渡稍稍顿了一下,像在思索。
  “还是要哄的。”柏鹤卿说,“嫂子现在在哪?”
  琅津渡淡声,“在她父母家。”
  柏鹤卿清楚了。“你该不是每天都去,只跟嫂子爸妈说话,但跟嫂子说不了几句话吧?”
  琅津渡沉默。
  柏鹤卿:“你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你到底娶的是嫂子啊,还是嫂子爸妈?一个家庭里,夫妻关系是首位,你把嫂子哄好了,你还怕危岱山对你有意见吗?”
  “你也看到危家多么护着嫂子。但你要是跟嫂子不好,他们家人还会硬劝你们在一起吗?”
  琅津渡喉骨缓缓滑动,手指扣在酒杯上,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醍醐灌顶啊。”倪逍忍不住赞扬柏鹤卿,“还得是有对象的会劝啊。”
  陆傲川道,“是啊。鹤卿难得有这么多话。”
  “倒也不是因为有对象。”柏鹤卿抿着唇,一双黑眸格外亮,他将手抬起,手背朝外,无名指上一个素净的戒指。“也可能是我也是已婚人士了。”
  “什么!”倪翀拍桌,差点站起来。
  柏鹤卿没想到当面说出来是这么的爽。“我们同时准备了戒指。”
  倪翀站了起来,他听不了这些话。毕竟,他到现在还没追到喜欢的姑娘呢。
  其他人都恭喜鼓掌。
  陆傲川叫来服务人员,去拿自己深藏的好酒。
  其实,兄弟在受苦,自己公布婚讯属实不道德,但柏鹤卿真的忍不住。
  柏鹤卿坐到琅津渡身边,“先把嫂子哄回家。你们异国时间太久了,没在一起过过日子,所以才经不起波折。婚姻是要磨合的,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嫂子离开家。”
  -
  早上,危珩继续当危珈的司机。
  阳光裹着薄雾,堂姐弟俩打着哈欠出门。
  “姐夫?”危珩抹了把自己的头发,看着门口的人,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
  危珈仰起脸,眼前不知何时立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纤尘不染的牛津皮鞋,西装裤熨烫笔直,一丝皱褶也没有。深色西装修身熨帖,宽肩窄腰,后颈到腰际的是完美比例的倒三角。白衬衫领口束着她送给他的领带,晨光绕着他,镀上一层薄冷的金光。
  他浅浅提了一下唇。“我来送你姐上班。”
  “那敢情好啊。”危珩立马把手里的包交给琅津渡,打着哈欠退回别墅里,“那我睡个回笼觉。”
  随着门关上,危珈都没反应过来,便与琅津渡四目相对。
  危珈有些疑惑,“你、你不上班吗?”
  他现在更忙才对。
  琅津渡神色平静,“有送你上班的时间。”
  危珈不知道琅津渡要干什么,也不懂怎么突然间来送她上班。“没必要这么麻烦。”
  “太太,你昨晚说的,我们还有婚姻关系。”琅津渡看着她,“我送你上班,天经地义。”
  第42章 我自见山
  ◎要是在乎,为什么那天晚上不管不顾?◎
  车内调整成了最舒适的温度,车载香薰是水生馥奇调,海水和茉莉的微咸海洋气息中混着一点阳光清新,清冽又温暖细腻。
  还是新换的香。
  危珈坐在他的车上,有些想不通。
  难道是她昨晚的话太重了,让琅津渡感觉自己的道德有瑕疵,特别来做件好人好事弥补一下?
  “身上还疼吗?”身侧传来清沉的声音。琅津渡的声线向来清冽疏离,尾音总是恰好地收到喉间,仿佛不愿意多浪费一个气力与人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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