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第75节
也是这样怯懦柔弱,动不动给人道歉。
那是妹妹第一次大着胆子去押镖,结果就丧了命。
她软了声音安慰:“你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顿了顿,又劝道:“不要太考虑别人的感受,这样没什么用,反而会让自己不开心。”
温幸妤看着薛见春黑白分明的眼睛,微怔了一下,才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二人吃着茶和点心,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很多。
最开始两人不太熟悉,温幸妤有些拘谨,但薛见春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大大咧咧的,不多时就让她放松下来。
直到夕阳透入窗纸,照到温幸妤的眼睛,她侧头看向窗外,只见天际余霞成绮,落日熔金,才惊觉不知不觉,二人聊了一个多时辰。
静月来问要不要摆饭,温幸妤想着祝无执这段日子都是深夜才归,便留了薛见春吃饭。
直至夕阳彻底落入山坳,霞光被墨色浸染,二人才分别。
温幸妤让车夫把人好生送到李府。
出院门时,薛见春拍了拍温幸妤的肩膀,出言劝慰:“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开些罢。”
温幸妤愣了一下,旋即朝她抿唇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薛见春朝温幸妤眨了眨眼,无声暗示:“我改日再来看你,回屋吧。”
温幸妤点了点头,朝她挥手。
薛见春转过身,出了院子跳上马车,身影消失不见。
温幸妤原地站了一会,直到静月小声提醒,才姗姗回屋。
的确要想开些。
不论多艰难,她都一定要逃。
*
夜色如墨,祝无执身披秋露月色而归。
沐浴更衣后,他来到内间,见温幸妤倚靠在床头看制香古籍,昏黄烛火下肤色暖白如玉。
她神色困倦,却并未歇息。显然是在等他回来。
祝无执不免有些惊讶。
她从未等过他,都是早早睡了。
二人一天到晚,几乎没说过两句话。
温幸妤见他回来,打了个呵欠,搁下书看着他道:“回来了。”
祝无执见她软声细语,心中愉悦,主动坐到她身侧,拉着她的手放入掌心,轻轻揉捏,温声道:“今日和薛见春相处可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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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柔情蜜意◎
祝无执的掌心温暖干燥,揉捏她手指的动作却轻佻极了。
温幸妤忍着挣脱的冲动,任由他握着,面上浮现出一层羞赧的笑意,刻意显出几分亲近。
“李夫人为人豪爽,不拘小节,我很喜欢跟她说话。”
祝无执笑道:“你若喜欢她,就多请她来陪你说说话。”
他一面打量温幸妤的神色,一面暗忖。自明夏死,她便郁郁寡欢,终日横眉冷对,同他形同陌路。虽喜她今日之柔顺,但确实也有些蹊跷。
说不定又是曲意逢迎,筹谋逃跑。
思及此处,祝无执抚其青丝,状似无意问道:“今日缘何等我?更深露重,你身子弱,该早些歇息。”
目光却凝视在她面容上,审视细微神色。
温幸妤低眉顺眼,掩去眸低厌恶,轻声道:“我有事想求你。”
祝无执眸光微顿,揽她入怀,轻抚着她的脊背,笑问道:“你且说说,何所求?”
后背的手指像是火星,顺着她的脊骨一点点摸下去,激得她忍不住轻颤了下。
她垂下眼,定了定神色,揪着衣摆道:“我想在院子里做个花房。”
祝无执闻言愣了一瞬,思绪转了几道,只笑问:“可是给你买的香料用完了?”
香料的数,每隔一日就有婢女来报,他自然知道还未用完。如此一问,也不过是为了试探。
温幸妤轻轻摇头,拿起一旁的书卷,翻了几页后拿给他看,小声道:“香料终是比不得新鲜花草,这古籍里有大半熏香,都是用鲜花做的。”
祝无执一手揽着她,一手接过书来翻,看了几眼,确定温幸妤所言为真。
的确多半熏香需鲜花炼制。
修花房是小事,只是鲜花不像购置的香料都有数,花结了落,每朵花的花瓣也没有定数,故而不好掌控。指不定她会偷藏几片花瓣,制迷香类的东西,用以脱身。
他放下书,转过她的肩膀,认真道:“这院子太小,修花房也修不了太大的,你且等些时日,回了国公府后,我寻工匠在你院子旁修一座大花房。”
温幸妤脸色一下冷了,拂开他握在肩头的手,半委屈半讽刺道:“这就是大人的好好待我?连个花房也不愿给我修。”
说完,她背过身去,似是生了闷气。
祝无执一时愕然,没想*到她说变脸就变脸,脾气一日比一日渐长。
但他意外的没多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
他好脾气的去转她的肩膀,手背上就“啪”的挨了一巴掌。
祝无执收回手,看着手背上的红痕,颇有些感慨,自己竟也有哄人的一天。
见女人的后背轻轻发颤,似有细弱啜泣声,他长眉一挑,索性起身走到她跟前,俯身去看。
只见女人耍性子的别过脸,眼圈红红的,一双眼水光潋滟,泪珠要落不落,唇瓣卷在贝齿下,看起来委屈极了。
见她眼泪汪汪,祝无执心霎时软了。
他坐在她面前,凑近了柔声低哄:“这种小事哭什么?我没有对你不好。”
温幸妤忍着泪,骂道:“叫你关着就算了,求你修个花房也不成,现在连哭都不行吗?你这算什么对我好?你惯会哄我诓骗我!”
往日温幸妤笑也无,怒也无,冷若冰霜宛若顽石,祝无执虽心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道是美人性烈,需以时日打磨。
今日忽见她温声细语,便有所怀疑,直到现在蛮不讲理的耍小性,祝无执才卸下三分警惕,只道是薛见春那句“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开些罢”,对她起了作用。
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彻底服软任命。
他看着她哭得委屈,眼泪断了线一样往下落,难免心软。
思索再三,觉得她这样的转变实在难得,若真惹恼了她,说不定又回到过去那冷冰冰的样子。
祝无执纵有疑窦,但他实在不想破坏这难得的亲昵。
大不了等修了花房,再多费些工夫监视戒备。
他叹了口气,低头给她擦眼泪,终是松了口:“我答应就是,莫哭了。”
温幸妤哭声微顿,泪眼朦胧,颇为狐疑的看他:“当真?”
祝无执失笑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自然当真。”
温幸妤破涕为笑,见他盯着她看,似是想到自己说了些子浑话,立马不好意思起来,双颊飞红,有些赧然的侧过头。
祝无执见她这般情态,只觉心头发热。
他伸手将她抱坐在怀中,打量着她微红的脸,喉结轻滚:“我答应你修花房,你当如何谢我?”
温幸妤身子有一瞬微不可查的僵硬,随即软化下来,软声道:“大人…想叫我如何谢?”
见她眸光似水,软语温存,恰如春风拂过寒冰初融之湖面,纵有怀疑,祝无执亦不免心神微漾。
他摩挲着她的腰肢,嗓音微哑:“你明白的。”
温幸妤暗骂下流,垂下眼帘,复又抬起,似是鼓足了勇气,环着他的脖子,闭眼落下一个吻。
祝无执垂眸看着怀中美人。
只见她面颊绯红,神情羞怯,美目轻阖凑近,于他唇上落下个生疏的吻,触之即分。
烛火摇曳,温香软玉在怀,他甚至能看到她面颊上细小的绒毛,以及那因为羞怯而颤动的睫毛。
他顿觉口齿生津,情难自抑。
祝无执的视线牢牢黏在她脸上,哑声叹息:“妤娘,这样可不够。”
“这谢礼,就由我来取罢。”
说罢,他抚下水墨丹青纱帐,将人带倒在床榻上,倾身覆去。
罗裳轻解,烛影摇红羞玉面。软语呢喃,暗尝丁香舌底甜。云鬟半坠,枕畔春山黛眉锁。雨润娇棠,一树胭脂透夜窗。
一晌贪欢。
*
那夜过后,祝无执第二天就差人来修筑花房。
花房修好后,他命人搬来了一盆盆已经培育好的花,以及一些名贵的花种。
温幸妤一改前态,每日制香种花,若薛见春来,便同她说笑闲聊,有时候还会和婢女们打叶子牌。或于庭院中修剪花枝,姿态娴雅,偶遇祝无执归来,必展颜相迎,眼波流转间,情意款款,不复昔日之抗拒疏冷。
祝无执休沐时,她会亲奉羹汤于书房之外,或红袖添香,侍立无声。
初时祝无执处处设防,然时日一久,见其言行如一,温婉和顺,处处以己为尊,那满腹疑心,竟也渐渐被这如水温情蚀出几分缝隙。
物转星移,这样温情的日子,眨眼就过了一个半月。
祝无执谋事在即,愈发忙碌,而温幸妤也似乎真的妥协了,安心待在四方院落里,不是侍弄花草,制香看书,就是和薛见春聊天打牌。
院子里的仆从们,也和温幸妤关系亲近起来。
祝无执日日听得汇报,心渐渐放宽,从最开始要求每日禀报她言行,但最后变成三日一禀。