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林故渊持剑护在他身前,微微一笑:“出来讨一杯酒吃,怎么,不让?”
  他英姿飒爽,身手妙绝,一张脱俗出尘的清俊面孔望向自己,言辞间全是自己的偏心袒护,谢离欢喜的快要醉了,哪还顾得上说别的,立刻道:“让,让,别说是吃酒,小娘子就是要吃天上龙肉,要摘我心肺肝胆下酒,我也替你弄到!”
  林故渊又沉下脸色:“下贱骨头,全无尊重,再乱说,我斩你一条膀子。”
  众人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像是在打情骂俏,都是一头雾水,但他们今夜密谋之事实在非同小可,必得擒住这两个刺客,都不再留手,操持兵器杀将起来,林故渊也有些犯难,望向谢离,见他嘿嘿坏笑,知是又有鬼点子,便只顾防御,四两拨千斤,为谢离化去几次凌厉杀招。
  谢离那边却见无数人举掌劈来,大喊一声:“哎呀!了不得,可了不得!”慌慌张张的向右一避,竟像是变戏法一般,从四五道凌厉掌风里完好无损的避了过去,笑嘻嘻地反折了一人手掌,轻巧说声:“走你!”
  说着朝那人手掌轻轻一拍,那人见他满脸笑容,刚待要骂,忽觉一股排山倒海的怪力扑来,直震的两条大臂麻痒难当,顿时脸色大变,连连后退:“有古怪,诸位小心!”
  谢离乱走乱打,浑似一点武功不会,这里打一下,那里戳一下,一会抓个老人,笑他:“你怎的像个老树根。”
  一会又抓个青年:“你倒能扮个小生。”又用树枝打一矮胖汉子脑袋:“你像个圆酒桶。”惹的众人怒不可遏,大喊:“奶奶的,这哪里来的疯子!”
  谢离愈发来劲,撒起泼来:“酒呢,你们方才偷偷摸摸喝得好畅快,怎么我们一来,你们便只顾着打人?别小气,拿酒上来!”
  闹了这一阵子,众人都瞧出来了,这两人武功套路深不可测,却一味撒泼打诨,定是另有隐情,都逡巡着不再上前,只听铮的一声琵琶响,一个极动听的女声破空而来:“我来会一会你!”
  一道矫捷身影从水边高台飞来,稳稳当当站在谢离面前,一股香风拂面,少女怀抱琵琶,满头金钗,极威严的昂着下巴,一双微微下垂的媚眼,正是温酒酒。
  随着她莲步轻移,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鼻间,林故渊只觉那幽香像体温一般,暖烘烘叫人绵软无力,心里却有好多好多话想倾诉……他忽觉着了她的道儿,急忙催动内力,心道:“这姑娘会使毒。”
  谢离早把她的伎俩看了个透彻,嘻嘻笑道:“我这小兄弟没经历过女人,你这样美,让他为你烦乱。”
  一般姑娘听到男子这样调侃,怕是又羞又怒,可这妹子面色不改,咯咯笑道:“我美么?”见二人都不肯上前,低垂眉眼,委屈道,“明明是说谎骗人,欺负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子。”
  她看向林故渊:“这位哥哥生的好俊,我弹琵琶给你听,可不好?”林故渊无意与她纠缠,淡淡道:“我不懂音律。”
  见温酒酒只围着他打转,谢离插进二人中间,不动声色把林故渊挡在身后,丑脸贴近温酒酒,笑道:“我最爱听曲子,你怎么问他不问我?哦,我知道了,你见我长得难看,不愿意理睬我,这位哥哥长得好看,你一见钟情,心生爱慕,要嫁给他当老婆,是不是?你有所不知,他谪仙之貌,却古板凶恶,我虽丑陋,胜在温柔体贴。”
  温酒酒刚待反唇相讥,脸上笑容渐渐隐去,一个劲盯着谢离看。
  “生气了?”谢离眉眼含笑,“我送你一份定情信物,你瞧,这是什么?”他从袖里掏出一枚精巧的黑石指环,放在掌中,朝温酒酒递了过去。
  那指环通体纯黑,凸如小山,雕刻一条盘曲蚺蟒,双眼是两粒冰凉的红玛瑙,十分精致,林故渊瞥去一眼,一路上谢离拿出的令牌信物等不说十件,八件总也有了,因此并不在意。
  温酒酒大惊失色:“这物,你从何处得来?”
  谢离将那指环一下下抛着玩,顾左右而言他:“喜不喜欢?我在赌桌上赢来的,像是值几个钱,留着以后做你的聘礼可好?”说罢哎呀一声,懊恼道:“瞧我这张烂嘴,好好的扯什么聘礼嫁妆,不能下,不能下。”
  温酒酒哪还管他说什么?不管不顾去夺那黑石指环,喃喃自语:“是他的东西,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她质问谢离:“你家主子到底是谁?现在何方?”
  第81章 温酒酒之三
  谢离笑而不答,道:“你别管,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今夜右掌教说什么,你就照着做什么;他让你杀谁,你就去杀谁,千万不可心慈手软,可记住了?”
  “记下了。”温酒酒目光凝重,“你、你告诉……你告诉他,我们等着他,等他回来。”
  话没说完,她突然往后退了两步,望向谢离肩后,像看见了极可怕的物事,吐出两个字:“快走。”
  湖畔突然传来说话声:“何人在此喧闹滋事?酒酒,是你在吗?”
  逆水堂众人听见声音,齐刷刷回头去看,林故渊觉得那声音甚是耳熟,仔细一看,果然,正是温酒酒在枉死城等待红莲召见时,在她身旁的那个刀疤脸汉子。
  众人俱是一震:“他怎么来了。”
  那汉子神情严厉,指向谢离和林故渊:“这就是闹事的人?酒酒,你也太不像话了,右掌教怜你年纪小,派我来保护你,你却什么事都瞒着我,岂不是辜负了右掌教一番好意?比方今夜湖畔聚会,怎么不先行报备?你瞧,引来了细作还不自知。”
  他大手一挥:“还不把这两个细作抓起来严加审问!”
  温酒酒向谢离使了眼色:“走。”谢离道:“我们走了,你如何同他交代?”温酒急道:“别管我,我有办法——”谢离朝四周环视,压低声音:“你这些人,信得过吗?”温酒酒道:“都是我心腹。”谢离道:“知道了。”
  那疤脸汉子忽然使出轻功,截断谢离和林故渊去路,他身后众多黑衣刺客手持兵刃,一起攻来!
  林故想也不想,提剑刺出,白光乱闪,瞬息之间,那十几个人全都捂着手嗷嗷乱叫,虎口位置都被扎出了血窟窿,林故渊望着手中朔风,心道:是我的剑吗?怎会如此之快?
  这却有一个缘由,谢离传他的内功心法与别家不同,修炼方式十分古怪,入门之后,全然不被外在环境所限制,一切日常饮食起居,乃至行走呼吸皆是修练,不知不觉间内力大进,只因一直无人对招,自己都不知进益到了何种地步。
  那汉子见己方受挫,冲逆水堂众人嚷道:“还不快上!”众人进退两难,只好手持兵刃,缓缓绕圈,谢离冲林故渊使眼色:“走!”林故渊道:“我们走了,温堂主如何应对?”
  谢离沉吟片刻,计上心来,一蹦三尺高,大声吆喝:“喂,喂!你们为什么要抓我,老子只是路过讨一杯酒喝,如何就成了细作?”
  “我是天邪令的人,我绝无二心!”他指着温酒酒,朝那汉子嚷嚷:“你问她!我听见这小丫头带了下属在密谋,在密谋要连夜杀人!”
  “慢!”那汉子恶狠狠道,“你说清楚,他们密谋要杀谁?”
  谢离喝道:“说出来你定不相信,他们要去杀魔尊,那可是咱们天邪令的左掌教,他们还说是右掌教的命令,怎么可能——”
  “妈的,这人脑子有病!”
  谢离的话没说完,那汉子带领众人冲上前来,把他和林故渊捆了个瓷实,押着送进了地牢。
  谢离和林故渊被绑在地牢,等了半夜,突然传来钥匙吱呀声响,闪进三名黑衣人,谢离眼睛一亮:“终于来了。”
  领头的那人身段娇小,除下兜帽面罩,白生生一张小脸儿,正是那温酒酒。她左右张望一番,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钥匙,打开两人身上铁索,低声道:“路上守卫都被迷晕了,你们跟我走。”谢离摘去锁链,道:“红莲那边如何?”
  “亏得你们机灵,他信了你们的话,未曾怀疑我。”温酒酒语速极快,“我今夜要带人去杀那魔尊,在此之前,先送你们出去。”
  谢离深深看她一眼,道:“他若发现我们不见了,会不会为难你?”
  温酒酒道:“放心,你还不知道他,只要有魔尊动向,他哪还会顾及别的?今夜他的心思全在盯着我是否赶去北邙山。”她狡黠一笑,“钱一刀身上不干净,我抓了他不少受贿证据,正愁没理由去找右掌教告状。”
  温酒酒一路把他俩送至后山断崖,催促他们快走,谢离对温酒酒道:“你一个小女孩子,不容易,我替……”他顿了顿,“我替那人谢谢你。”
  温酒酒不答,从随从手里接过一只硕大的黑木箱,背在身后,对谢离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她用余光瞥向林故渊。
  林故渊知道他们有些不便在自己面前说的话,对谢离道:“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离山崖不远有一座山洞,长满蒿草乱枝,光线十分晦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