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可是现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火气好像就消掉了。
她迷迷糊糊地,自己都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只感觉柏溪雪轻轻地吻了吻自己的头发,用甜甜的商量语气在耳边小声说:“我错啦,你明天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啊?”
“明天是年初一诶,我陪你嘛,你想要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热气扑上耳朵,此刻柏溪雪态度倒是很好。她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哦。言真又迷迷瞪瞪想起来,好像是她和柏溪雪提分手了。
这让她神智清醒了点,柏溪雪仍在她耳边絮絮地灌迷魂汤:“我陪你,明天你想去哪里呀?”
言真已经完全清醒了。
是呢,这是柏溪雪陪她过的第一个年。除此之外,每年的春节,都是她自己过的。
如果还是以前,柏溪雪问这个问题,言真会撒谎的。买年货、逛花市、游灯河,随便拣点喜庆有趣的活动,搪塞住柏溪雪,满足她这与民同乐的兴致就好了。
但是现在,她和柏溪雪已明确提了结束。
于是言真不打算再撒谎,她从柏溪雪的怀里挣脱出来,后背一大半都暴露在空气中,感受到冷意爬上脊背。
而她只是轻轻地笑,黑暗中眼睛又清又冷又亮:“我去哪儿?”
“每年大年初一都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她平静地说,带着一种决绝的残酷,“我回去给我妈我爸扫墓,你要来吗?”
柏溪雪却只是迎上她的目光,一刻也没犹豫,斩钉截铁点头。
“我当然陪你。”
第46章任我多么无能也没什么必需要答允。
言真第二天发现自己从床上醒来, 柏溪雪抱着她睡得正香。
……昨天晚上应该是她生了气,要从柏溪雪怀里挣出来回房间,又被柏溪雪缠住,哼哼唧唧地不让走。
最后拖着拖着, 困意朦胧里柏溪雪居然就这么浑水摸鱼爬上了她的床。
真是比八爪鱼还缠人……
言真沉痛反思自己昨晚踹柏溪雪下床的动作不够坚决。对方不但浑然不知, 甚至睡得正香, 脸都被被子压出红痕。
但现在她可没空和柏溪雪玩什么我爱你你爱我我是谁的哄小孩游戏了。
言真径直起身, 去卫生间洗漱,冷水泼到脸上, 顿觉精神爽利。
然而一抬头,就看到镜子里脖子上星星点点的吻痕。
……牙尖嘴利的。
言真冷笑一声,走了出去。
她没叫柏溪雪起床,因为根本就没打算带她去扫墓。像以往的每个年初一一样,言真熟练地下了碗面, 又热了昨晚剩菜当浇头。
让她意外的是, 柏溪雪竟然醒了。
她大概是被言真早餐的响动吵醒的,头发蓬乱,皱着鼻子, 显然犹在起床气之中。
言真的手顿了一下,感受到柏溪雪的低气压,但忍住没搭理她——她今天洗漱做饭就是刻意没放轻动作,但那又怎样?
谁敢挑三拣四就滚出去。言真凶神恶煞地想。
然而, 对方竟然什么也没说, 同样径直到卫生间刷牙洗脸, 然后默默坐到了言真旁边。
“这个早餐……有我的份吗?”
她小小声地问, 很拘谨小心的表情,像一只第一次看见罐头的猫咪。
一点也看不出昨晚那不要脸的样子。
言真一想到昨晚柏溪雪是怎么把她压在沙发上亲来亲去的就火气大。
然而, 伸手不打笑脸人。柏溪雪如今这样一副夹起尾巴做猫的模样,倒是让言真有气无处撒了。
于是她只能把筷子一放,冷着脸指路:“碗筷在那边。”
柏溪雪喜滋滋地过去拿了碗筷坐下来。
她一落座,言真就站了起来:“我吃饱了。”
她穿上羽绒服,想了想,又默默转身进房间,拿了条围巾。
其实y城今年的冬天不怎么冷,但是言真一看到脖子上的印子就心烦,忍着热,咬牙切齿把脖子围上了。
谁说羊绒围巾不扎人?言真现在就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心里烦躁得很。
言真再走出去时,始作俑者已经披上了外套。言真扫一眼她的碗,猜测柏溪雪应该也就随便扒了几口。
呵。不好好吃饭就饿着吧。
她在心里冷笑,看也不看柏溪雪,直接穿鞋拿钥匙出门。
柏溪雪赶紧跟在她后面,像个小尾巴:“我和你去高铁站。”
言真看她一眼:“我可没告诉你我是哪趟高铁。”
柏溪雪骄傲:“今天去你家的高铁就这几趟,根据从这里去高铁站的距离,我猜你坐这趟。”
她把手机举到言真面前。
言真笑了一声。
“是啊,那你去高铁站吧。”笑容很快消失,她转身进电梯,“我不去高铁站,我去医院看言妍。”
柏溪雪大惊失色:“诶!”
她噔噔噔追出去,终于在电梯关闭前冲了进去,最后,言真还是没有甩掉柏溪雪。
年轻人身体好,动作矫健身姿敏捷,几乎是言真的车一解锁,柏溪雪就眼疾手快地跳了上去。
吧嗒。
是安全带扣好的声音。柏溪雪得意又小心地偷瞄了言真一眼,满脸“你总不可能赶我下车吧”的表情。
言真戴上眼镜,冷漠地转过头看她:“……”
确实是找不到什么理由赶她下车了,言真都可以想象,但凡“下车”这两个字一出口,柏溪雪的眼泪就能瞬间泄洪,把她的“女明星流落街头论”再来一遍。
赖着吧!柏溪雪脾气坏得很,言真不信她能一直忍下去。
汽车发动,缓缓驶出停车场。
上次搭言真这辆破车,还是柏溪雪和家里吵架飞夜机的那次。柏溪雪其实真的忍不了这种经济线车型。
哪怕言真一贯把车子保养得很干净,她也总觉得车子音响太差、位置太窄,坐惯了迈巴赫,柏溪雪感觉闻到pu皮的味都会过敏。
但是侧过头看见言真开车时沉静的侧脸,她就又熄火了。
其实,言真戴眼镜的样子挺好看的。只要是戴给她看。
柏溪雪忽然发现承认自己喜欢言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甚至还要比以前开心一点。
真奇怪,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
柏溪雪没敢细想,她一向不爱拿问题为难自己。
言真开车到了花店,店没有开门,但她似乎是常客,穿着家居服的老板笑盈盈地抱着三束鲜花走出来,将花放在后座,车又往医院开去。
大年初一,医院几乎没有人。柏溪雪戴着口罩和帽子,默默跟在言真身后,看见她轻车熟路地一路往病房走,把新买的花插进床头的花瓶,然后绞了热毛巾,给言妍细细地洗了脸,又替言妍梳了头。
专业护工将言妍打理得很干净,长发披散,散发着洗发水的香气。
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言真掏出一个红包,塞到了言妍的枕头底下。
红包看起来很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沓。似乎注意到柏溪雪疑惑的眼神,言真垂下眼,很平静地说:“里面只有一张一百块钱。”
“其他的都是我这一年给言妍写的信,”她低头笑了笑,轻声说,“每年我都在等她醒,然后骂我昧了她多少压岁钱。”
其实早些年她还没有现在这么平静。最窘迫的那几年,言妍住的还是普通病房,她白天打工,晚上陪护。
然后某天下班回来,她看见一群人围在言妍床边,拍照。
她已经忘记自己当时做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再恢复意识时有人被她推倒在地,手机摔的老远。她像母狮子一样守卫言妍,最后双方僵持不下,闹到了保安出面。
结果是不了了之。拍照的人是隔壁病房的家属,手机也没拍什么违法乱纪的东西,只是发照片到家庭群唠唠八卦,保安一出面,就相当配合地删掉了。
没有办法赶他们出医院,也没有办法把他们送进派出所。对方甚至心不甘情不愿地赔礼道歉了,保安也劝说,事已至此,紧咬不放反倒不通情理。
但言真仍感觉有一根软刺深深地扎在心里,直到众人都散去,她独自一人蜷缩着,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蹲下了。
背后是冰冷的瓷砖。就在刚才,吵架时对方家属指着她鼻子脸红脖子粗地骂:“不就是个小明星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么见不得人就去住高级病房啊!”
是啊。高级病房。她那时冷笑一声,有钱真好。
她承认自己其实也不是什么多清高的人。那一刻她咬牙切齿,找柏溪雪的念头或许已经在心里种下。
言真重新站起来。柏溪雪静静地看着她。
她并不知道言真此刻所想,但确实,她们都不约而同回忆起当年的事。柏溪雪其实见过言真的窘迫,自从知道言妍住院,她来过几次这家医院,每次都是悄悄地,没有带任何人。
行程很紧,这几次里她只见过言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