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这五年来,赵从煊将他们耍得团团转,剑履入殿,赐九锡,禅位,都只不过是诱饵,就等着他们一步步踏入赵从煊精心准备的陷阱。
  殿外冲进数十名甲胄士卒,为首之人是荆州都护李肃。
  这一场逼宫,陈氏败得彻底。
  很快,便有人将陈氏谋逆之人押下诏狱,听候问斩。
  御史大夫石正双腿一软,他膝行至龙椅前,求饶道:陛下,陛下!这都是陈氏父子逼迫臣做的!臣万万不敢有篡逆之心,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话音未落,便有人将他拖了下去。
  从始至终,赵从煊像是看着一场闹剧,只静静地坐在高位之上。
  群臣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字也不敢说,直至赵从煊发话,众人才战战兢兢出宫回府。
  大殿外,宫道上全是尸体,血淋淋的,让人两脚发软。
  宣政殿内。
  臣李肃,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肃单膝跪地行礼。
  李肃年逾花甲,仍精神矍铄,他背脊挺得笔直,即便跪着,也透着疆场磨砺出来的硬骨。
  赵从煊伸手扶他起来,李都护不必多礼。
  李肃起身,却仍不敢直视天子,他忠于晟朝,便毫不犹豫拿出一封敕令交给了赵从煊。
  那是宰相府所出的敕令,却盖着天子印章。
  一道密敕,令荆州出兵勤王。
  于公而言,这道敕令非天子亲授,那便是私调边兵,其罪不亚于谋逆。
  可正是因为荆州出兵及时,拦住了陈威的亲兵,这才免了一场宫变。
  这道敕令正是宰相萧伯瑀亲手写下,若是今日陈威并无谋反之行,那萧伯瑀私调边兵的罪名一旦落实,恐落得个身败名裂,诛夷三族的下场。
  李肃微微抬眸,却见皇帝赵从煊神色极其复杂。
  在天下人眼里,宰相萧伯瑀勤政爱民、克己奉公。李肃赏识萧伯瑀,在意识到他宁可担负谋逆之罪,也要誓死守住大晟王朝基业,他毅然而然出兵长安。
  因此,他谁也没告诉,他收到的两封敕令,一道是当今圣上亲授,而另一道,便是宰相萧伯瑀假借天子所授。
  即便如此,是功是罪还是由天子定夺。
  萧相深谋远虑,早已洞察陈氏野心。赵从煊将那封敕令交回给李肃,缓缓道:你所见的,只有这封敕令。
  李肃心头一震,他接过敕令,再次跪下,臣明白。
  萧府。
  哥!萧长则戎装未解,便匆忙回到萧府,他快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只见他掌心有纱布缠绕着,他声音焦急道:哥,陈氏已经伏诛,你的手怎么了?
  萧伯瑀摇了摇头,将手收回了些,温声道:我无事,皮肉伤罢了。
  严不严重,快给我看看。萧长则担忧道。
  萧伯瑀掌心被纱布缠绕着,也看不出伤势如何。
  萧长则皱着眉头,追问道:这是谁伤的?
  小伤罢了。萧伯瑀简单说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情。
  陈辙劝他归顺新朝,萧伯瑀并未理会他,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知过了多久,一群蒙面人闯入别院,二话不说便将陈威的人杀了个殆尽。
  陈辙慌乱拔出佩剑,在意识到这些人是来救人时,他便挟持了萧伯瑀。
  果然,那些黑衣人不敢轻举妄动。
  萧伯瑀,你私养死士,你又清高到哪里去?陈辙怒目咬牙道。
  即便萧伯瑀表示,自己并不认识他们,也无法说服陈辙。
  直至荆州士卒赶来,那些蒙面人快速跑开,很快便没了踪影。
  陈辙还挟持着萧伯瑀,听到陈氏兵败的消息后,他面如死灰。
  他看着萧伯瑀,像是要拉着他同归于尽。
  可最后,陈辙还是放了他。
  陈辙将剑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动手之际,萧伯瑀握住了剑身,便因此划伤了手掌心。
  你救他做什么?萧长则不解地问道,陈氏谋反,死不足惜。
  萧伯瑀顿了顿,他摇了摇头,没有多加解释,陈辙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倘若他不是出身在陈家,倘若他能坚守自己的初心
  他扯开了话题,倒是你,身上可有受伤?
  萧长则咧嘴一笑,露出几分少年意气,他们伤不了我。
  不过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你不知今日有多险,若是陈氏父子狗急跳墙,若是许寅、孔岑倒戈陈氏,那真是无力回天了。
  萧伯瑀神色有片刻的失措,陛下如何了?
  陛下好像受了惊吓,脸色不太好萧长则努力回想着。
  当时殿内较为昏暗,陛下坐在龙椅上,萧长则自然不敢直视天子,只匆匆瞥了几眼。
  只记得他脸色苍白,面对陈氏父子的癫狂也没有反应。
  话落,便见萧伯瑀往外走去。
  萧长则错愕,哥,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我萧伯瑀也意识到自己分寸大乱,宫中刚经历一场宫变,守卫必定更加严禁。
  恰在此时,萧父萧母走了过来。
  萧母担忧道:这么晚了要去哪?
  萧伯瑀沉默片刻后,还是决心入宫一趟,以防陈氏反贼余孽未清。
  得知他这个时候要入宫,萧母和萧长则都皱起了眉头。
  萧长则思索了片刻,他上前一步,道:哥,我陪你一起去请罪!
  请罪?萧母眉头紧蹙,请什么罪?
  是陈氏谋反,与他们萧氏有何关系?
  萧长则解释道:密诏一事,李都护在军营中说了,陛下虽然没有怪罪下来,但总归是私调边兵,在奖惩未下来之前,就让我去请罪吧!
  萧伯瑀怔了怔,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本就没想过这件事能隐瞒过去。
  他拍了拍萧长则的肩甲,微微笑了笑,我一个人去就行,你留下来陪一下母亲。
  说罢,萧伯瑀便朝门外走去。
  萧母想阻拦,萧父忽然道:让他去吧。
  萧母疑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还请罪上了?
  萧长则瞥了眼左右,低声解释着前因后果。
  荆州出兵勤王,是因为一道密敕。而这道敕令,是宰相府假借天子之命秘密下发。
  萧母神色大惊,双腿一软,伯瑀他,他怎么敢
  皇宫,寝宫。
  陛下,萧大人在殿外求见。一个内侍在纱幔外恭声禀报。
  赵从煊淡淡道:宣。
  是。
  不多时,萧伯瑀便快步入殿,他急迫地掀开纱幔,见榻上之人平安无事,他一时难掩情绪,便倏地上前将人抱在怀中,陛下
  赵从煊眼睫微动,他伸出手,双臂从他的腰间穿过,闭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感受着彼此的呼吸起伏。
  良久。
  萧伯瑀才缓缓放开,他郑重跪下,臣等失职,令陛下受惊。
  赵从煊伸手扶起他,这才发现萧伯瑀的掌心还缠着纱布,纱布外隐约露出斑驳的血迹来。
  他神色微变,仰起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无事,不小心伤到的。萧伯瑀笑了笑,他不想让陛下过于忧心。
  可赵从煊已经唤人请来太医。
  萧伯瑀掌心的伤口不算深,只不过皮肉微微翻开,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待太医重新包扎好伤口后,萧伯瑀顺口道:陛下的病如何了?
  从他进来到现在,倒是没听见赵从煊咳嗽了。
  赵从煊伸出手,让太医把脉。
  脉象似乎好了许多,太医又重新开药,给陛下调理身体。
  萧伯瑀问道:这么说,陛下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了?
  回萧大人,的确如此太医如实回答。
  待太医离开后,萧伯瑀便看着赵从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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