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那毕竟是上午刚与乐琪亲热的沙发。可怜的沙发。
  “你是怕我赔不起你的洋酒,还是赔不起你的园子?”滕彧合眼,脑子还算清醒。
  “我是怕你陪不起我的沙发。”
  滕彧叹气,辗转到床上。
  “诶!床也不行!”傅明瀚扶起他来:“我看你真糊涂了,和你老爹撕破脸有什么好处,咱退一步讲,先忍忍有什么不好呢,毕竟人家姜河也没死乞白赖要做这个项目,现在好了,你倒是先把自己赔进去了!”
  滕彧却转脸看着他,彼此太近,酒味已经钻进傅明瀚的鼻腔,他忍不住扇了扇。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嫉妒你。”滕彧喘着说,眼睛快睁不开,整个人扑到傅明瀚身上,把他生生压在床中央:“……你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哪怕宋乐琪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哎,打住打住!”傅明瀚费劲撑起他:“你凭什么说她不是真的喜欢我?她就嘴硬,我告诉你,我们爱得死去活来。再说你和我比什么,我可没有你们继承者的负担,我多自在啊!”
  滕彧歪了身子向另一边,合眼,这次终于流出眼泪,很烫的两行,没有哭声。
  虽说和父亲吵了一场,但说不害怕是假的。任何涉及利益的厮杀,结局都是你死我活。他相信姜河的能力,无比相信,可资本市场不是闹着玩的,就算她能赢到最后,那也定是伤痕累累。
  他谁也不怪,不怪父母,不怪姜河,也不怪自己,他们不是没有努力过,父母不是没同意过,却总是在关键节点被叫停,也许这就是没有缘份。
  现在,按照滕德仁的意思,他需要为家庭和家族勇敢一次。只要自己委屈点,就可以像算命大师说的那样,一切都水到渠成,甚至一生顺遂。他可以假装喜欢唐一诺,或者试着去喜欢,把姜河压在心底,压得扁扁的,压成二维,再也不让她出来作妖,也许过个几年几十年就没事了,她也可以在商场上开疆拓土,完美晋级,成为优秀的女企业家。
  可是他疼啊,心窝子疼。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每一个细胞为她死,为她生。
  酒精根本麻痹不了他。
  再说这什么破酒?
  两个人一个在沙发这头,一个在沙发那头,静默了会儿。
  傅明瀚美滋滋翻看和宋乐琪的聊天记录,这时候手机响了,嗡嗡震动。
  傅明瀚提醒:“彧少,你电话!”
  “帮我挂了。”
  “我得先看看是谁。”傅明瀚从茶几拿过手机,嘴里叨叨:“万一是你父皇咋办?你敢不接?”
  定睛一看,问:“‘山不在高’是谁啊?”
  滕彧浑身一紧,缓了两秒,“给我。”
  姜山一般不打电话。更别提是下午上班的点,正是酒店忙的时候。
  滕彧接听,等着那边说话,姜山果然有急事。
  “哥,你是不是和我姐……又好了?就是又又又谈上了?”姜山嘴抖,语气中透着慌张。
  “没。怎么了?”
  “那不应该啊……”
  “到底怎么了?姜河怎么了?”
  “哦,我刚从董事长办公室回来,我姐和我大伯在吵架,挺激烈的,我就听了会,也可能听得不准,说什么项目啊,合作啊,滕氏之类的,然后我大伯挺生气,你也知道他发起火来跟要杀人似的……我就大着胆子进去了,看见我姐……唉,总之挺崩溃的,被打得浑身都在抖……”
  “她现在在哪?”滕彧硬声打断,“噌”一下站起,心脏突突跳。
  傅明瀚也跟着起来。大事不妙。
  “不知道啊,都怪我,我就没拉住,她开车走了,打电话也不接,所以才问你嘛,她是不是去找你了?”
  没有,她没来找他。
  挂了电话。滕彧赶紧打给姜河。打了好几遍,依旧没人接。
  傅明瀚打给宋乐琪,宋乐琪也说不知道。
  肯定是谁向姜守国透露了消息,因为是内部会议,这种涉及大金额的投资论证会都要签保密协议的,那是谁说的呢?姜河不可能自己去冒这个险。
  一头雾水。滕彧感觉心脏快被撕碎,他握着手机,听着一声一声绵长的“嘟”音,来回踱步,心里默念,求你,汪汪,接下电话吧……
  落地窗外的天忽然阴下来,秋季本就多雨,来自太平洋的暖气团与内陆冷气团相遇,冷锋过境,一场雨一场寒。
  坐以待毙不是滕彧的个性。
  他套上西服,这还是上午论证会的西服,还带着会场商务的香水味,二话没说,头也不回,急匆匆走了。
  傅明瀚胡乱揉了揉头发,叹气,追出去。
  没辙啊,谁叫这哥们喝酒了!
  第72章 拼命
  姜河是想在投资论证会结束后回家吃午饭的。
  只是刚才翻涌的情绪还没完全消退,又怕见到姜守国有种负罪感。于是又去常去的那家早餐店喝粥,中午时候供应馅饼,也是一绝。
  姜河点了素馅饼和红豆粥,就着一小碟凉菜吃饱。
  等回到酒店停车场时,一辆红色特斯拉映入眼帘,莫名眼熟。姜河看了眼车牌,也眼熟,想起咖啡馆车位也有这辆车。
  下午两点,姜河和其他房务中心的同事在资料室整理档案资料,偶然瞧见一同事捧着从客房取来干洗的衣服,领班嘱咐:“这次小心哈,奢侈品衣服干洗时要精细,别像上次客人抱怨褪色要赔偿,就麻烦了。”同事点头:“收到,一点咖啡渍,局部干洗即可。”
  姜河瞥见,那是件墨蓝色连衣裙。
  三点钟,姜河接到姜守国电话,语气不友善,让她马上去董事长办公室。
  姜河敲门进去,看见垂头丧气的父亲,满脸写着失望,失望之下是震怒,所以他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把一叠文件扬在她脸上。
  文件装订得不好,有书钉脱出来,尖细钉脚不当不正划过姜河左脸,火辣辣疼。
  “捡起来。”姜守国命令。
  姜河惊悚看着他,预感强烈,默默蹲身拾起文件,文件上的字很熟悉,正是上午自己的项目书。
  “我真是白养你了。”姜守国话音平静,人在震怒的时候往往不会歇斯底里,姜守国不是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你去吧,尽管去,啊!”他说,眼里愠怒,嘴角有笑,像电影里的大boss:“让滕德仁养你,不对,让他儿子养你,那个混蛋!我是没法养你了,我没有你这样的闺女。”
  “爸。”虽然知道事情无法挽回,但姜河还是尽量平复自己,试图保持理智,往肚子里猛咽苦水,“我不需要谁来养,但我以后要养活昆仑。所以这个项目是昆仑入股,不是我入股,项目一旦落成,赚了钱是昆仑的,不是我的私房钱!”
  “谁允许你代表昆仑,你几斤几两?”
  “爸您别急啊,这只是一个雏形,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度假酒店而已。昆仑不会短时间衰落,但它需要发展,需要拓宽业务,它不仅是个酒店,还是个公司啊,是要养活三百多人的企业!您不是一直在搞创新吗?为什么不给我机会?……我没想瞒您,只是时机还不成熟,我们缺投资人。”姜河试图用理性说服父亲,可她的那些分析根本戳不中父亲在意的点。
  姜守国气急败坏,对她吼道:“我就是再缺钱,昆仑就是再开不下去,也见不得自己闺女给人家投怀送抱!”
  “您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一次?滕氏有地,我和滕彧有想法,我们同学朋友想赞助,有什么不能尝试的?我们是商人,要赚钱,要盈利,为什么要被那些人情世故绊住脚?”
  “嗙”——
  姜守国一气之下把茶杯砸到地上,青色汝瓷碎了一地。
  姜河本能后撤,才没被碎瓷渣溅到。
  秘书开了门缝一脸担忧,被他骂回去。
  “给你股权不是让你胡作,不是让你出去卖!”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姜河受不住,也对他吼:“你从来都觉得问题出在我身上,你问过我的感受吗?你把我当成女儿还是工具?什么叫‘出去卖’,是不是我不管和高止行还是滕彧,在你眼里都是卖,只不过卖的价钱不一样了吧?”
  “你少跟我在这扯没用的!”姜守国重新坐回座位,说正事:“我告诉你,这个项目马上终止,不然断绝父女关系!还有,之前说和那小子断干净,既然你没做到,股权收回,我这就走手续。”
  “爸!”姜河大哭,扑过来,狠狠砸桌子:“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收回我的股权!爸!你看看我,我是个正常人,有想法有诉求的正常人,你从小教育我要听话,为了这两个字我付出太多了,爸,我是您女儿,我也是姜河啊,我想做一回自己……我是为昆仑的将来才做的啊,爸,你看看我,你能不能看看我……”
  眼泪大颗落在姜守国的办公桌上,她说的“看看我”,是想唤回那虚无缥缈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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