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吃完饭,两人在回去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滕彧步子大,走得快,一开始姜河有点跟不上,他好像也没有照顾女生走路的习惯,意识到问题后,逐渐慢下来,不小心走到前面又会转过身倒着走,单肩挎书包,和她面对面说话。
  他个子高,听她说话时会自然俯身,把头低下来,认真倾听的样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牙齿齐白,让姜河觉得他这个人还蛮温柔,难怪有女生说他“很苏”。
  但想到也许他对谁都是如此,便收敛了对他的那些赞美。
  后来,两人有了某种默契。
  除了约宋乐琪吃食堂,或者滕彧外出训练回不来,姜河都会跟滕彧一起吃饭。
  滕彧也常带着姜河出去“尝鲜”。哪条街有什么好吃的老店,哪个地角新开了洋气的餐厅,他们都会过去。滕彧美其名曰“试吃”:“反正咱两家都做酒店生意,多出来品鉴也有好处。”
  滕彧发现,姜河不是不善言辞,而是单纯不想说话,若碰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她也会两眼放光,口吐莲花。
  姜河尤其对美食说得头头是道,她有着强大的味蕾与品鉴力。
  滕彧特别好奇,忍不住问她:“你咋觉得西兰花苦呢?”“你竟然能尝出糖奶配比?”“哈?头灶徒有其表,二灶才够地道?”“你的意思是这家全部是预制菜?”……
  姜河觉得他这些问题就很有意思,反问:“你们家不开酒店吗?”
  至于钱嘛,一开始滕彧大方包揽,但姜河过意不去,变成了你请一顿我请一顿的轮换,再后来就数不清了,谁想起来就扫码付了。本来两个人的零花钱也充足,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
  不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滕彧偶尔会把自己的饭食拍照给姜河,简单聊几句。他们的交流很正常,没有暧昧,从不调情。
  因为滕彧发现,姜河这个人非常谨慎,你可以和她谈天说地,但却很难走进她心里。
  两人相处三个月,基本都是自己在直给,除非他问,姜河绝不会先说出自己的想法,就算问了,也是选个折中的答案,这让滕彧有时很挠头,他很想走进她的世界,莫名觉得那里应该很广阔,很绚烂。
  他想知道她关于未来的想法,想去哪个城市,读哪所大学,做什么工作,抑或留在老家接班;他也想知道她究竟在哲学书里读到了什么,那些抽象飘渺的观点能否落地;他甚至有更隐秘的心思,想知道她每天晚上睡觉前会不会想他,日记里写什么故事,耳机里听什么歌。
  滕彧有时也气。她不是叫姜河吗?河水不都是汹涌澎湃吗?为什么她看上去总是波澜不惊?他宁愿她变成翻涌的浪、倾泻的瀑、奔腾的潮!水的样子有千千万万种,可她偏偏是最安静的那种。
  姜河也看出滕彧的好奇,只说自己没什么爱好,胸无大志,随波逐流。她明白,她只是个很普通的人,之所以吸引滕彧,是因为父亲在圈内的地位名气,虽然她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有可能的话,滕彧确实是个优质男朋友。
  两人走得近很快被同学发觉,开始猜测是否早恋,但高三的生活枯燥乏味,忙忙碌碌,谁也不会在与己无关的事情上浪费过多精力,八卦一下也就过去了。
  而且大家发现他们除了吃饭,也并没有更亲近的举动,加上两家生意上的关系,便自然认为是好朋友,或者恋人未满。
  中学时代这样的组合太多了,有的是两个人,有的是三人以上小团体。集体生活如果没有搭子,等于没有搭子。
  但狡猾的傅明瀚还是发现一些端倪,这些变化大多存在于滕彧身上,比如:
  这货什么时候这么好学了?明明被省队挑上,不出意外保送省体大,很有可能进国家队,高考走个过场而已,加上他脑子不笨,家里周末请了家教,没必要什么问题都得请教前桌的姜河吧?
  况且,姜河排名中等,好些题自己都不会,还得问他傅明瀚前桌的优等生宋乐琪,那滕彧还不如直接问宋乐琪呢!
  以及存在于姜河身上,比如:
  姜河曾打趣说,滕彧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动,充电5分钟,续航24小时,精力充沛到快要溢出来,就像他名字,毛毛扎扎的。
  她说这话时,应该没意识到自己眼神宠溺。
  滕彧有时会把腿伸到姜河椅子底下,有时又会伸胳膊去够她桌上的笔记,有一次他貌似睡着了,把胳膊伸到她旁侧,姜河扭头时用碳素笔在他手腕上画了个小猪佩奇,他一动不动,姜河却笑得合不拢嘴。画完这只手,滕彧忽然把另一只也给她,说:“这个也要。”
  这俩人底下小动作真不少,傅明瀚看破不说破。恶趣味上身,他也学着,把自己的手腕伸给前桌的宋乐琪。
  宋乐琪见他一只大手在身侧摇摇晃晃,快要碰到自己,立马拿起圆规,用针尖扎他白皙手背!
  “你干嘛扎我!疯了吧你!”傅明瀚疼得快要流眼泪。
  宋乐琪冷言:“你伸一次我扎一次,敢不敢试试?”
  傅明瀚也不怕上课铃已响,大声气愤道:“我又没碰到你!”
  宋乐琪也大声:“你碰一个试试?”
  傅明瀚气不过:“不是,咱俩啥时候能正常说个话?天天跟谁欠你钱一样,你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宋乐琪把从前面传过来的试卷甩给他:“那你别忍了,赶紧换桌吧!”
  哈!傅明瀚瞬间被激起战斗欲:“偏不,我还就赖上你了!”
  第23章 你想给我什么名分?
  学校秋运会的时候,滕彧报了好几个项目,田径类能上就上,跑完长跑还要去游泳馆比个人200米混和4x100米接力。
  登海会水的人多,沿海住户更是没事就到大海里游两圈,这里每年都为国家选拔了大量游泳、帆船、帆板运动员,私高在竞技类比赛项目上更是投入巨大,软件硬件都过硬,也难怪成了全省体特生最多的学校。
  有滕彧的比赛总是观众最多的。
  他手脚修长,腕线过裆,是标准游泳运动员身材。小学时申选市游泳队,要求拍骨龄,说他能长到185以上,好好训练的话大有前途。
  姜河坐在观众席前几排,还是傅明瀚给她占的位置,说这个角度看彧少入水最好。
  旁边都是乌泱泱助威呐喊的同学,她挤在中间有点怪异,还好班长侯光耀搬来个大纸箱,里面全是应援道具,递给姜河一个色彩艳丽的拍手器,才免于尴尬。
  但她想多了,因为大家并非全部为滕彧而来,只是在紧张学习之余找了个发泄口,无论给谁加油,或者不给谁加油,只要喊出来、叫出来,就很解压。于是她也自然融入氛围。
  滕彧入场时全副武装,尽管四周雷动,只一路低头行至泳道前,脱了保暖外套,只穿中长泳裤,热身完毕,戴好泳帽,伸出两指沾沾舌头上的唾液,在泳镜镜片上擦拭。
  这个镜头被大屏幕捕捉,台下发出哄笑,本来这是为防泳镜起雾的常规操作,被大家这么一起哄,带上点暧昧气息,滕彧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泳裤没穿好,忙低头检查。
  傅明瀚坐在姜河旁边,笑呵呵嗑着瓜子,深得其中意味:“快别看了哥,放的挺好。”
  又往后瞅了眼闷头背单词的宋乐琪,不屑:“你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再说这时候能学进去多少?”把一边的拍手器给她:“拿着拿着,给咱彧少鼓鼓劲儿!”
  宋乐琪漠然接过,盯着拍手器上贴着的笑脸图标,念:“clapper!”
  傅明瀚目瞪口呆,和姜河说:“这人学傻了,无可救药了。”
  姜河笑,也看见乐琪脸上闪过一丝笑容,虽然转瞬即逝,但是很甜。
  游泳馆上空传来广播声,现场主持人唐一诺正字正腔圆表达着对游泳运动的激情。场上也响起掌声,和着她的抑扬顿挫。
  宋乐琪不禁想,自己不是唐一诺那样的天才选手,家里更无供她霍霍的资本,只有努力才能拼出未来,她必须心无旁骛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才能获得让别人高看一眼的机会,至于傅明瀚……他什么都不懂,自己与他不是一路人,不管是阶层还是价值观。
  滕彧已戴好泳镜,和其他选手先后站上出发台,等待比赛开始。
  姜河从来没见他如此认真过,完全没有平时那种悠哉神情。
  哨声一响,他起跳入水,丝滑如一尾本就属于海洋的鱼。
  这个位置极好,姜河能看见他双臂交叠,用力伸展,摆腰、踩水,整个身体灵活轻快,逐水而行,甚至连脚踝都很柔软,人与水融合为一。与大海里的男人鱼就差个三叉戟。原来他在水里是这样诱人。
  滕彧潜在水下的时间比别人长,游得也更快,所以轻轻松松就抵达终点。出水后,他接过毛巾披在肩上,随便擦擦,便朝自己班观众席过来。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平日那种亲切的笑容,很自然地和班长、傅明瀚一众老熟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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