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酒店实在体贴,随汤圆送到的还有一小罐玫瑰酒酿,言真挖了一大勺,沸水翻腾,顿时满屋甜香。
  她将汤圆盛到甜汤里。柏溪雪擦着头发走过来,言真瞥她一眼,又低头,把手上抓的两把瓷勺搁下。
  柏溪雪仍是穿着上次那套睡衣,脸孔雪白剔透,被热水蒸得透出粉红。一头湿润的头发,黑长柔亮,此刻被柏溪雪攥在手里粗暴地揉搓。
  言真被她暴殄天物的动作弄得皱起眉头。女明星都看重皮肤和头发的护理,曾经言真替柏溪雪吹头,总是要用毛巾小心翼翼攥干,再用吹风机慢慢打理,抹上精油吹到柔顺。
  现在柏溪雪这幅自暴自弃的模样,摆明了就是在赌气,要她心疼她。
  谁心疼谁啊。言真也赌起气来,少在这里给她摆脸色。她心想,明天一早就叫柏溪雪滚蛋。
  两人都气鼓鼓地一屁股坐下。瓷羹碰撞,成为小房间内唯一声响。
  言真咬了一口汤圆,清甜绵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她低头惊异地看了一眼,汤圆的馅儿居然是燕窝。
  柏溪雪显然察觉到了她的惊讶,大小姐抓着调羹,微微矜持地昂一昂首。
  ……真是骄奢淫逸。言真受不了柏溪雪那臭屁的模样,硬生生把自己的惊讶压了下去,状似波澜不惊地吃完了一整碗燕窝汤圆。
  原来金钱吃起来是这种口感。多吃点吧,以后可能就吃不到了。
  言真被自己这种穷酸心态逗乐了。
  新年前的最后一小时,两个人依旧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只是不再头靠头,柏溪雪披着毯子,用梳子扯头发,小声抱怨,怎么这么打结。
  那还不是你刚刚胡乱搓干惹的祸。言真看她一眼,那样一头好头发在柏溪雪手里真是遭了老罪。
  她再次压抑住过去替她把头发梳顺的冲动——鞍前马后也该有个限度,她在心里骂自己,能不能少犯点贱啊言真。
  然后倒计时就这样在柏溪雪和自己头发的打架里过去了。主持人倒数到零点的那一秒,电视和窗外都同样鞭炮喧天锣鼓齐鸣。
  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烟花冲出天外,团团烟云弥漫,让人不敢想象此刻空气质量。
  爆竹声中一岁除。两个人安静地坐在一起,谁也没有和谁说新年快乐。
  这句话开头已经说过了,就在几小时,言真笑着对柏溪雪说:“一切都会有个新的开始的,今晚之后,我们就分开吧。”
  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柏溪雪恨得想挠花她的脸。
  但她不敢造次,因为言真已经站起来,把碗筷全都收进了厨房。
  两个人的年夜饭,碗碟其实没多少。
  言真很快就洗完走出来,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低头问柏溪雪:“今晚你想睡床还是睡沙发。”
  柏溪雪坐在沙发上仰头看她,看见言真纤细的腰上围着围裙,睡衣袖子挽起来,手臂湿漉漉的还有没擦干的水痕,一幅宜室宜家的模样。
  她不知为何有些出神:“我们不能一起睡吗?”
  “……你说呢?”
  柏溪雪声音无辜:“好朋友也可以睡一张床啊?”
  言真简直想打她,哪里学来的直女腔调?
  但她忍住了,板着脸孔冷冰冰说:“那你睡床,我睡沙发。”
  话音刚落,她就搬枕头搬被子去了。柏溪雪哪里敢让她这个大病初愈的人睡沙发,大小姐咬了咬牙,终于下了英勇就义决心:“我睡,我睡沙发!”
  她呲溜钻进被子里,抱着枕头,把自己裹成个三角饭团,又仰着脸看她。冬天羽绒被子蓬松,更显得她脸巴掌般大,又十分乖巧惹怜。
  言真已经摸透了她撒娇卖乖的套路,冷下心肠,直接就回了房间。
  然后,她半夜惊醒。
  ……她怀疑自己是年夜饭吃撑了。病刚刚好,按理说身体应该很疲惫,但不知为何,此刻夜里她竟然醒来。
  身体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翻来覆去,总觉得胸口发闷。言真盖着被子,闭上眼挣扎了几个来回,发现始终无法入睡,终于认命,起身去了个卫生间,又喝了口水。
  小客厅静悄悄的,言真站在门背后,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
  柏溪雪果然睡在沙发上。她租房子不大,于是沙发也顺理成章的小。两人座的长度,柏溪雪腿又长,此刻蜷在沙发上,委委屈屈的,像个落难公主。
  沙发太窄,被子有大半都滑到地上去了,柏溪雪浑然不觉,只揪着一个被角,勉勉强强将自己盖住。
  大小姐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言真听到自己无奈叹息。
  窗外万籁俱寂,大概是因为刚刚放过鞭炮,天色有些灰蒙,月光仿佛隔了层纱,淡淡地落进来,在冰凉地砖上投下小小方格。
  言真趿拉着软拖,悄悄走过去,把柏溪雪的被子捡了起来。
  她替柏溪雪掖了掖被子,犹豫了一下,想着干脆把柏溪雪抱进房间,自己睡沙发算了。
  于是她弯下腰,正要把柏溪雪抱起来的时候,手臂却忽然被对方抓住了。
  天旋地转。
  再回过神的时候,柏溪雪已经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羽绒被子落下来,将两人兜头盖住,好像松软的新雪,言真睁大眼睛,看见黑暗中柏溪雪撑着胳膊,将自己压在身下。
  她心跳得很乱,下一秒,柏溪雪就低下头去亲她。
  这是个很含糊的吻。两个人都困得有点迷迷糊糊的,黏在一起,柏溪雪甚至第一下还亲歪了,吧唧落到了言真的脸上去。
  但很快,她就摸索对了方向,小小地一路吻啄探索着,含住了言真的唇。
  温热湿润的触感,让她过电般颤抖了一下。
  这是不妙的征兆,她抿着唇,就要去推柏溪雪,手腕却被对方握住。
  柏溪雪整个人压在了她身上,让言真挣扎不开,手腕上传来湿润的痒意——柏溪雪竟然故意去吻舔腕骨上那一层最细薄脆弱的皮肤。
  言真发起抖来,只觉得手腕上细细血管都随着柏溪雪呼吸节奏跳动,她屈起膝盖想要去踹,腿却被柏溪雪就势分开。
  她的膝盖抵进了言真腿心,不紧不慢地顶了顶,又慢条斯理地厮磨,听见言真呼吸一瞬间加重。
  “下去,”她颤着声音说,“柏溪雪,你不要太欺负人——呜!”
  这次她倒是松开了手,不再桎梏言真的手腕,只是一边安抚地亲着言真的唇,又把吻流连到锁骨,一边将手向下探去。
  睡衣很宽松,手指轻而易举地就探了进去。柏溪雪的手刚刚在被子外暴露了一阵子,指尖就有些发凉,衬得掌心下的细腻肌肤更为柔嫩温热。
  她闭上眼,轻轻用指尖拨弄探索,果不其然又感受到对方呼吸又乱了几分。
  有某种悄悄的湿意被她发现,柏溪雪腾出手,一边小心翼翼地拢着被子,不让凉意进来冻到身下的人,一边将另一只手慢慢往下探——
  巨大的疼痛忽然从肩头传来。
  言真一口咬住了她的肩膀。
  她是真的下了死劲儿,咬紧牙关不松口。柏溪雪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就要叫出声。
  但她忍住了,伸手去摸言真的脸,却又摸到满脸的眼泪。
  “你究竟要欺负我欺负到什么时候……”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言真的头发散乱在柏溪雪身下,柏溪雪看见她睁着眼睛,无比委屈又悲哀地看她,眼中都是泪水,“都这样了还要欺负我,柏溪雪,你真不是东西……”
  她骂人都很文雅,柏溪雪有时自己都觉得,言真这种文化人对上自己,其实确实挺吃亏的。
  出卖色相失败了。她赶紧低头去哄,也不敢造次,只轻轻吻她的额角:“我知道错了。”
  她语气真心,安抚受惊小动物般的哄诱语气:“我会对你好的,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言真不说话。柏溪雪捧着她的脸,又去亲她的眼睫毛。舌尖果然品尝到咸咸的味道,她仔仔细细把言真的眼泪吻掉。
  言真只是把头拧过去,不看她。
  习惯了黑暗中视物,眼前一切就都渐渐看得清楚。柏溪雪垂眸,看见言真依旧抿着唇,睫毛湿漉漉的,一副被欺负狠了的委屈模样。
  她大概也是困得有点迷糊了,所以现在才看起来软绵绵的。柏溪雪想起白天的言真,心知肚明等明天她清醒了,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又会把她踹下沙发。
  可是她欺负起来就是很有意思啊。柏溪雪理不直气也壮地想,再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刚刚说的话,前一句是真心实意的,但后一句完全是撒谎。
  她才不会放弃欺负言真呢。对她好,和欺负她也不冲突。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人哄回来。
  言真困倦之中感受到柏溪雪的手松了松,又轻柔地把自己搂住了。困意真的是一种很稀里糊涂的东西,她记得自己刚刚好像还想要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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