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摘了一朵牡丹花,作势往欧阳脸上打,欧阳啸日躲也不躲,打到一半又停下了,收势太快,花朵散了架,红莲忽然不笑了,冷冷道;“脏了我的手。”
  “跪下吧。”他回头一瞥,面具阴森,眼神颇为复杂。
  欧阳啸日竟真的缓缓跪在他身边。
  红莲垂目看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淡淡道;“从小你就对我好,那时师父总是夸他,不是赞他性情仁厚,便是赞他天赋超群,何时把我放在眼里过?只有你。”
  他笑道:“那时我杀师娘养的鸡和兔子玩,他每每跳出来阻止,摆出一副兄长架子,你却不同,凭我要杀什么,你都替我去捉,我以为我们同心同意,却没想到,你对原是这层意思……真让人作呕。”
  欧阳啸日端正跪着,肩膀震了一震。
  “凭你的性子,本与他更亲厚一些,你也仰慕他,是也不是?”
  红莲搬了只雕花圆凳坐下,把那雄健身躯揽在他赤红袍袖之中,鼻尖几乎抵着他的额头,一双狭细凤眼,快速道:“我生平最恨看女人孕育,软塌塌的肉,一个一个生出来,扑杀不绝……今日那妇人弄脏我的不积堂,我让你屠了太湖三千水贼,你可愿意?”
  欧阳啸日应道:“领右掌教命。”
  红莲用手胡乱摩挲他发顶:“欧阳,你真好。”
  欧阳啸日喘息愈急,声音发哑:“我不能,不能,你别戏弄我……”
  红莲背身过去,看不到二人动作,只见欧阳啸日一动不动,呼吸声却一声重似一声,姿态十分僵硬。
  “不能动情?怎么,若不是你不能破童子身,你还真想睡了本掌教不成?”红莲嘻嘻一笑,撑开五指,那手枯长青白,一眼便可看出是男子的手。
  他把手伸进欧阳怀中,恨道:“我又不是女人,你有毛病吗,是有什么毛病吗!”
  肌肤乍然贴合,欧阳闭上眼睛,发出一声似是痛苦,又似是欢悦的喟叹。
  他轻轻叹息:“小琪,只要你要,我什么都给你。”
  “贱东西。”红莲抽回手去,冷笑道:“别做美梦了,我不破你的戒,否则留你还有什么用处?”
  他倏然起身,拿起那残破花梗,一下下抽打自己手心,来回踱步,道:“朱九万一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他说‘总舵主杨骥安难成大器,若我当上总舵主,必做一番大事’,嘻,他做得了什么大事?但这番气魄,我甚喜欢。”
  “师父那老东西,一把年纪为了个女人,教中事物尽数撂下不管,猪油蒙了心窍,要将教主之位传给他……他?只知道喝酒胡混,有什么用?天邪令退避南疆十五年,我们什么苦没受过?什么样的欺负没挨过?怎能不讨回来,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
  “偏有些瞎了眼的,整日为他歌功颂德,至今执迷不悟!正好,借此机会,都清理干净,容他们活了这些年,我也算善待故人……”
  他的说话声太小,便是使出内力来听,也只能看见他双唇翕张,再分辨不出话里内容。
  欧阳啸日全身一震,似是听闻一桩惊天秘密,满脸惊异神色,听到一半,发出一声低沉咆哮,道:“怪不得你到处假扮魔尊在江湖活动,你、你竟要对她下手?”
  “你为何总骗我!”他双目如电,“先是青木堂,再是逆水堂,这都是与我们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青木堂便罢了,酒酒那丫头是你看着长大的,她叫你一声琪哥哥,我以为你对她总有一丁点的情谊……何苦这么对她?你练那歃血术,连心都练没了吗?”
  红莲不耐烦道:“我只要她除去那假魔尊,她若真对我忠心,自然不会犹豫,等她动了手,我再昭告天邪令,说‘近日江湖有人假扮魔尊,惑乱人心,逆水堂堂主诛贼有功,理当嘉奖。’”
  欧阳啸日咆哮道:“酒酒不知道那魔尊是假的,你这是要她死!”
  红莲冷笑道:“她身为我天邪令一堂之主,若有异心,不该死么?实话对你说了,今日那假魔尊就在北邙山中,我也早派人做了埋伏,逆水堂何去何从,只看温堂主作何取舍——她长大了,该担起堂主的责任了。”
  欧阳啸日道:“若她不杀那假魔尊,你便要血洗北邙山,屠戮逆水堂?”
  红莲嘻嘻笑道:“猜的不错。”
  他拈着一支铜勺摆弄炉中香料,语气忽转柔和,道:“别怪我心狠,我实在是有苦衷……”
  他一只手撑着桌子,做出无助样子:“围攻少室山失利,令里人心动摇,我听到一些猜测,说现身少林的正是魔尊爪牙,有人说我辛苦经营,却连魔尊的一根手指头都对付不了……还有我这头痛病的因由。”他叹道,“议论的人越来越多,欧阳,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欧阳啸日苦口婆心:“这些事都交给我,你只需专心对付那歃血术。”
  他道:“你不要凭着性子胡来,逆水堂安分守己,酒酒自小跟着你们长大,她叫你一声哥哥,你若真杀她,让令里兄弟怎么看你?”
  第79章 温酒酒之一
  “怎么看我?不择手段,还是忘恩负义?”红莲见他不肯动摇,耗尽耐心,尖声叫道:“你给我跪下!”
  欧阳啸日冷冷道:“聂琪,做人留三分,别太过分了。”
  “你!”
  欧阳啸日不为所动,道:“你说九幽姥姥不听招呼,我替你杀了九幽,让温酒酒继位堂主,安插内应供你驱使,既封住他人议论之口,又帮你收拢了逆水堂,可你仍不放心,为何?以如今情势,谁有能力与你我抗衡?你为何一天到晚仍是放心不下?”
  他握紧了拳头:“是不是真像他们揣测,魔尊……魔尊他没死?”
  红莲一头黑发簌簌发抖,迸发出一串尖锐大笑,越笑越是狂浪,尖声喊道:“我对你们都是假的,对天邪令也是假的,我不如他,他万事不管,到处惹祸,你们还敬他信他,我为天邪令鞠躬尽瘁,你们却背叛我,议论我,恨不得我立刻死了,让魔尊挂着一身蛆虫从地底爬出来,给你们当教主——”
  “聂琪!”
  红莲憋出一长串咳嗽,欧阳啸日急忙倒水给他,捋他后背:“死了八百年的人,每回提起,定要闹一场,你又是何苦……”
  红莲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直勾勾瞪着他:“欧阳,你信我吗?”
  欧阳啸日道:“你说呢?”
  “只有你待我好……”他阴测测地抬起眼睛,“可我不信你,我常常做梦,梦见你们都去跪拜他,把我关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房子里,手脚戴着镣铐,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说我杀了那么多人,说我咎由自取……”
  欧阳啸日颇为动容,道:“小琪,有我在,永不会有那一天。”
  “证明给我看。”聂琪把茶盏放在一旁,轻轻道:“证明给我看。”
  欧阳啸日垂下眼睑,沉声应道:“好。”
  林故渊从墙缝里望着他,只觉得这一幕甚是熟悉。
  只见欧阳啸日一件件除去衣饰,解开外袍,脱去里衣,坦露精壮上身,他生了一张胡人的脸,眉骨凸出,鼻梁高耸,缓缓跪在地上,掏出那条金灿灿的马鞭子。
  聂琪半躺在榻上看好戏,一派慵懒的公子气,脱去鞋履,朝欧阳啸日勾动手指:“来吧。”
  欧阳啸日呆看着他。
  聂琪用足尖去够那银红纱帐,撩拨的它轻移曼摆,乜斜着一双凤眼,笑嘻嘻道:“想到哪里去了?”他望着欧阳啸日手里的鞭子,一抬下巴:“拿来。”
  欧阳啸日膝盖挪至他跟前,递上那支马鞭,聂琪接过来仔细端详,笑道:“七年前我送给你的,保管的这样好,你对我也算是有心。”
  他一边吮吻那鞭柄,一边用眼角瞥着眼前的人,欧阳啸日追随着他的舌尖,烈马似的喷着鼻息,向聂琪伸出手,挣扎道:“还我,还给我。”
  聂琪将鞭子凌空抛给他,欧阳抖着手去接,扬起鞭子,啪啪两声,一纵一横抽在后脊梁上,浅浅的两道血印子。
  聂琪道:“太偷懒了。”
  “是。”欧阳把头发拨到胸前,低吼一声,啪的抽在右肩胛骨上,立刻多了一条一寸宽的紫红鞭痕——皮开肉绽,伤口外翻,淋漓渗血。
  聂琪又折了一支芍药,命他转过身去,故意用花撑开皮肉,捣入深处,欧阳啸日吸了口冷气,呼唤他:“小琪,小琪。”
  聂琪啃着自己的指甲,嘻嘻笑道:“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只准你一个人这么叫我。”
  欧阳啸日张嘴呼吸,握鞭子的手抖得厉害,聂琪双目灼灼放光,嘻嘻哈哈疯笑,只是煽风点火:“够吗?你对我的忠诚也只这一点……”
  鞭子毫不留情的往后背抽打,啪,怕,鞭打声清清楚楚传至石门后面。
  鲜红的鬼影只是大笑,欧阳紧皱眉头,断续道:“我一次一次信你,你一次一次骗我,还、还不如给我个痛快……”
  红莲款款走来,低声道:“你别难过,等我练成了歃血术,必让天下武林以我们为尊,我们想杀谁就杀谁,再无人能管着我们,你便废了这五阳归元的功夫,我每日每夜都陪着你,就连师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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