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的手被宋汀兰握住,两双冰凉的手紧紧相交,渗出冷汗。
二人深深对望,眼中尽是后怕。
女子不过是权利牺牲品罢了,此番若不是宋晟疼爱妹妹,谢氏皇后所出又如何,她最终也要前往和亲。
闵时安偏过头,不让宋汀兰看见自己眼底翻涌的渴望。
只有大权在握,才有拒绝的权利。
而宋汀兰才情俱佳,蕙质兰心,不应与权利相挂钩,出身在宋氏,又得兄长怜爱,足矣无忧无虑过一辈子。
屋内太过烦闷,二人行于庭院凉亭继续谈话。
“时安,我比你小一岁有余,婚事已然定下,你也是时候将议亲提上日程了。”
闵时安一噎,心下有些烦闷,但她随即想到一个年岁更大些的人,回道:“你兄长如今年十八,比我大了足两岁,不也尚未定亲?”
她笑眯眯补充道:“再者,宋中书都议亲了,怎得宋仆射还没音信?”
宋中书,宋晟的胞弟,任中书令。
矛盾转移,事关二位兄长,宋汀兰脸颊泛起红晕,含糊道:“兄长他自有打算。”
闵时安余光瞥见一抹白色,她勾了勾唇,故意打趣道:“那你可知我为何对上京城公子都不屑一顾?”
宋汀兰来了兴趣,应声问道:“为何?”
“当然是宋仆射珠玉在前,其余人自然入不了眼。”
宋汀兰还未来得及答话,便看到了行至眼前的宋晟,她连忙起身,不知他有没有听到闵时安的话,忐忑道:“兄长,我与时安在闲谈,有什么事吗?”
闵时安早已转身站起,装作不知情,在宋汀兰话落后,紧接着道:“宋仆射有事的话,本宫便先行告退。”
宋晟摇头,温声道:“无碍,臣并无要事,药堂为汀兰配了新方子,臣来给汀兰送一份。”
宋汀兰接过,大致扫了一眼便搁到桌上,道:“兄长怎亲自来了?这样的小事派下人来便可。”
“药方经旁人之手我不放心。”宋晟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闵时安道:“臣听闻殿下精通药理,不知可否看下这方子可有改进之处?”
闵时安干笑两声,暗中腹诽,这宋氏当真对朝廷了如指掌,连她从未对外展露的才能都知晓。
宋汀兰倒是略知一二,她替闵时安接话道:“哪里就精通了?时安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兄长莫要取笑。”
闵时安顺坡下驴,赶忙道:“是啊,宋仆射,本宫无聊消遣罢了,谈不上精通,想必为汀兰调理身体的医师定是极好的。”
宋汀兰是早产儿,身体一直虚弱,闵时安早已暗中观察过,她的内里正在微不可查逐渐好转,必然是精心调理后的结果。
她确信宋晟听到了那句话,时辰已晚也不再久留,便同二人道别,准备回公主府。
闵时安虽来往宋府频繁,不知宋晟是否有意,她与其接触机会并不多,每次都不见踪影,偶然见面也是例行问好后匆匆离去。
她也不确定以这种方式,是否会引起宋晟注意,那句珠玉在前,与直接表明心意并无差别。
毕竟想要接近一个人,总要先让对方眼中看得到你。
宋汀兰随行至府门口,接着方才的话耳语道:“时安,你当真意属兄长?”
第2章
闵时安同样耳语回应,轻笑道:“你猜?”
她既不想欺骗好友,也不想告知真相,便留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走了。
宋汀兰望着闵时安的背影,又想了想自家兄长,忽然觉得这二人极配,当即决定要帮助好友拿下兄长。
旁人只觉闵时安是草包公主,可宋汀兰知晓,她文采决不输于自己这个大靳第一才女。
至于她藏拙的原因,宋汀兰大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而在轿撵之上的闵时安则是苦恼起来,杀人玩阴谋她在行,如何吸引男子她一窍不通。
以至于她现在细细回想,万分后悔方才所言,太过直白,尤其宋晟为人克己复礼,不知他作何感想。
大计未成崩于起始,闵时安有些欲哭无泪。
一柱香后。
闵时安重振旗鼓,明艳的脸庞坚毅无比,一双狐狸眼中满是坚定,无论如何,她定要从宋晟手中谋些实权。
那便从男欢女爱之事开始进修。
天仙楼——
上京城最大的酒楼,背靠宋氏,私密性强,治安能力更不用提,除了大堂热火朝天以外,任何地方都是落针可闻,雅间内透不出也传不进一点声响。
不仅达官显贵乐意到这里来,那些卖弄风雅的文人墨客也多聚于此,慕名而来想结交贵人往上爬的数不胜数。
变装过后的闵时安清了清嗓子,确保声线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大踏步进入了天仙楼内。
她练了些拳脚功夫,加之她防备心重,外出从不带任何婢女侍卫,于是乎便练就了多项技能。
“这位客官,大堂落座还是雅间?”一位小厮看见闵时安便热情迎上来,笑着询问。
“备雅间,另外我还要点些话本听。”
听着自己柔媚婉转的嗓音,闵时安有些不自在,便加快了语速,继续道:“全听关于男女情爱纠葛的本子。”
“得嘞,客官这边请。”
雅间内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墙书画挂轴,大多以山水居多,中间夹杂着笔走龙蛇的草书。
案几上酒具茶具摆放至两端,中间则摆满了八珍玉食,雅间角落的青铜香炉,正散发着浓重的沉香,烟雾缭绕。
再往后便是以绘制着百鸟图的屏风,将歇息处与外间隔断。
闵时安坐在软榻上,不慌不忙开始进食,不过片刻,雅间门口上方悬挂的白瓷铃铛响起。
她熟练地按下案几一角的凸起,旋即,小厮带着三位说书先生和一名侍卫进入了雅间。
小厮例行笑道:“客官,您有任何需求直接按响白铃即可,雅间外有人全程守候。”
说书先生站到了闵时安对面墙边,侍卫则是站在了门口,紧紧盯住三人。
“这第一个本子名叫《风流公子俏佳人》,话说这……”
“于是乎佳人对公子开始动心……”
“佳人和公子克服一切万难终成眷属。”
闵
时安听得津津有味,一时间忘记自己来此的初衷,豪掷千金点了一夜的话本。
正当她顶着熊猫眼回府准备补觉时,宫中传来急召,令闵时安即刻入宫。
她匆忙换好衣衫,朝皇后宫中赶去。
“时安,和亲一事后,各家都在盯着你的婚事,本宫虽不逼你,但身处高位,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若你真意属宋晏晅,本宫会尝试和宋氏交谈。”
“如今皇权衰弱,你不仅代表谢氏,还代表着大靳公主,若你同宋氏结亲,代表什么不用本宫多言。”
闵时安面色一沉,大权本就掌握在宋氏,再与公主结姻亲这大靳便要彻底姓宋了。
不等闵时安答话,谢皇后接着道:“时安,本宫作为世家女,不甚在意这些,可宋谢两家一直有摩擦,你与宋晏晅结亲,他未必会善待你。”
“母后,儿臣知晓,此番是……有人来找母后议亲?”
闵时安脑海中闪过各家适龄公子,除宋晟外还有萧二、谢四、姜五和姜八。
大概率是谢四。
“是,父亲传信来说有意让你和谢四亲上加亲,你意下如何?”
闵时安顿觉头大,怎得她就非结亲不可?
她摇摇头,搬出之前的那套说辞,诚恳道:“还望母后替儿臣谢过外翁好意,可儿臣只意属宋晏晅。”
……的权利。
谢皇后摆了摆手,一口气险些没吸上来:“冥顽不灵!”
闵时安见状利索为她添茶,狗腿道:“母后,宋氏那边儿臣自己解决,劳母后帮儿臣把其余婉拒便可。”
她明白单靠谢皇后根本挡不住多久,母后疼她,她自然不能任性,也要为母后考虑。
不能最后沦落到随便找个人嫁了的地步,那不是她想要的。
闵时安风风火火赶到宋府,直奔宋汀兰的清荷居,挽着她的胳膊拖着调子撒娇。
“汀兰,好汀兰,帮我个忙。”
宋汀兰露出一抹浅笑,捏了下闵时安的脸,宠溺道:“好时安,你这副样子,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替你下得。”
“我听闻张太傅有意再收一位学生,我前些日子写了一篇文章,汀兰你可否帮我拿给太傅过目?”
张太傅,乃三代太傅,堪称文学泰斗,天下文人无不渴望得到他一两句指点,迄今为止也只收了宋氏兄妹二人。
然,其二人早已学有所成,恰好年近古稀的太傅闲来无事,又动了育人之心,放出消息想要再收弟子。
宋汀兰有些惊讶,先是接过文章,并未打开,柔声问道:“可是最近有什么避不开的事?怎想着拜入老师门下?”
众所周知,张太傅对学生要求极为严格,权势滔天的宋晟也要经受一段时间的封闭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