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听完,燕良的眉拧得更甚:“荒谬,我从未听说过此事,若你说的是真,那国......”
  他忽然止话,眼睛缓缓睁大,他用力盯着面前微笑的女人,忽觉头晕眼花,呼吸短促。
  铁链绷紧,他紧紧攀住铁笼,尖锐的犬牙暴露了他此时的愤怒:“黑鹰族竟和你勾结在一起!”
  李承佑大笑:“世子,血脉和姓氏有时也抵不过共同的利益。你不如猜猜,你们北国的使臣会不会私下勾结侍女勾结于夫人,而于夫人又会不会在国主身边进献妖言?若是国主蒙了心,又会不会让百姓寒心呢?”
  她背手而立,望向帐外天光,轻声道:“是时候清君侧了。”
  第176章
  “李老将军,本宫如今可是君上身边最得宠的夫人,你女儿若能入我于氏,本宫可保她一生无忧,如此,老将军在君上跟前也能有些脸面。”
  苍老年迈的声音却掷地有声:“于夫人这是想染指军权?哼,我李氏的前途还用不着后宫妇人来谋算。”
  “哼,看来你李老将军的败仗是没吃够啊?”
  浑浊的咳嗽一直持续到傍晚,混杂着血的帕子一入水便染红了铜盆。
  次日,整个水都皆在口口相传李氏的败仗,李老将军气急攻心,羞愧病逝。
  李承佑负手,眉心痣正对身前盔甲,一红一黑皆是交锋,烛光映照,瞳孔内是盔甲表面数十道深深浅浅的划痕。
  手指在身后轻捻,思量,盘算,等待,胜负只在方寸之间。
  大婶摸着小白狗,眼珠子提溜转,她对烙饼大叔低声道:“真没想到,国主夫人也勾结外族啊,这皇城内还有向着咱们百姓的官吗?”
  “谁知道呐?咱就期盼着国主别被美色迷了心智,把大将军的打下来的胜利给让出去咯......”
  大婶白了一眼:“你们这些男人都一个样,你没听说国主宴请北国使臣那排场,啧啧啧......怕不是枕边说了几句好话就......”
  大叔赶紧嘘声,往外瞟了瞟,更加低声:“你可小声点吧,掉脑袋的话也能乱说吗?”
  “也是也是......”
  两人皆噤声,唯独小白狗甩了甩尾巴,呜咽了一声。
  啪!
  发髻直接散乱,美人跌倒在地梨花带雨,脸上直接起了巴掌印,而她身后的侍女太监更是抵着地面瑟瑟发抖。
  “君上!妾冤枉!妾冤枉啊!妾压根就不识那什么黑鹰统领,怎会有婚约啊?君上明察!”
  寝宫内,禁军进进出出翻箱倒柜,除了美人落泪,谁都不敢出声。
  手指紧到发白,国主嘴角微抽但又冷静自持,不怒自威的神情让于夫人的心逐渐绝望。
  “君上......”
  “不好了不好了!君上!神鹰大将军起兵!清君侧!”
  尖细的呼喊一路从殿外奔进殿内,所有禁军全都愣在原地,不自觉看向最中心的明黄国主。
  沉默,停滞,就连美人都不敢再哭出声,仰头盯着国主。
  一声轻哼,国主下令:“于夫人勾结外族,赐自尽。”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天地之间已经扬起了无数尘埃。
  身着玄甲,李承佑一马当先,以刀为笔,以血为墨,带领铁骑千里奔袭一举踏破水都城门。
  为了这一刻,她已经隐忍谋划了多年。
  数年前,父亲身负重伤战败而归,彼时朝野上下无不唾弃鄙夷,好似李氏曾经的荣耀成了白雪,春天一来,尽数消融,余留下一抹败痕。
  为了李氏荣誉,她连父亲的葬礼都不能参加,披甲直奔边境,稳住军心,稳住国主的信任。
  月前的回归只是障眼法,今天,才是她真正应该回都城的日子。
  铁骑踏破宫门,军队将禁军牢牢围起,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面无表情下马直奔金銮殿。
  朱红色大门发出沉闷而古老的吱呀,入殿,国主满面死灰却依然保持风度,端坐在高台之上,可他身边已无一人,只有地上躺着一具已经僵硬的尸体。
  李承佑缓缓入内,扫了一眼死去多时的于夫人,她径直走向龙椅。
  “李卿,朕已赐死于氏,何故再不依不挠?”国主镇定问。
  她走到龙椅面前,单膝下跪,行礼:“君上,臣来清君侧,清的不止是于氏。”
  “那你还想要杀谁?朕都依你。”
  她摇了摇头:“臣会自己杀,不用脏君上的手。”
  “李卿啊,朕如此信任你,将军权交付与你,你怎能让朕落到如此境地啊......”
  国主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两边的华发似乎她走的时候更浓,脸上的沟壑也更深。
  她叹息:“君上,您可还记得,臣年少时,是有兄长的,臣的父亲年轻时也是有兄弟姐妹的,可他们如今又是何种境地?”
  “李卿啊......李卿啊......”
  “臣,或是李氏,做您的刀已经做够了,做腻了,若是再由您握着刀不放,李氏不仅再无所出,亦将万劫不复。”
  “朕可封卿为王,享万世荣耀......”
  她轻笑:“万世?这万世的荣耀臣自己会挣。”
  说罢,她不再多言,手腕翻转便是银光一现。
  这一刀,便叫做改朝换代。
  长公主手捧罪己诏,于群臣之前痛诉前朝刘氏腐烂、国主暴戾滥杀,声泪俱下字字珠玑,而李大将军亦是痛苦万分,在前朝国主犯下错误前率领全军,清洗宫城,拯救万民于水火,理应登位。
  自此虞国湮灭,海国代之。
  海国,水都,金銮殿。
  烛光摇曳,大殿内空无一人,李承佑负手立于龙椅之下,仰头望着匾额静默。
  不多时,殿内入一人。
  “外臣,拜见国主。”
  “免礼。”
  李承佑转身,来人一身黑袍,皮肤黝黑,便是那北国黑鹰使臣。
  “国主好胆量。外臣佩服。”使臣微微鞠躬。
  李承佑点头:“朕与你们国主有着相同的信念,朕既登位成功便会遵守诺言,两国和平。但卿要明白,此一局落定,还有后一局,望北国国主同样遵守诺言,不再进犯。”
  她说得淡然,可言语之间却暗藏威严。
  使臣低头,不卑不亢:“我国主愿献上质子,以表诚意。”
  自从那日见过李承佑,燕良便一直处于紧张状态。
  他的视线被黑布阻隔,压根不清楚自己在哪,且身下铁笼总是摇晃,显然是在移动,待到好不容易落地了却又无人再来审问。
  无尽的孤寂和黑暗将他吞噬,他疯狂拍打铁笼,大声吼叫,可依旧无人搭理,好似他独独被世间遗忘,就算消逝了也不会有人知晓,更不会有人埋葬。
  拉扯铁链,他双目通红不知多久没睡,口中上下犬牙摩擦铁杆磨得嘴角干裂出血,低吼,他想要撕碎黑布,可双手又被吊在铁杆上不得移动,不用想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狼狈又屈辱。
  突然,黑布透了亮,脚步声朝他靠近。
  “是谁?你们是谁?”
  无人回答,但又将他提起。
  “你们要带我去哪?我要见李承佑。说话,我要见李承佑!”
  他在笼中摇晃,怒火烧得理智的弦要断不断。
  很快,他又被移动到了哪,那些人又走了,另一个脚步声向他靠近。
  他似乎有了预感,在光线进来前及时闭眼。
  “良世子,好久不见。”
  “果然是你......这是哪?”
  “世子自己睁开眼看看,不就明白了。”
  他闭紧了眼,缓和了好一会才适应,小心睁眼,抬头,确实是李承佑,身披黄袍的李承佑。
  瞪大了眼,心底瞬间涌起惊诧。
  他料到李承佑有谋逆之心,却也没料到她的动作这么快,已然黄袍加身,成了一国之主,而他自己,还是阶下囚。
  “世子这是自己咬的?”
  “你还想怎样?你和黑鹰族勾结就是为了篡位,现在你已经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北国会如何?”
  她轻笑:“世子真是对故土念念不忘。北国与我进贡,互通婚姻,互不进犯,只此而已。”
  拧眉,燕良垂下眼默默思量。
  听她的口气,两国已经谈判过了,算是缓和了关系,可这不是他的理想,也不应该是北国的理想,他在人族的土地上潜伏这么久,就是要让北国子民有机会彻底占据富饶之地。
  “世子好像不满意?”
  咬牙抬头,他皮笑肉不笑:“怎会?战事既平,那大......那国主打算怎么处置我?”
  “世子以为呢?”
  “国主名声在外,想必不会轻易放我,莫不是想拿我换地?”
  李承佑嘴角噙笑,默不作声。
  燕良微微眯眼,试探道:“想让我交出潜藏在水都的细作名单?”
  她依然似笑非笑。
  摇头,燕良认输:“国主请赐教。”
  “世子啊,北国使团,已经离开了。午前刚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