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许老头儿——”眼见丐帮出马,周誉青气焰顿时矮了几分,咬牙恨道,“许帮主的屁股,坐的有些偏了吧?”
  许大酉摇着手笑道:“不偏,不偏,不如周老弟的心偏。”
  又道:“等咱们吵完了,那几个娃儿也该烤熟了——此事峨眉、丐帮说了都不算,不如周老弟和我们一起去趟少林寺,咱们召集了武林各派的同道兄弟,齐聚一堂,喝喝茶、吃吃果子,找慧念方丈评一评理,是非曲直岂不是明明白白?”
  “你!”周誉青脸色由红转青。
  原来江湖各派若有分歧,闹到无法调和的地步,大家便要召集武林会盟,当着天下英雄豪杰的雄辩事实,或打或死,或斗或服,一旦达成一致,就算吃了天大的亏也不能反悔,否则全门派都要遭人耻笑——江湖人“义”字当头,大家都把少室山论道看得甚重。
  自从魔教覆灭,江湖三十多年太平无事,眼下许大酉重提会盟,众人都是一惊,面面相觑,都道:妙啊,各大派争执不下,此事定有隐情,再闹下去怕是伤及正道根本。
  周誉青脸色极难看,他如何敢放林故渊等人离开?又如何敢去少林寺陈词?眼看一众弟子渐生动摇,他急中生智,冷冷道:“好,既然逼到这个份上,不说实话怕是不行了——你们可知今夜潜入咱们泰山禁地的究竟是谁?”
  他道:“若是不知情的闯了禁地,我们不仅不追究过失,还会好声好气的送他们下山——只是这人,这几个人……”众泰山派弟子都急道:“如何?”
  周誉青大声说道:“领头的这小子,就是在无遮法会跟魔教一起逃走的林故渊!他勾结魔教,早被昆仑派逐出门墙,至于他身边的那一个,刚才已被逼显露了魔教歃血功法,到底是什么来头,自不必再说——”
  第129章 围攻之二
  众人又都啊的一声,纷纷道:“怪不得他们武功如此高强古怪!”
  林故渊独立山间,清俊脸孔抹了烟灰,却不显狼狈,抿着嘴唇,手中持剑,越发透出一股冷清清的孤直气度。
  周誉青露出冷森森的两排牙齿,转向江如月:“事到如今,江掌门和许帮主还要袒护么?”
  听到周誉青如此说,好几个汉子已是怒发冲冠,喝道:“掌门人不必说了,与他魔教走狗有何可辩!我亲眼见他杀了袁师兄,待我去宰了他!”
  闻怀瑾性情刚烈如火,听着山下群雄激辩,一时怒不可遏,一时又忧心忡忡。
  陆丘山怕他冲动行事,低声道:“周誉青要挑起事端,趁乱杀我们灭口,你们等着,我出去跟他们说。”
  林故渊跨出一步:“不必,我来。”
  陆丘山道:“你?”
  林故渊神情冷峻,道:“到了这时,不怕他们动手,就怕他们不动。”他道:“此事若不闹大,怎么逼他露出破绽,怎么去慧念方丈面前让众人评说?”
  说完大步跨出洞外,迎着熊熊火光站在崖边,俯视漫山群雄扰攘,运气丹田:“林故渊在此,各位有何话说?”
  山下立刻响起一阵叽叽呱呱的骂声,不知是谁带头骂道:“你还敢出来!”
  林故渊冷冷道:“周掌门,谁告诉你,林故渊是昆仑叛徒、已经被逐出昆仑山?”他轻蔑一笑,“是玉玄子师叔,噢,是你仉老弟说的吗?”
  他用内力将声音远远送出,在场群豪都听得十分真切,听见玉玄子三个字,周誉青脸色大变。
  林故渊露出淡淡笑容:“天下皆知?”
  他从背后卸下破烂的包裹,缓缓解开,取出一柄寒光飒飒的长剑,托在两手之中,朗声道:“诸位!”
  他将长剑高捧过头,从左到右缓缓展示,道:“昆仑派问天掌门剑在此!此剑为我昆仑山苍南子师公亲手所赐信物,见此剑如见苍南掌门人,此剑既在我手中,我又如何会像周师叔所说,被逐出昆仑山?”
  那剑比寻常长剑还长三寸,轻灵仙逸,遍体生寒,剑柄为一条盘曲扭转的银龙,龙口大张,须发毕现,历经数百年锋利如初。
  这把剑曾随苍南子在三十多年前的围剿之战中大放异彩,与周誉青、许大酉等年纪相仿的都曾有所耳闻,一个个惊诧万分,心中都道:“真是问天!苍南子多年杳无音信,这掌门剑怎么会在他手中?”
  林故渊捧剑微微俯首,以显恭敬:“昆仑山遭遇大火,我奉苍南子掌门之命下山寻觅纵火之人,一路调查至泰山,此事危机重重,为掩人耳目,师尊不得不将我暂时除名。”
  他这番话里却有一处破绽,玉虚子将他逐出师门在前,昆仑火患在后,按道理,玉虚子不能预知泰山派纵火一事,怎能提前设计将他逐出师门?但此事细节除了玉虚子、玉玄子和三位白衣师兄弟之外,只有周誉青一人知晓,若当众揭破,岂不是承认了他对昆仑派私事了若指掌?
  周誉青生性多疑,自不敢将火往自己身上引,果不其然,他气得满脸筋肉拧成疙瘩,却紧闭着嘴一言不发。而陆丘山、闻怀瑾、卓春眠等人见林故渊捧出掌门剑,也都是万分惊愕。
  这问天剑传承百年,历代掌门视为神物,凡昆仑弟子,持剑者即为昆仑掌门——
  陆丘山朝问天剑深深作揖,趁众人不注意,抬起眼睛,一脸尴尬神色,小声问道:“故渊,你这、这——师公把掌门之位传你了吗?我们跪是不跪?”
  陆丘山朝问天剑深深作揖,趁众人不注意,一脸尴尬神色,小声问道:“故渊,你这、这——师公把掌门之位传你了吗?我们跪是不跪?”
  林故渊不擅说谎,做完一番陈词,已经心虚的出了冷汗,从牙缝挤话:“别,别跪,苍南师公脾气古怪,此事半真半假,我是编了唬人的——”
  他稳稳立在崖边,手指谢离,对众人道:“至于周掌门所说那位魔教妖邪,早已弃暗投明,前些日子死在昆仑山的魔教圣金堂左使祝无心,便是他所斩杀,此事我们苍南子师公也了然于胸。”
  崖下的议论声大起,许大酉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好,好!我就说,怀璧远走千里、将菩提心法送还少林寺的娃儿,怎么会是魔教党徒?”
  他喝一大口酒,仰头赞道:“小兄弟,忍辱负重,真英雄也!”
  又对周誉青笑着说道:“好了,这回都说清楚了,什么昆仑弃徒,什么勾结魔教,明明是你见不得光,杀人灭口,心怀鬼胎!另有条条罪状,周掌门,劳驾您卸下兵刃,跟我们去一趟少林寺吧!”
  周誉青脸上肌肉扭曲难看至极,黑着脸道:“去什么去!”手按重剑剑柄,抽出一根手指指向半山腰地崖洞:“小人,小人!”
  只见他目光阴鸷如隼,猛然拔剑出鞘,招呼泰山派弟子:“这帮人深夜进山,中伤我们泰山一派,若容他们撒野,我们如何在江湖立足,我又如何对得起把百年基业交到我手里的前辈师叔!”
  雪亮剑刃斜指山中崖洞,道:“杀,先给我杀了那几个小狗!”
  泰山派众弟子一时分不清谁对谁错,听闻掌门一声令下,振臂应道:“是!”
  漫山遍野杀声四起,数百架弓弩对准崖洞,羽箭纷纷射来,可山中火势凶猛,全然看不清楚,箭雨乱飞乱射,并无一支射中,在场峨眉派和丐帮众高手怎能容他?江如月道:“诛杀叛逆”许大酉道:“灭火救人!”
  众人铮铮抽出兵刃,和泰山派弟子打做一团。
  闻怀瑾把脑袋探出去观战,连滚滚热浪都顾不得了,拍手笑道:“乱了,全乱了,周师叔脑子糊涂了,他向峨眉和丐帮出手,已是身败名裂,再无转圜!”
  林故渊望着谢离,轻道:“我说了要将你堂堂正正带回去,要与你光明正大在一起,你再等一等,我一定做到。”
  恶有恶报,沉冤将雪,他心中欢喜,外面杀声漫天,树木熊熊爆裂燃烧,他上前握住谢离的手,却见谢离退后半步,一脸古怪神色,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黑发披散,面容泛着病态的苍白,捂着胸口深嗽一声,在林故渊目不转睛的注视里,吐出了一大口鲜浓的血。
  “谢离?”
  林故渊的笑僵在脸上,他这才想起谢离今夜仿佛身体不适——他下意识觉得应是无关紧要,毕竟在场所有人,包括周誉青,谁能伤得了魔尊?
  可谢离这一口血吐完,竟像是生了重病,缓缓跪下去,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往外呕血,血越来越多,浑身衣裳被血迹染透,林故渊这才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上前扶他。
  他攥着谢离的手臂:“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他一把抓向谢离手腕,搭他脉息,猛地又甩开,心口砰砰乱跳——谢离全身烫如火炙,脉象诡异至极,全身真气都已失控,有的逆行有的顺行,有的先是顺行,片刻忽转逆行,有的逆行又转顺行,乱走乱撞毫无规律,却一股比一股来的强劲凶猛,似要将身体活生生震成碎片。
  失控的内力冲击骨骼、五脏、血肉,腾腾若沸,早已超出人之极限,主人必是痛苦至极,且已持续许久,五脏六腑皆有损毁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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