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姜河也只好一个劲客气,说谢谢滕总,我自己来就好。
  滕彧又让服务员添了一碗杨枝甘露和红豆双皮奶,李硕大大方方把杨枝甘露拿走挖着吃,滕彧不动声色又要了一碗,递给她。
  李硕觉出异样,问:“你俩真是高中同学?感觉她和你不熟呢?”
  滕彧看着姜河,微微皱眉:“可能做了亏心事吧,不敢面对?”
  李硕愣怔。
  滕彧拍他肩膀:“开玩笑。”
  姜河也笑笑:“我当年把他甩了。”
  李硕瞪大眼睛。
  等姜河吃完,俩人还没聊完,李硕貌似有求于滕彧,但又不好明说,姜河见这架势,自己也插不上话,坐着也尴尬,只好再次告辞,顺便去柜台结账,服务员却说,不用了,账已结过。
  这一点倒是滕彧的风格,在花钱上向来大方,甚至无所顾忌。
  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回去说谢谢,毕竟相亲遇到前任,还要假装是老友,已经很尴尬了。
  滕彧远远见她转身出门,背影莫名熟悉,心里涌上一瞬暖热,也没必要再听李硕唠叨,便起身告辞。
  李硕也收拾好走到门口,服务员拦下,笑容友好客气:“这位先生,麻烦您把账结一下!”
  “什么?账还没结?”李硕眦眉瞪眼,顿时明白过味儿来,后悔自己刚才没盯着她点,还大方呢,大方个屁大方!
  既来之,则安之。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来都来了”。国人在无奈中的自我安慰、破局的信条、土生土长的勇气。与此相仿的还有“大过年的”“出来玩就要开心”,等等。
  姜河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也没什么可羞耻的。在星城工作的时候,她可以最大限度做自己喜欢的事,享受脱离管束的独立自主,甚至在受到委屈时还可以回怼两句,但是回到老家就不能我行我素了。
  巴掌大的地方,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今天怼两句,明天怼三句,说不定后天她们家酒店就得歇业。
  所以她回来之前也做了相当大的心理建设,包括见到滕彧后要保持何种心态,她不想把关系闹僵,即便两家的关系已经僵到不行。
  至于滕彧说什么、做什么,那是他的事,自己也只能按部就班。
  第一次相亲没成,姜守国并没多少怨言,总要迈出第一步,有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
  姜河在后面的半个月中相继见了四五次相亲对象,基本全是市里各个局的公务员,副科正科不在话下。
  几次都没成,终于,在最后一次相亲之前,姜河鼓起勇气对父亲说:“我看您还是别忙活了,我不想这么快结婚,我回来是帮您分担酒店工作的,您一旦把我嫁出去,结婚生孩子,哪有功夫给您效力啊?”
  姜守国却说,找个好女婿也算效力!又左言他顾,说这些人确实有风险,还是要给你选个门当户对的,家世相似,培养的子女在品行和能力上趋同,才容易找到归属感,产生共鸣。
  姜河鲜少反驳,这次没绷住,有点生气问:“四年前我和滕彧也算门当户对,可后来呢?还不是和仇人一样。”
  “谁和他家门当户对?他家配吗?那滕老二就是个卖蛤起家的小商小户,咱家原先可是国营大酒店,那是什么地位!滕德仁当年跟个孙子一样奉承我!哼,小商贩就会用卑鄙手段抢人抢资源!还有他那个小儿子,吃喝玩乐,纨绔一个!他配得上我闺女吗?”
  姜守国一说到这里就生气。
  于是几天后,他亲自为女儿物色了一个合适人选。
  姜河耗着不去,后来丛文芳也来劝:“汪汪啊,听爸爸的话再去相一次,别怕,就算相成了也没事,结婚还得看八字呢,一旦八字不合,妈第一个不同意!”
  姜河叹气,这才是真两口子!有种窒息感袭来,不过,她再次自我驯服,工具人要有工具人的修养。
  第16章 咖啡馆
  浑浑噩噩又十天,酒店的事情一切听从胡志远安排,姜河除了跟着管理层到处吃吃喝喝,还负责写会议纪要、总经理和副总的各种发言稿、计划安排等。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除了自己在搞文字工作,餐饮部经理许静雅和大堂副理姜山也是胡志远的写手。
  问起来胡志远一笑了之:“咳,我们那个年代的人谁文笔好呀?每天处理各种人际关系,脑子里灌的都是酒,哪有精力搞文字工作?”
  确实,但深层原因,姜河私以为,是文字呈现和现实所为总是背道而驰。
  相亲方面,姜守国最后敲定了比自家强百倍的扬帆船舶三公子,杨叔齐。
  姜河苦笑问,爸您管这叫“门当户对”?
  姜守国解释:“本质上是,他家也是国营改制嘛,你爷爷和他爷爷还是小学同学,我和他爸也认识,上次政协开会聊起孩子的事,我们一拍即合,打算让你们约出来见见。你不要有压力,如今私营船舶也不好做啊!再怎么说他是老三,不像他两个哥哥能独当一面,顶多分点股权,不过那也很可观了,关键是,这种人最有机会入赘。而且人家刚从国外回来,见过‘洋世面’,起码没那么多人情世故,该是好相处的。”
  两人照样约在一家餐厅吃午饭。
  杨叔齐是个小姜河两岁的弟弟,他让姜河别叫他杨总,叫charlie就好。
  他对姜河非常热情,问了好多哲学问题,大概就是把哲学等同于玄学,把玄学等同于《周易》,最后归结为算命……嘴里时不时蹦出几句英文,与专业无关,只是交际词汇,该是还没适应老家这里不那么洋气的工作环境。
  他学投资,吃完饭提议带姜河去听个大咖讲座。说正好今天下午有全国知名投资人、经济学专家来咱这做lecture tour,“你跟着我就好,我能刷脸!”
  讲座设在一家咖啡馆的二楼,氛围cosy,十几张乌木方桌,铁质欧式椅,早有人来,边喝咖啡边聊天。
  有眼熟的,比如柳娉婷和庄慧子,姜河象征性打了招呼,此二人便把眼睛放在杨叔齐身上,不转脑子都知道,姜河是来蹭相亲对象吃喝的。
  姜河听见杨叔齐问在场熟人:“彧少来没?”
  便知,这里该是唐一诺在和韵溪谷提到的那家私人咖啡馆。
  即名义上是咖啡馆,实质上是个有钱人谈业务、做投资的俱乐部。
  姜河非常真切地感到,登海是真小啊,怎样都能遇到!
  第二次在相亲中撞见滕彧多少还是尴尬的,于是她提出要先回去,可杨叔齐死活不让,兴奋说机会难得啊!你知道邀请这两位大咖来登海费了俱乐部多大功夫?后来还是professor teng出面,人家才来还个人情的!
  “professor teng?”姜河皱眉问。
  “嗯哼,就是滕章喽,滕彧的哥哥!”杨叔齐忽然想到,姜河这几年在外地发展,估计对滕氏了解不足,于是便热情地把滕氏集团发家史翻箱倒柜说一遍。
  可姜河脑子里总忍不住循环她爸姜守国的鄙夷:他家就是个卖蛤的!……
  “……这位professor teng呢,在美国读到金融博士,后来留校任教,兼职做投资,还写了本书,主要研究国内家族企业发展,这个咖啡馆就是他牵头搞的,听说以后会回家接班呢,毕竟咱彧少嘛,哈哈玩心太大,要不他哥早想法把他弄进‘中国青年精英协会’了!”
  杨叔齐说到口干舌燥,猛灌冰拿铁。
  他说话没什么逻辑,但姜河还是从他边边角角的讲述里,大致勾勒出咖啡馆创建始末。
  综合来看,咖啡馆的会员以富二代为主,也有创业新贵,是个相对松散的正规组织。滕章发起它的目的也是希望能够把这些“闲散劳动力”汇集起来,找到身份认同,进而消解父辈压力,减少孤独感,总而言之就是“物以类聚”。
  但听杨叔齐说,咖啡馆这几年做成了好多项目,会员一般会有家族股权,抑或一笔数额不小的启动资金,通过合作投资项目,发挥集体力量优越性,投一些父辈们看不上的娱乐、游戏、电商孵化等领域,美其名曰“抱团取暖”。
  当然也会像今天这样,组织有针对性的学习讲座,什么管理、法律、投融资、公关之类,提升成员素质。虽然里面大多数人都有留学经历,且以金融专业为主,但在人情社会,那些东西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简而言之就是“聊胜于无”。
  杨叔齐侃侃而谈,姜河听着,目光却在四处游走,想着万一待会见了面,该怎样找个开脱的机会。
  可一直到讲座开始,滕彧也没来。
  姜河稍稍安心,小口啜咖啡,跟着用心听课。
  虽然之前宋乐琪也和她聊过投资话题,但她都抱以听着玩的心态,这次听名人讲,而且自己处境不一样,竟有点开窍,下意识拿出包里随身带的笔记本和速干笔跟着记。
  不知不觉到了中场休息时间,半个小时。
  咖啡馆开始热闹起来,众人纷纷过去请教专家,杨叔齐也不例外,非要拉着姜河过去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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