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剑拔弩张之势,光用看的,两人的关系并不能称得上一句好。
但总像是,少女的生命里有什么他错过的东西。这很不好。
一路上遇见不少在岩柱这里练习的队士。悲鸣屿行冥很好说话,但训练又很严苛,与风柱不死川实弥不相上下。
不少人两害相权取其轻,投到他这里来训练。其中也有一些七惠的作用,毕竟一顿好的伙食实在重要。
他们熬了好长一段咽干粮的时间,见人回来了,竹刀扔到一旁,也跟了上去。
等炼狱和悲鸣屿到了厨房,七惠已经将锅重新刷洗了一遍。
她头发盘起,腰上系了围裙,正安静地数着厨房里的食材。
“知道你要回来,已经洗过了。”
悲鸣屿有些无奈。
“我这是跟它打招呼,因为很久不见了。”七惠嘟哝,“这里东西也太少了,真不知道你们平时都吃些什么……。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可以接受点餐哦?”
因为她手艺好,做什么大家都欢迎,所以基本没有提供过可选食谱。如今有了特例,窗外的一干队士顿时像过节一样,小小地欢呼起来,七嘴八舌地点起菜。
不同于少女笑眯眯地听着,厨房门口的两个人脸色都颇为沉凝。
“伤还没有好全,今天先不要忙了。”
悲鸣屿道,伸手过来接过七惠手里的铁锅。
“是的。我认为悲鸣屿先生的意见,十分中肯。”
炼狱也走过来,将她的围裙从身后解开。
七惠虽然高挑,却也只是普通的少女身高。炼狱站在她身后,可以非常轻易地看见因为长发被盘起而裸露的白皙后颈。
她一贯仪态端庄,低头时,也像只天鹅凫水,优雅克制。炼狱心里有些奇怪的想法,像有机物炸裂开一般地膨胀着。
但他自己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想法。
悲鸣屿将少女强制带出厨房,以加训作为威胁,成功打消了七惠今晚为大家做饭的想法。
她在岩柱这里,倒也不是每顿都做。一般来说,只包中午的餐食,因为下午的训练量很大。加上悲鸣屿想要强迫她早起,所以订了中午。
偶尔也会有心情好的时候,开些小灶给队士们。悲鸣屿惯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自己不知道。
但今天她身上还有伤,做那么多人的饭,就有些胡来了。
悲鸣屿没有理会她的反抗,和炼狱一起,将人提到小路上。
“那么,我就先走了。”炼狱道,“还有事情在身,本来想要多留两天的,至少尝一尝七惠的手艺……”
被他提及的少女耷拉着脑袋,难得一副恹恹的样子。
炼狱心里好笑,神色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抬手去揉女孩的头。
七惠的头发还没有放下,盘在头上紧绷绷的。被他一揉,翘起不少毛。她自己不知道,炼狱倒看得很清楚,心里越发好笑。
“对了,千寿郎说,你送给他的点心很好吃。”他道,“我本来想要尝上一口的,他都不愿意。”
神色间很有点委屈。
他相貌本就不是清秀类型,而是浓眉大眼的英俊。再一副委屈相,就更肖似一只可怜的大狗,愁眉苦脸地瞅着七惠。
少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要说什么,一旁的悲鸣屿忽然插嘴:“炼狱要走的话,最好趁早一些,现在天黑得很早,到了晚上行路不便。”
他声音淡淡,炼狱却一下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他直起身,向两人辞了行,转身向来路上走去。
他走远后,悲鸣屿和七惠二人也慢慢向屋内走去。
院子里种的大多是树木,原本七惠尝试着种过两朵花,可她自己不会照料,更不指望其他队士或者悲鸣屿帮忙照料,很快枯死了。她就再也没有种过花。
那些树倒是都长得又高又绿,即使在冬天,也依然有着几分苍翠之意。顶端落着小片的雪,像一顶奶油帽子。
“……悲鸣屿先生。”
“什么事?”
“我啊,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洞里一点吃的都没有,身上又受了伤,痛得要命。我本来想着,死在那里,也算是因公殉职——”
七惠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来看向比她高出许多的男人。
快要昏过去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居然非常的舍不得。原来还有这么多令她牵挂、令她不舍的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么,为了对得起这一份不舍,她至少要做一个能保护好自己的人。
“我果然、果然还是想要活下去!我不想要给别人拖后腿……,如果不是我,伊黑先生说不定可以早些出来的,也不用麻烦炼狱先生来救我。大家都很厉害,平时杀鬼的时候,受再多的伤,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那我也一定能做到!”
“我想要变强!……教教我,悲鸣屿先生。好不好?”
她说着,又垂下头去。
良久,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本就凌乱的头发被揉得更加松散,发带捆不住,长发落回肩头。
“没有问题。”悲鸣屿的声音里似有笑意,“我们七惠这样聪明,练习起来会比别人都快很多的。”
“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傅,那我一定会教你。”
第10章
悲鸣屿将她送回房间里。
男人的房间在更前的位置。这处院子靠山,越往后越安全。
七惠的卧室和制药室,都被安排在山脚前的房间里。后面对着一个小小的偏院,里头全是她自己种的药材。
“那我就先进去了?”
她有些狐疑,因为悲鸣屿没有要离开的迹象。这并不太寻常,七惠只好先一步进了卧室,将刀卸下,又在男人的无声陪同下去了制药室。
“这、这是……”
她一时目瞪口呆。
近几年效仿洋人的风气渐起,但因为成本高昂,加上医药这一类的核心技术,人家也不乐意教授,因而大型的仪器在市面上依然是数量有限。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台,当然由不得她不惊讶。
这仪器不知是什么金属做的,外头包了一层银白的浆,线条流畅标准,看着很具有一些时代交接的科技感。
偏偏落在她这一处传统的和式庭院里,其中微妙的违和感,令七惠不自觉地抬头去看悲鸣屿。
“悲鸣屿先生……”她迟疑了片刻,“这是给我的吗?”
其实没有必要这样问。整个岩柱队伍里,乃至整个鬼杀队中,有能力研究药物的人都并不多。其中大半被小忍那一头吸引过去,更显得七惠独树一帜。
她之所以不信,是因为悲鸣屿虽然将她视作关门弟子一般重视,却也不会这样毫无缘由地铺张浪费。他修行岩之呼吸,讲究苦练,最重的就是一个苦字。
装备什么的还是其次,生活条件就极为艰苦。整日粗茶淡饭,据说这样能更好地体会岩之呼吸的精华所在……
七惠:?
可是她每次做饭,悲鸣屿先生也吃的很开心啊?
总之,在悲鸣屿行冥面前,一贯是没有滑头可以耍、没有便宜可以讨的。这也是为什么,岩柱小院是除了不死川先生那里,最不受欢迎的去处。
少女将疑惑问出口,心里已经默认正是师父买给自己的。但悲鸣屿却摇摇头。
“并非是我。”他停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是天海氏。”
天海是七惠的姓氏。
她一听便懂了,前头那群人来找悲鸣屿先生要说法,恐怕并不顺利。
想从自己身上下手,又见不着人,只能用迂回战术,投她所好,攻人攻心。
“他们说了什么吗?”
悲鸣屿转了半天佛珠,手上收着劲头,否则那一串圆润透亮的珠子早就要被他捏碎。
“……你知道的,具体的话我记不住。但他们大意是希望你能回去。”
那些人说的自然没有这么简略。
七惠心知肚明,却只能缓缓吐出一口气。
“收都收了。”她摸了摸那组仪器冰凉的表面,“也不好再给人退回去吧?”
“是你自己想要吧?”悲鸣屿微微笑了笑,随即又敛了笑容,“……其实,回去也未必没有好处。”
至少天海氏也算是名门望族,家里财富jsg不知道累积了多少年,又私自豢养了死士,面对鬼,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七惠却不和他辩这些。
“他们要送我东西,我就拿着,反正是他们一定要塞给我的。”
她站在窗下,身后没来得及更换的破损羽织轻轻翘起一个角。女孩子容色并不姝丽,但因为始终挺胸抬头,反而比天鹅还要更像天鹅一些。
七惠脸上笑容很淡,凌厉的五官便显出来,黑色的眼睛里含着一丝冷漠之意。
“悲鸣屿先生不要担心。他们有钱有势,我是知道的。……但是,比起那些,我更珍惜我这一条命。所以,以后也要麻烦您,多多保护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