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黎尚就在一旁安静听他们说着,看起来像是个不太合群的旁听生。
  他们先是从各自的近况说起,随后说到了基地里的八卦,把其他人的近况也聊了一遍。
  贺临问:“还是没有龙骨现在的消息吗?”
  一句话问出来,明显祝小年和何垣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不就在你旁边坐着呢吗?
  不过毕竟是久经战场的特战队员,他们很快就默契地把这点异常掩盖了过去。
  何垣顾左右而言他地聊了几句,贺临又开始吐槽以前的训练和龙骨的事,就算是上次黎尚给他纠正了关于虐俘训练的那点记忆,但是那种强烈的厌恶感还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混乱的记忆外加酒精的作用下,贺临把上次黎尚说的,他应该给容倾道歉的提醒忘得七七八八。
  不过幸好贺临还记得错怪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记忆可能有错漏,主动收敛了很多,只是正常的吐槽加八卦而已,没说什么太过难听的话。
  可那些话还是听得对面的两人汗流浃背。
  贺临却觉得,这种感觉就像是学生们背着严厉的班主任说老师的坏话,特别刺激。
  在他的记忆里,以前在特战队时,对于那位严格强大又漂亮的年轻队长,几个人总是议论起来乐此不疲。
  可现在,他自己说了几句,对面的何垣还有祝小年完全没有附和,反而神情都有点奇怪。
  贺临问:“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了?以前不是一个比一个吐槽得凶吗?”
  何垣尴尬笑了:“别拉我,我从来都对容队没有什么意见。”
  贺临又看向祝小年:“你当年不是骂他……”
  祝小年恨不得去捂贺临的嘴:“我现在长大啦,人总是会成长的。”
  反倒是一旁的黎尚给他接话:“就是,太严厉了,简直不把人当人。好多加训都是拜他所赐。”
  贺临喝着啤酒有点上头:“你看,我就说呢,在基地都是出名的吧。”
  何垣以一种同情又惋惜的目光看着他,他抽空给祝小年发了条信息:“以前都是我们吐槽容队,他替他说话的啊,你说这小子晚上回去会不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祝小年:“现在他的脑子里面的都是浆糊吧?我此时算是深刻理解了容队的那句:记起来了个p。”
  第96章 18
  这是难得的没有工作和案子的周末。
  几个人边吃边聊。
  实在是没人响应, 贺临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他随口聊着:“对了柳逢生……”说出了这个名字,贺临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的脸色变了,“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贺临这时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柳逢生的消息了。而且刚才吃饭的时候, 其他的几人也没有聊起相关的话题。
  何垣一惊:“你……你别瞎说哈,老柳不是在东南亚常驻了吗?”
  祝小年也道:“是啊, 之前我问起来还挺好的呢。”
  贺临这才松了口气:“不是他就好, 上半年的时候, 我这里忽然接到了一个特别诡异的电话。我还以为是和他相关的。”
  祝小年问:“什么电话?”
  贺临回忆了一下:“医院的病危通知,说我是紧急联系人,可我分明没给那家医院留过电话,对面一直乱糟糟的, 也没人说话,后来就给挂了。”
  祝小年说:“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怎么会打错?”这句话说完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何垣随即反应过来,替他找补道:“应该是诈骗电话的新模式, 不是经常有那种,装成家人出车祸了,急需住院费的骗子么。”
  祝小年也反应迅速, 急忙一边吃菜一边囫囵着道:“对对,肯定是要你转钱的。哪家骗子这么不开眼, 和人民警察玩这套。”
  撒完了谎, 祝小年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还好他和何垣都是专业的,把话题滴水不露地圆了回去。
  四个人一桌吃饭,其他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会把贺临留作紧急联系人的会是谁。
  他们也都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为什么医院要把电话打到贺临那里。
  他们更是看着容倾一步一步从意气风发走到如今的。
  只有贺临不清楚这些事,他松了口气道:“现在想起来,我还怕是柳逢生留的我的电话,我给忘记了,把他耽误了呢。他没事就好。”
  黎尚坐在一旁,面色苍白却神色淡然。
  趁着贺临没看这边,他举起了杯子,一杯酒一饮而尽,啤酒的味道又凉又涩。
  随后他趁着转桌的机会,又拎过来一瓶。
  祝小年看到这一幕,伸手想要去拦他。
  何垣却在桌底拉住了他,对祝小年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你随他喝吧,不喝更难受。
  伴随着酒精的刺激,黎尚的记忆回到了两年前,那件事刚发生时……
  .
  在当初的联合行动之后,随着百合园区的土崩瓦解,近千名人员登上飞机,被移交国内。犯罪分子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流离失所者得以与家人团聚。
  一切化为了一条新闻播报,短短百来字的讲述,可只有作为亲历者,才知道其中有多少的流血与牺牲。
  辨认,审讯,整理文档,容倾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投入工作。
  与此同时,他也一直在关注着贺临的情况。
  园区被攻破的当天,贺临就被直升机直运到一家国内有名的三甲医院,多名专家会诊,进行了两次手术,他的母亲一直在他的身边照顾着他。
  陆续传来的都是一些好消息,由于贺临得到了及时救治,他很快就脱离了生命危险,三天后他就苏醒了过来,但是不可避免的,子弹擦伤大脑留下了少许的后遗症,他对一些事情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清。
  但这一切都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后来他等事情告一段落就急忙赶去看贺临,对上的就是贺临茫然的双眼和一句:“你是谁。”
  随后那次见面就引发了贺临第一次的术后出血。
  眼睁睁地看着贺临口鼻流血晕倒的瞬间,他愣了一秒,冲上去想要扶住他,贺临的母亲却先了他一步,支住了儿子的身体。
  他只能去按了一旁的呼叫铃。
  病房里一时乱了,有医生和护士冲进来,把人再次推进了icu。
  过了一会,主治医生把他们叫到了办公室:“你们对病人进行刺激了吗?他刚动完脑科手术没有多久,随时可能会引发出血和感染。这次的出血不太严重,已经止住了,下次会不会这么好运,可就难说了。”
  他问:“什么属于刺激的范围?”
  “吵架,劳累,熬夜,甚至是逼着他回忆,这些都算。让他情绪会产生波动的事不要提,人也不要见。”医生没好气道,“他现在是在恢复期,先得保证病人的生命不是吗?”
  他皱眉又问:“那什么时候会正常起来?”
  医生道:“这个很难说,短的几个月,想稳妥点至少一两年以后吧,回头需要再做检查。”
  贺临的母亲和医生熟悉一些,低头道:“那我们以后小心点。”
  两个人从医生那里出来。
  女人站在他的对面,略有歉意道:“容队,你也看到了现在的这种情况,我和他商量了,他的身体已经不太适合再留在队里。我住在云城,听说从这里转过去比较方便,能不能回头让他到那边去工作?”
  他顿了一下道:“好。我这里会配合手续。”
  不久之后,就是贺临的第二次术后出血,那一次,他删光了他手机上的相关信息。
  他意识到,他们不能像以前一样在一起了。
  就算是再见,他也不会认识他了。
  他最终会成为他生命之中的一个过客。
  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贺临了。
  他故意没有接他出院。
  但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给贺临办好各种手续,一页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他还得给他规划好了他的将来,上下打好了招呼,尽管那个未来里已经没有了他。
  云城的房价不便宜,贺临也岁数不小了,该买房子了,车也应该有一辆。
  贺临的卡在他这里,密码他也知道,里面的钱还不够。
  他去附近的银行把钱从卡上取出来,晚上他去基地的取款机,一点一点地存到贺临卡里去。
  取款机点钱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慢慢等,那个夜晚又冷又长。他有点不舒服,就靠在安全屋的玻璃上歇上一会,然后再继续。他看着贺临卡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增加。
  他倒腾了一个晚上,然后再让何垣把卡带给他。
  好友们去给贺临送行,再到他的转业仪式,他都找借口没有去。
  他努力把贺临从他的生活之中抹去,删除他的好友,送走他的东西,不吃他给他做过的东西。就留下了那些冰箱贴。
  他尝试把自己的精力放在其他的地方,在复健与训练上都下了更大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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