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爸……他有权利知道。”宗念底气不足。
  “那你的事我是不是也应该跟爸念叨念叨?”宗一轩指着大姐告诉陆河,“陆哥你知道吗?她现在肯定有情况,搞不好就是跟上回咱俩看见那人。”
  “上回?”陆河发出疑问。
  “相亲那个,记得不?办公室。”
  文希羽也来了精神,紧赶着凑热闹,“呦?念姐什么情况?”
  宗一轩言之凿凿,大肆揭发宗念罪行,“刚分手就跟人相亲,估计是相成了。现在天天抱着手机聊天,自己在家傻乐。打电话还背着我们打呢,粘乎得要命。哦对,前天晚上你是不是还偷摸出去了?约会去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不像你,叛徒一个。”
  “宗一轩!”宗念余光瞄着陆河,“你,你别说了。”
  陆河扭过头,实在忍不住笑,只得又拿起杯子假装喝水。
  这一桩桩,一则则,说得可都是自己啊!
  “行行行,我不说你,你也少跟爸大嘴巴。”宗一轩讲得痛快,转头却见陆河杯子都空了,“陆哥,你这么渴啊?我去给你拿个可乐吧。”
  “不用,没事。”陆河被呛到,止不住咳嗽。
  宗念当然知道他一直在偷笑,报复似的大力拍他后背,“喝多了是吧?还渴不渴?还喝不喝?”
  “不不,不喝不喝。”陆河连连摆手,求饶的语气。
  “姐,你轻点。”宗一轩看不过去,瞪她。
  宗念毫不留情回瞪,嘴皮子飞快,“他是你亲哥还是我是你亲姐!”
  过年似乎就应该这样,拌拌嘴吵吵架再来一场大张旗鼓的胡吃海喝。那时候谁都不会预想到,这个春节里所有的快乐,就在这一天戛然而止。
  第41章 “关乎‘遗憾’的歌”
  宗一轩晚上六点多打完球回家,正赶上宗文康与宗念要去食堂,于是匆忙洗了把脸便跟着一起过去。全师傅正做最后一道西红柿蛋汤,宗文康见状接手,赶大厨回家休息。一切都与平时无异,留院的老人们陆续过来吃晚饭,电视里放着春节档特别节目。白天刘英出门买了些年糕,红彤彤的彩纸包装充满年味。吃过饭拿出来与大家一起分着吃了,她说年糕就是“年年高”,寓意讨个好彩头。
  南方爷爷还逗她,“刘医生,经文抄完没有呀就跑出去买东西。”
  刘英笑呵呵答话,“我就是抄着玩的,没指标。”
  静芳奶奶告诉大家,“淑云讲她初五就要回来了呀。在小儿子家住,不开心,儿媳妇嫌她洗衣服全部一起丢洗衣机,不放吸色片。”
  “吸色片是什么?”爱兰奶奶问。
  “是呀,我也问她呀。淑云说就是布头一样的东西,放进去防止串颜色的。”
  “喔,还有这个东西。”爱兰奶奶摇头,“真没听说过。”
  南方爷爷道,“那人家儿媳说得也没错,深色浅色一起放进去,可不就是要串颜色。衣服都洗坏掉了。”
  “淑云她纺织厂出来的,总不会糊涂到黑色白色一起洗吧。差不多颜色的就一起洗了嘛,能串多少,怎么还不是穿。”静芳奶奶大力为同屋老姐妹说话,“上次一闹,小儿子老实了,肯定不敢说什么了。那儿媳妇是外人,冷不丁住回来,总要给脸色看的。”
  南方爷爷还是坚持己见,“我觉得淑云想多了。那人家有人家的生活习惯,你去住了,就要按照人家的习惯来嘛。”
  大家就这个话题和平讨论一番,无果。事实上,晚风里的很多话题都没有结果。发生一件事,各自说说自己的看法,偶尔激进,偶尔片面,偶尔中肯,更多时候是带着不解。比如他们不确定“洗衣服放不放吸色片”究竟是儿媳妇故意挑刺刁难,还是淑云奶奶小事化大多思敏感。
  这件事唯一的确认途径就是淑云奶奶亲自去问一问自己的儿媳妇,可即便她有勇气问了,儿媳妇也未必将真正所想告诉她——所以注定不会有结果。
  晚饭过后,姐弟二人留下收尾。宗文康今日又去整理后院,大概出汗着了凉,晚饭时就有些咳嗽。感冒药吃下有嗜睡副作用,便先回家休息。齐力收拾完厨房和食堂,宗一轩主动申请值班,宗念便关了灯,慢悠悠溜达回家。
  到家先去父亲房间瞧一眼,鼾声阵阵,睡得很沉。洗了澡,爬上床与陆河通电话,她问他做什么,陆河说刚起来准备吃饭。宗念笑,快十一点了你吃饭,小心三高。陆河感慨,今天打球真觉得岁数大了,差点儿被一轩盖帽。回来就睡了,一觉睡到现在。宗念问,宗一轩打得好吗?陆河臭屁劲儿突然上来,挺好的,不过比我年轻时还是差点。
  哎,男人至死不认输。
  陆河又问,“你在做什么?”
  “有点灵感,想写个歌。”
  “那……先挂?”
  “不用,就这样吧。”
  手机在一旁放着,开了免提。那头传来各种声音——他拉开抽屉,他
  撕开包装,他在磕碎鸡蛋,一个,不,两个。哈。陆河不说话,只用声音将画面同步给她,质朴又浪漫。
  他不想打扰她的思绪,可是也想告诉她,我在。
  灵感并非乍现,在晚风这段时间断断续续就有了轮廓。宗念先在笔记本上写下“遗憾”两个字,趴在床上,晃着脚开始哼调子。写几句歌词,不好,划掉,又写几句,再写几句。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你为什么不想出名?”
  下午打球时宗一轩提到,之前有综艺节目找宗念,都被她推了。
  “为什么这么问?”
  “我在清相机里的照片,翻到音乐节那些。”陆河说,“你在舞台上很耀眼。”
  宗念在写写画画的间隙笑了笑,“那你喜欢台上的我,还是台下的我?”
  “对我来说没差别,都是你。”陆河声音很轻,却有种天然的笃定,“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怎么样都行?”
  “嗯,怎么样都行。”
  “陆河,”宗念停笔,“你进步了。”
  “哪里?”
  “讲情话这方面。”
  电话那头有淡淡笑声,“你引导的好。”
  “以前……没讲过这些?”
  “没有。”
  “为什么?”
  “不太会吧,不擅长。”
  宗念翻个身,将笔记本举起来,看着上面的歌词,“陆河,你有遗憾吗?”
  片刻静默,“有。人人都有吧。”
  “比如呢?”
  “比如……我们老庭长,调解办案能力都很强,我们这批从刚入院就受他关照。去年他退休后我就一直想去看看,但是那段时间太忙了,没来得及,退休后不到三个月人就走了,癌症。”
  宗念轻轻“啊”一声。
  “挺突然的。怎么就没早点去看看,怎么就没多发条消息,类似这种吧,想起来就全是……遗憾。”话说至此,忽而想到宗念母亲的事,怕她多联想,赶忙转移话题,“歌写完了吗?”
  “差不多了,发段给你看看。”宗念说着拍张歌词的照片发过去,“叫《老照片》,曲子还没理顺。”
  我有一张老照片
  照片的你有笑脸
  那时的天还很蓝
  殷素素一见钟情张翠山
  你说你也有张这样的照片
  可是搬家后都消失不见
  里面的人支离破散
  武侠的最后也不过相忘江湖勿念
  若时光流转
  可否再经历一次没心没肺和肆无忌惮
  或只回到那时
  我因少年自尊而撕毁照片的瞬间
  底片上的争执
  只在梦里清晰可见
  很久以后才知金庸说的
  先去你的塞外再回我的江南
  是一首带些忧伤底色的关乎“遗憾”的歌。
  “我想再理理曲子,不然先挂吧?”宗念说。
  艺术生的宝贵灵感当然要尊重。
  陆河笑着答好,挂断电话。
  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半。宗念一边轻哼一边写,只怪创作神经元像一只只蜗牛的触角,碰一下就缩回去,不管不顾时却拼命往外涌,大半夜不能用琴,只得用手机里的简易app替代,可那和琴的手感不一样,直接影响感受力。她又太想抓住这一触而逝的感受,一下像回到大学时的视唱练耳课,写写画画,删删改改,进度很慢。
  写上许久觉得太闷,脖子也因保持一个姿势酸痛无比。她看看时间,已近凌晨三点。无丝毫困意,干脆披件大衣,蹑手蹑脚出门。夜风寒凉,空气一下清爽,宗念扭着脖子,边想曲子边闲适地在家门口踱步。
  是在这时,她听到声音。
  像门闭合最后那一下——闷闷地“咚”一声。
  她从家门口向前走两步,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主楼,两个人影正在追逐,至小院过道处,后面的人似乎被推了一下,整个人歪倒下去。宗念的头脑有两秒钟空白,当她意识到发生什么,大吼着朝事发地点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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