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周和韵瞪大眼睛,先是惊叹,又觉得好笑,捂了捂嘴,故作镇定说:“哎,你先别那么紧张嘛,再观察观察,记得中午熬点补气的汤!”
  与此同时,周和韵上楼,找老公滕德仁聊天,问昨天姜守国有没有表态,你们父子俩怎么和他保证的?
  聊了一圈,大概明白什么意思了。
  她边下楼边怅然:“儿大不中留啊!”
  第14章 总经理助理
  姜河的生日宴设在昆仑大酒店的一个小厅,六桌只坐满了三桌,来的基本都是亲戚,有一些在昆仑工作,还有的住在市里,看姜守国面子,特意来一趟。
  姜河不喜欢场面,但多年来已有历练,上台发言也能说的面面俱到,十分得体。
  虽然,这历练的过程并不简单。
  姜河是个话极少的人,但登海这边吃场面饭的规矩是要求晚辈起立说吉祥话。谁家孩子说得好,说到主宾客心坎里那才算本事。
  记得小时候,姜守国请一个伯伯和一个阿姨到家里吃饭,两人都是他中学同学,聊的也是学生时代的八卦,那个伯伯问开玩笑问姜河,说你爸和这个阿姨当年可是青梅竹马,可为啥你爸和你妈到一起了呢?姜河一时语塞,想说可能是没缘分吧?但又觉得说出来伤人,对于一个小孩,这种问题实在太难。姜河低了头,脸也憋红了。
  后来回家,妈妈有点生气,问你为什么不说话?姜河说那个阿姨人挺好的,要是说“没缘分”的话怕那个阿姨不高兴。妈妈怪她,傻孩子,你就不能说“我妈和我爸更有缘分”吗?换个思路不就行了,这个反应都没有。
  姜河手搓在一起,道歉说我下次记住了。所以出去吃饭,姜河总要问问和谁吃,主宾关系怎样,尤其对方是主陪时最喜欢听什么话,自己好提前反应。
  但今天不同,她是主角,姜守国给她办生日宴的目的,是用这种方式告诉那些对酒店还有觊觎的亲戚,酒店终归是他自家的。
  姜河分明看到,在吹生日蜡烛时,堂弟姜山那掩饰不住的轻蔑。
  随后的几天,姜河作为新入职员工,参加酒店安排为期一周的入职培训。
  昆仑大酒店不招实习生,只招有工作经验的从业人员。所以入职培训省了很多功夫,重点落在了解酒店历史、主营业务以及管理模式上。当然这种了解也比较泛泛,等正式上岗后,学员还要跟着领班、经理以及老师傅继续学习,争取在具体岗位最快上手。
  姜河则不然,父亲给她定的目标很明确,未来是要做决策管理者。所以在入职培训结业后,名义上挂了个总经理助理的头衔,实际要跟着业务副总胡志远学习管理。
  姜守国虽为董事长兼总经理,但并非事无巨细,业务上的事基本交给胡志远。除此外,姜河还要偶尔抽出时间陪同姜守国、胡志远、武宗明及其他部门经理出去喝酒应酬。
  一开始,她是排斥的。就像被人推着走,只能装模作样换上酒店管理层统一的制服,每天七点半跟着副总开始一天的工作。
  巡视检查、审批文件、晨会、部门会、拜访vip客人、夜间巡视,一并跟下来,她发现胡志远是真辛苦,但很多事却也真糊弄。
  姜河主打一个虚心学习,被动接受,一直到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周后。
  这说起来也挺有意思,她从小就被他爸要求看酒店管理的书,又是在酒店长大,和几乎所有部门的老员工都混得半熟,但真到自己切实踏入这一领域,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昆仑大酒店承载了爷爷和父亲两代人的心血,就算自己再不情愿,也不能否认这份家业养活了她,让她平安顺利长大成人,没吃多少苦,也没操什么心,知恩图报也好,道德绑架也罢,现实就是如此,只能先接受。
  姜河也想得明白。人总要接受环境变化,在没有充分认识环境且把握规律之前,永远是被奴役的。要自由,就要认识必然。要摆脱现状,就要先认清现状,习得规律。上学和工作这些年,别的没学,哲学领域多半靠意会的法则她倒是潜移默化进思维里。
  姜河是这样说服自己,也终于发现,她排斥了多年的酒店经营也并没有那么无趣。
  不是因为肩负什么神圣责任,而是酒店运转的规则体系就像一个新世界一般,竟让她生出了探索欲。
  姜河一直认可父亲的经营理念,就是以人为本。她对比本地其他三星级以上酒店发展现状,看了上市企业近三年财报,拟了份计划出来。
  她觉得以人为本必须要落到实处,昆仑想要在短时间脱颖而出,复兴曾经荣耀,必须坚持传统,打好本地特色这个最大优势,而不能像其他酒店那样,一味追求同质化的高端。
  可正在她自以为找到症结,奋笔疾书,写好建议和规划,拿到总经理办公会上,却被狠狠浇了一头冷水。
  明面上,各部门经理还是给她面子的,胡志远也带头赞许,在这么短时间拿出一份像样的发展规划真是下了功夫,以及说些场面话,比如年轻人就是比咱们这些老人有创新力,各部门按照姜总助拟的这份规划对照检查,看看能不能尽快解决问题。
  这已经是给了自己很大面子,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姜河是做给她父亲看的,甚至她爷爷看的,她想,自己循规蹈矩,出点成绩,总归是不让他们太焦虑。
  可就在某晚下班后,在她陪姜守国送走最后一波有合作关系的客人后,听到了那些对她的抱怨,甚至诅咒。
  她那时喝酒喝得有点迷糊,也不知道后来酒桌上生意谈拢了没有,所以想借着晚来的大雨,出去透透气醒醒酒,就在三楼的某个露台,她听见客房部两个主管在对她的提案进行批判,已经上升至人品。
  “天呐,她有没有搞错?现在都快开不出工资来了,还要换床垫枕头?她以为酒店都和她小闺房一样啊!怎么舒服怎么来,不计成本啊?”
  “行了,好歹也是长公主,人家就那么一说,表个态度,没看胡总也捧着她嘛!时间久了就知道,在咱这整那些大城市的幺蛾子没用。你看那柔弱的样子,哪里是干事的主儿?”
  还有一次在后厨。
  总厨张茂和厨师长尹善祖吵起来,根本原因是胡志远在餐饮领域搞创新,把很多本土菜换掉,新创一些不中不洋看上去显着“高端”的“融合菜”,以及一些价格高的菜品降低成本但不降价。
  姜河在规划里指出来这个问题,希望能恢复本土菜供应,以及扩大进货渠道,尽力找到物美价廉的供货商。
  被人私下里戏称“长公主”的姜河既然提出来,加上张茂正有此意,厨房部便新加了一个海鲜供应商,主要供海虾。
  尹善祖经验丰富,在做萝卜丝虾汤时发现问题,说这虾色不对,还一股子汽油味儿,找来张茂说明原因,张茂不但没提供货商是自家亲戚的事,反而把责任全推给“长公主”,尹善祖也是拿出迟早不干了的劲头,一鼓作气把上上下下骂个遍。
  这话传到姜河耳朵里定是编辑了上百次的,加油添醋最后落得个“啥也不是”的名头。
  那种心酸难以言喻。本来就没什么信心,只是凭那短暂的热血给自己造成了错觉。女孩子想事情容易想多些,不自觉扩大范围,于是姜河越发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
  但她并没有找姜守国诉苦,赌气想,以后自己少提意见便是了,以后开会都你好我好大家好一片祥和便是了,毕竟自己不是爷爷看重的继承人,现在又得罪一圈领导,真是费力不讨好!而且就算能继承,离自己真正接手酒店还差十万八千里呢,这时候着急做甚?
  姜守国看出她的心事,叫到办公室和她聊天:“不打紧的事情叫下面人去做就好,你既然已经了解酒店整体运转,以后要做的就是把控大方向。”
  姜河不明白,什么叫不打紧?难道顾客的体验不打紧?酒店的营收不打紧?
  姜守国笑起来,问她那你知道占酒店最大比重的客源都哪来?酒店的主要营收是靠什么呢?
  姜河试图去猜正确答案,问是每年寒暑假、节假日的外地游客吗?毕竟登海因旅游火起来了,以及每个月不间断的大小婚宴?毕竟本地人还是认可传统口味的,昆仑在这个上面还算价格实惠。
  姜守国笑着摇头。
  姜河猜不出,但依照曾经经验,还是问了句:“难不成是公款吃喝?”
  可自规定下来后,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公款消费骤减,这在很大程度上吞噬了昆仑十几年前的风光。
  她爸不可能不清楚。
  姜守国则说:“你这几天不是也陪我吃了几顿饭吗?以前确实不像话,但有些传统难以改变,你也该入乡随俗。都是生意场上的老主顾,是我以私人名义请的,政界商界,社会团体、新闻媒体。这些年酒店能撑下来,靠的就是这些关系的维系,你不要看对方可能只是个乡镇里的小主任,但每年的政务接待费用都是很可观的,更别提一些经贸方面的会议接待、团体考察,这些才是我们最尊贵的客户,要定期维系,而这种事情只能管理者来做,与人打交道,最重要看你能拿出几分诚意,不然人家为什么会选择你家酒店作为办会地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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