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可当他真正靠近病床,却敏锐地捕捉到裴寂青几不可察的瑟缩。
沈晖星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对方的脸颊,就想将人整个搂进怀里——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把脸埋进那人的颈窝,让彼此的体温交融。
然而裴寂青只是安静地任他触碰,眼神却陌生得令人心慌。
那不是在看着爱人,不是在看着仇人,甚至不是在看着一个熟悉的人。
那目光平静得近乎残酷,像是在打量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连厌恶或恨意都懒得施舍。
裴寂青任由他的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眼神却疏离,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从很远的地方望过来,带着某种事不关己的审视。
可沈晖星此刻无暇深思这异样的眼神。他的手指收紧,骨节泛白,整个人几乎半跪在病床前,将裴寂青的手捧到唇边。
alpha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传来,让裴寂青皱了皱眉。
“.....寂青,”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我这次......真的错了。"
这句话重若千钧。
沈晖星向来是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人,他的骄傲刻在骨子里,自尊融在血液中。
他的人生从来都是精准计算的棋局,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显赫的地位,令人艳羡的婚姻,完美契合的omega,所有他在乎的都理所当然地属于他。
他说自己错了。
“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他低头吻着裴寂青的指尖道,“你想要工作,我还给你,什么都给你好不好?对不起。”
沈晖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卑微的时刻。他可此刻却像站在悬崖边,眼睁睁看着所有事态脱离掌控。
这种失控感让他恐惧——比失去权势更甚,比遭人背叛更甚。
裴寂青不说话,他像在观察着沈晖星。
律师的声音突兀地刺破这片死寂:“沈先生。针对您对我当事人造成的伤害,我们将申请alpha禁止令和离婚诉讼。”
“裴先生在这里的每一份就诊记录都是你伤害他证据,协会会全力保护omega权益,要求您立即与裴先生分居。”
沈晖星的手指收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他完全无视律师的存在,俯身在裴寂青耳边轻声说:“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多闲杂人了,现在就安排专机,送你去最好的医院。标记没了没关系,我们可以……”
“沈先生。”裴寂青突然开口打断他,“我想我们应该离婚了。”
沈晖星整个人僵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裴寂青的脸,试图从上面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但那双眼睛里只有陌生的平静,就像在看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你叫我什么?”
一旁的医生犹豫着开口说:“这也是病人醒来才发现的,病人在极度疼痛中......大脑启动了防御机制,选择性遗忘了部分......痛苦的回忆。"
沈晖星:“痛苦的回忆?”
他吗?
沈晖星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裴寂青忘了他。
原来最痛的惩罚不是恨,而是被彻底遗忘——连恨的资格都被剥夺。
裴寂青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因为花了一些力气褪了,他微微蹙眉,像是忍受着某种隐痛:“......我一醒来,他们就告诉我结婚了?你是我的alpha吗?你对我……使用过暴力吗?”
沈晖星的喉咙发紧,所有辩解的话都卡在喉间。
他忽然想起魏迹曾经说过的话,他也见到了那个骄傲的、从不低头的裴寂青是什么样子。
现在他终于亲眼看见了,在那双清冷的眼睛里,找不到半点曾经的温存。
“家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我一定觉得非常痛苦。”
裴寂青继续开口道:“魏迹说,嫁给你并非我的本意。”
他转回视线时,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所以,我们还是离婚吧。"
沈晖星的手指微微发抖:“……不是的。”
“我们很相爱。”
这句话像最后的救命稻草。
裴寂青看着他,眼神里没有爱,也没有恨,就像在打量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缓缓抽回被握住的手,动作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我们还有孩子,是吗?”
沈晖星突然有了更不好的预感。
“你也带走吧。我不想养一个......会对我挥拳头的人的孩子。"
沈晖星的身体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病房惨白的灯光打在裴寂青脸上,将那双眼睛里陌生的疏离照得无所遁形。
他是真的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的过去,全都像被橡皮擦粗暴抹去的铅笔字迹,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最残忍的是,裴寂青连孩子都不要了。
那个曾经半夜爬起来哄女儿睡觉的裴寂青,那个会把之之举在肩头转圈的裴寂青,现在却用轻描淡写地放弃了骨血相连的羁绊。
那而自己呢?
标记可以清除,记忆可以遗忘,连血脉亲情都能割舍——那他这个被遗忘的alpha又算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一段需要被抹去的历史,一个连恨意都不配得到的陌生人。
裴寂青不要孩子,更不可能要他了。
第54章 我是真的爱你
沈晖星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怎么可能?裴寂青怎么会让他带走女儿?他们已经到了这一步。
裴寂青就在他面前, 亲手斩断他们之间最后的联系,没有一丝动摇、一丝犹豫,什么都没有。
心脏被攥住, 越收越紧, 呼吸滞涩。
沈晖星张了张嘴, 想说点什么,全都堵在喉咙里, 最后只挤出干涩的一句:“我们……不必走到这地步的。”
话一出口, 自己都觉得可笑。
不必走到这地步——可他们还是走到了。
原来只有还心存侥幸的人才会试图商量,而真正下定决心的人, 连争辩懒得给了。
如今地位颠倒。
魏迹啊不嫌事大:“沈晖星,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沈晖星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你闭嘴。”
裴寂青不想听到争执, 单纯疲倦。他的声音很轻:“我没跟你商量,是通知你——我很累,需要休息。”
沈晖星说好, 转身退出病房。
魏迹在身后冷笑着让他赶紧走。
沈晖星出去后, 坐在走廊长椅上, 一动不动, 像雕像,没过多久,魏迹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你别想带他回去的。”
像是要彻底碾碎沈晖星的希望,他补充:“你应该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失忆了。不爱你的裴寂青, 什么都能做出来。”
沈晖星想,裴寂青爱他吗?
这个问题反复翻搅。他想起从前裴寂青看他的眼神,那种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他一个人, 这是爱吗?
可现在呢?
冷漠疏离和从前的温柔体贴判若两人,失忆能改变得这么彻底吗?
还是说本来就没有爱的。
灯光刺得他多日未合的眼睛发疼。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怕连最后这点自欺欺人的勇气都失去。
裴寂青看过沈晖星的生平,纸页上的婚姻关系陌生得要死,他看着自己从前含笑的模样,说演得真假。
魏迹说世上能抵抗顶级alpha诱惑的人寥寥无几。
alpha控制人的手段,标记这一套很有效,更何况是s级。
s级alpha的信息素浓度是普通alpha的三倍,那就是沈晖星一个人相当于三个alpha,裴寂青脑子里升起这个想法,觉得自己有一丝淫//乱。
被s级alpha标记过的omega,戒断时空虚感会从每一寸皮肤渗进去,像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爬,特别是结合热期间被彻底标记的——身体比大脑更诚实,早已将那种极致的占有刻进了本能反应里。
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再尝清粥小菜时总会觉得索然无味。
omega的感官被强行拔高到某个阈值后,就再难回到从前的状态。
腺体记住了顶级信息素灌注时的战栗,往后任何普通的安抚都成了隔靴搔痒。
“所以我从前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臣服他的信息素吗?”裴寂青漫不经心地问。
魏迹说对:“你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适配度高的信息素而已,幸好标记没了,他这样伤害你,你怎么可能爱他?”
这句话让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裴寂青半晌才淡淡道:“不爱吧。”
魏迹的话或许没错。
这几天,裴寂青把他所谓的丈夫,s级alpha的所有影像资料看了一遍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